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今晨所完成的这一切,对于任何修者而言,都只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毫无难度可言。
不过,若是有修者在此看见,一定会目瞪口呆,震撼无声,不敢相信这一切,因为只有那等突破到生死境界的强悍恐怖的存在,身体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才能在无任何气机运动的情况下,单凭身体的素质与爆发力完成这一切,而这少年,明显不是修行者!
对,庄重不是修行者,催动不了任何的气机,在这个连修者都可能随时丢掉性命的世界中,作为一介凡数的他,当生命受到威胁时根本就只能任人宰割,无力反抗。
他,不想这样!
他的生命,是父母留给他的!
所以,他只能不停的锻炼体魄,练就功夫,这么多年以来,从开始的双掌到十指,再到现在的双指,距离一次次增加,难度一次次的递进,一日又一日,狂风冷雨中,摔折了腿,自己一个人忍着随时令人陷入昏迷的剧痛,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爬回去。
这种完全枯燥的重复,失败,麻木,坚持,就连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拥有了本能的记忆。
期间发生摔伤断骨的次数不胜枚举,而这样的锻炼是持续的,不断的,身体必定得被逼出内伤,如此下去非死既残,更遑说什么坚持,强健体魄了。
没有任何不是修者的人能完成如此强度的锻炼,除非他不是人,庄重是个人,所以他也不能,即使是坚持下来了,也绝对达不到他现在这种生死境界的修者方能有的体质,这太过不现实,于不是修行者的人中,庄重绝对是传说中才能存在的高手,甚至是不存在!
问题是现在他完成了,也达到了,究其原因,除了凡数这个数种独一无二的肉体,就在于这湖,还有这湖的鱼,多年以来,一日三餐,他吃喝太多。
“这会留下隐患,得抓条鱼来补补才行。”庄重自语,虽说伤势暂时稳定下来,可若不及时根除的话,将来必是很大麻烦。
吸足气,庄重潜入水中抓鱼,空手抓鱼,他没有渔网,也不需要渔网,他在水中的速度比鱼还快,这亦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
突然,眼前一片黑影快速袭来,一条丈许多大的怪鱼,张开密布锯齿能把人轻易撕裂的大口,凶残的向前扑去,要将猎物一口吃掉。
庄重神色如常,在大口即将咬来时,侧身避过,抬手,一拳抡出,砰地一声,砸在怪鱼的脑袋上,顿时塌陷下去,毙命当场。
“块头倒是挺大,却不是甚滋补之物,吃了也只能充饥而已!”
湖里有很多种类的鱼虾,不过属于庄重所说的滋补之列却是极少,送给季里大叔的黑斑鱼便是其一,有生肌,益寿延年之效。
继续下潜,湖水深暗,凭他的视力都只能模糊得见了,此时,他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静静悬浮,他皮肤能感受到周围鱼类游动时产生的细微水流扰动,在脑中绘制出形体大小,以及距离,双耳颤动,辨别方向。
“哧!”
松弛的身体骤然绷紧,弹射而出,精准无差的将一条鱼抓住。
“红雀羽鳞鱼。”
这鱼全身赤红,形似鸟雀,生有一对肉翅,密布羽毛般的鳞片,在这湖中算得上是不错的大补之物,庄重美滋滋,准备上去煲鱼汤。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点微光进入了他的眼帘,他急忙看去,湖底中有一条细小电流,正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在淤泥中穿行,所过之处拱起一条线路。
突然,那穿行的电流停了下来,淤泥中探出三对短短的触须,还有一张圆圆的小嘴,接着,一个光团窜了上来。
光团中,有一条银色的小泥鳅,它不过三寸长,通体缭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弧,皮肤上长着古怪的花纹,电弧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嗖!”
此时它面前有着一株同样是银色的小草,它一下窜到了银色小草面前,用两张胸鳍一把将之抱住,欢喜的不得了,小小的眼睛都眯成月牙状了,露出幸福和满足的神态,尾巴直乱摇动。
“是你,你这条可恨的小泥鳅!”
庄重瞪圆了眼,显然,他和这条泥鳅有过过节,对,人和一条泥鳅有过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泥鳅没招谁惹谁的发着光,庄重看见了它,顿时……
“会发光,宝贝!”心中一声狂吼,追!
