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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比以往清闲多了。”望昭回复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哪个是你,是那个女人,或是这个男人,还是说都不是。”赤真惘然望着火堆说道。

“都是我。”望昭道,“我是父亲,也是母亲,孩童,可以是官员,是小贩,亦是豪强,是民夫,要如何做才能平衡,如何能顾此而不失彼?让他人相信这其中的每一个都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的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还常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但我和别人最大的不同是,我所扮演的角色再多,也都是按照我的意愿在活着,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你还能记得你最初的模样吗?”赤真浅笑道。

“无论哪种模样你不是都可以通过灵息分辨吗,倒是这里的人很在乎样貌,仿佛换了一张脸就不是自己了。”望昭道。

赤真没有再发问,只是呆在原地思索望昭说的话。

“你已经在染缸之中了,不在貌,在心。”望昭笑着拍了拍赤真的肩膀,随后走进屋内,“我休息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火盆燃烧殆尽,就在望昭闭门一刻熄灭,留给赤真的又是漫长的一夜。

……

第二日天一亮,两人即出现在秦岭一处谷地,溯河而上,直至在一密林的前方停下。

“怎么了?”赤真问道。

“我就送到这,不往前走了,此处一直向前便可抵达灵谷。”望昭说罢,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

“不必问,你知道在哪能找到我。”望昭离开时的余音回响在山谷之间。

这里的天空受云雾遮盖,使得谷内水汽横行,清冷阴沉,而在峭谷之下,林木横亘,一直绵延向更深处。

赤真展开灵识,唯独四五里外的一处谷地有异样,想必那就是灵谷的所在。

然而赤真未急即刻前往,眼前这片树林应该是望昭口中所说的苍林,但他在其内没有探知到有任何灵力反应。

踏入林内,赤真发现地面干净地出奇,仅有的枯枝落叶像是今天才落下的。

所见之处除了树木花草没有其他活物,太安静了,静的有些可怕。

就在赤真穿梭前进之时,一片叶以快得不可见的速度穿透了他的左脚后没入了土中。

还没等赤真反应,第二片,第三片叶继续刺向赤真。

赤真不断闪躲这些被灵力包裹的树叶以防伤至灵核,可这越来越多的叶片实属烦人,赤真只得一边躲避一边向前以找寻攻击者的所在。

身旁、身后已有数百片叶紧随,别说前方还有不时飞来的攻击。

忽然,眼前一亮,一段十余米宽,长满了各色花朵的空地隔断了绵延的树林,在它的正中央有一个一米多高突起的土包。

这些花……

赤真在土包上悬停,随即抽动灵力击向四面八方的叶片,然而在这之前,这些叶片已失去控制般一齐落在了土包周围。

此时,一头白狼与其背上的一个女孩正从密林中缓缓走出。

女孩十岁上下,赤真感知到那不过是幻化的灵像,而那头身长两米有余的白狼才是攻击自己的灵,光是那竖立的狼毛和一口透着寒光的尖牙让人不寒而栗。

白狼呲牙咧嘴地低吼着,一幅要把赤真生吞的模样。

赤真暗自气忿,怎么又遇到这种不由分说就打起来的事。

“我叫赤真,我不过是去灵谷问一些事情,无意打扰。”赤真解释道。

话毕,白狼的攻击姿态稍稍收起,赤真放下心来,这可比望昭讲理多了。

赤真于空中落在土包上,俯身折下一朵黄色小花,果然与望昭的一模一样……

再抬头,小女孩仍在林边,而白狼已扑至身前,一口咬住了赤真折花的手。

充沛的灵力自牙尖涌出,心知不妙,赤真不得已舍掉了右臂。

退出几十米外,赤真毕竟不是肉体凡胎,右臂此时已重新幻化,不过若是方才被白狼的灵力击中灵核,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白狼叼起落地的小花至女孩跟前,转过身,怒目圆睁,凶相更甚。