结果连边都没摸着,倒是被那泥鳅喷了一嘴泥,而且还意犹未尽的在他面前晃屁股,庄重气坏了,想要报复,却几年也不见它一次,找也找不到。
现在,庄重立马红着眼睛冲了过去,银色小泥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力往怀里抱紧了银色小草,神情紧张兮兮,一副生怕被抢了的模样,不过待见到来的是庄重时,顿时轻轻拍了拍小胸脯,松了口气,接着,那小小眼睛往上一翻,圆圆小嘴向旁边一撇,那嚣张鄙夷的程度不言而喻了。
庄重冒烟,兜着它的屁股就撵了上去,最后,自然是没能追到。
“唉,这……,这居然又一次被一条泥鳅严重鄙视了,太丢人脸了。”他既叹气又愤懑。
上岸,庄重来到白脊树下,打开一个树洞,从中拿出放在这里的土煲,以及几个调料罐等。
取的是湖里的水,杀的是湖里的鱼,挖的是湖边的药菜,架上火就煮,不时,煲里变得赤红一片,如岩浆翻滚,发出浓郁香气……
“这湖的鱼,在栖平川中,无论种类还是大小都是最为普通不过的,任何一条江河中都可得见。”
“可是,比之外面同样的鱼,在这湖里,功效也不知放大了多少倍,尤其是近年,不知道为什么会越来越补,连这么平常的鱼也都越具灵性,极难抓获!”庄重心中暗自思忖,觉得这个湖不可思议,愈发神秘了。
这里的鱼就是寻常江河里的鱼种,若不是庄重后来体魄不断增强,对内在的变化越是敏感,加者每每锻炼过程内外有伤疾时,意外察觉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外,一般情况下吃起来的感觉跟普通的鱼没什么区别。
木勺舀汤,赤红汁液,顺喉而下,便顿时化作了千百股精气热流,扩散到庄重的四肢百骸,暖洋洋,极舒坦,忍不住闭上眼睛去享受,将整锅鱼汤吃下后,庄重能感觉道身体留下的伤痕彻底清除了,身体更加坚实。
盘坐了一会,刚睁开眼,他就愣住了,因为顺着视线,他看见一棵小树正在湖边弯着腰喝着水,他以为是错觉,揉揉眼睛再看。
“果然是错觉啊!”
再看时,一棵一米多高的小树苗扎根岸旁,树干笔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硬要说特别吧。
“咦!这小树的叶子实在太绿了,鲜嫩欲滴,就好像碧玉雕成。”
庄重越看越觉得小树奇特,决定要过去看到个仔细究竟,眼看就要到跟前了,只见那一米多高的小树哗哗摇动,根须迅速从土中拔出。
“嗖嗖!”
当中有两条较大的须根,像极了人的双腿,支撑在地面,然后,它迈开步子,就狂奔了出去,速度那叫一个快。
“那树怎么回事,跑……跑了!?”这下庄重彻底傻眼了,嘴张得大大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好端端的一棵树,居然会跑路,完全不明白啊。
他走了好一会神,便还是追了上去,会撒丫子跑路的树,这多稀罕呀,虽然不会发光,但也有可能是个宝贝,不可放过。
小树的速度超快,纤挺的主干被风压弯向后面,在它的腰际形成一个弧度,一左一右两根长长的嫩绿枝条前后摇摆着,婆娑的树顶似乎还时不时的扭向后张望一下,尼玛这简直就是个活人在拼出吃奶劲在跑路啊!
“这树太能跑了!”
以庄重的体能和速度,足足的追了几个时辰,竟未能追上。
“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仰天悲吼,发光的泥鳅自己追不上,会跑的小树自己也追不上,难道……这个世界的宝贝都注定与我无缘吗?
那小树好像能听懂这其中的凄凉,所有晶莹如玉的枝条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样子像是在极力的憋笑。
庄重见状,顿时天打雷劈,雷光万丈,悲愤欲绝到了极致,速度提升了一大截,眼看就要追上。
“唰!”
可是小树却一头撞在了林中的一棵大树上,就此消失不见了,庄重再次傻眼,不知是又闹的那般。
这是棵约一人合抱粗的树,林子中随处可见,他糊里糊涂的围着树转了一圈,寻摸着应该是空心的,那棵已经同样被他视为和银色泥鳅一样可恨的小树,不知怎地就是躲到了里面,但他决定不动粗,温柔诚恳的将这稀罕宝贝诱惑出来。
“宝贝,不要害怕,我会好好疼你的!”瞧庄重这话说的,有点歧义了。
于是,他等了好久好久,以至于恼火了,照着树干就是一拳,结果,他被吸进去了。
“这是……”
庄重一进来,就被迎面扑来的气息震住了,那一霎,仿佛整个世间都消失了,没有声音,没有彩色,没有生机,只有灰白,灰白的天,灰白的地,灰白的树。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蔓延的林海,一株株高大到难以形容的灰白巨木倒塌在地,只有为数不多的树木还在耸立着,所有的巨木,树枝、树叶、树干都在默默的剥离脱落,下着灰白的“雪”,下着下着,成片成片的树木无声无息的化为了虚无尘埃,整片空间都被一种莫名的苍凉和悲怆席卷着。
树坟,这是一个树的墓场!
庄重不知道这个林海以前到底发生过了什么,他的心情却不由自主的变得有些淡淡的难过起来,他怔怔的踏出,深深的积尘留来深深的脚印,他举目四望,小树早已没了踪影,地上也没有留下痕迹。
不死心的找了很久,视线中除了灰白还是灰白,半点碧绿小树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令他欣喜的是竟然找到了几截并未腐坏的断木,这几截断木的颜色都是庄重梦寐以求的色种。
“看来我又和宝贝无缘了!”
他唉声叹气,沿来路返回,从树坟中走出时,他方才的失落顿然无踪,喜滋滋的抱着几截断木回家了。
庄重回到家,刚放下断木,就有刺耳的裂空之声传来,他急忙出来一看,顿时觉得浑身寒毛倒竖。
晴朗的天空,飞来了一条白骨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