一股灵力迸发,无数片携带灵力的叶片自两侧树林朝赤真袭去。

赤真再次陷入无奈,任他如何解释,白狼的攻击就是没有停下来。

他想要朝灵谷的方向去,可这架势自己就算到那这些叶片也会紧随己后,得想办法摆脱才行。

赤真心想着如果不是灵力还没有很好地恢复,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追得上自己,望昭这家伙,什么也不说,现在看来摆明是要自己难堪。

身后腾涌翻卷的叶海顶端,化作了巨大的狼头,一点一点地逼近……

在即将被狼头吞噬之际,赤真发动灵闪,回到了树林的入口处。

那叶海追至此处便自行散落,方才的混沌顿时为之一空。

赤真看到白狼与小女孩从林中走出,而自己已经做好继续逃命的准备了。

“你和那个姓唐的一样坏,摘我的花,这里的花只有我和阿丘才能摘!”小女孩撅着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赤真,说话的语气方式俏皮任性。

阿丘……

应是那头白狼灵的名字吧。

“抱歉,但我的确需要去灵谷一趟。”赤真说道,自己无意摘的一朵和望昭的几十朵差别还是挺大的。

“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吗!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女孩说罢,白狼伏下身子让她骑在背上,神情是那样恭顺乖巧。

看着一人一狼消失在了密林后,赤真开始怀疑这小女孩是白狼代为发声的灵像,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小女孩说的倒是没错,自己大不了换个方向进入灵谷。

……

衡乡。

望昭无声穿过街巷,显形在一旁的山坡上。

眼前一片茶树盎然青绿,只是未到采摘之时。

望昭一颗一颗地拔去杂草,之后拾起地上的木桶和水瓢,取水认真地浇灌茶树。

“好久没来了,还请不要见怪。”望昭自言自语说着,“虽然回到这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但是一离开,难免就有客居异地的愁绪,更别说一晃眼已经许多年了。

总想着回来,却怎么也回不来。

……

前日我认识了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能来到这里,也知道要去哪里,实际上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怕是少不了要和他干瞪眼了。”

叶片上逗留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过往的哀思一幕幕闪过,斯人已逝,而生者如斯。

来到村头的一间住宅,望昭在门前的树洞底拿起一把钥匙打开了木门,这是他十多年买下来的,老人去世,儿子拿着钱去往别处落户了。

屋内的墙下积满了罐子、农具、木箱和一些柴火,看来看护的人家把这用作农家的仓库了。

长板凳和其他用具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天花板的两个墙角也被填上了蜘蛛网,但味道并不呛人,总归要比潮湿长满绿苔要好。

卧室里同样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物品,床板被拆卸,与旧物挤到一角。

望昭先是将杂物搬出屋内让阳光暴晒,接着便着手打扫起来。

这一个多小时过去,屋子虽然谈不上焕然一新,但看着已让人舒心不少。

在望昭擦拭旧物时,一中年女性推开了门。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你出去有六七年了吧。”女子道。

“玲姐。”望昭抬头打了声招呼,继续清洗。

“我准备去田里,看到这里开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玲姐说道。

“就今早。”

看着清洗的望昭,玲姐有些羞愧,这屋子本是望昭交与她使用的,望昭还常常托人捎东西回来,先不说自己当成储物室来用,还从未打扫过。

“这些东西我晚点清出去……”玲姐难为情地说道。

“没关系,能用来放些东西也不错。”

“在城里过得怎么样,生意还好吧?”从他的话里,她知道望昭只是回来看一眼,没有留下的意思。

“还算不错,不过有机会你也去走一遭吧,看看新东西。”望昭抬起头随口答道。

“我这乡下人哪还想着去城里过活……”

玲姐的脸比起初见时沧桑了不少,所谓岁月催人老,自己却还顶着从前的模样。

“对了,阳初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望昭突然问道。

“还能怎么样,成天瞎打闹,能活着就不错。”玲姐道。

“也是,盗匪横行至今,这天下指不定还要兵荒马乱到何时,能偏居一隅平安地活下去已经不易了。”

望昭接着说道:“玲姐你忙去吧,我马上就走了。”

“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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