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岎北,太玄山。

乐北嗔看了看烟枪老者,袖袍朝老者一挥,只见定在老者脚下的三片柳叶一震而散,随波荡漾而去。而乐北嗔则身形一跃,落在岸边的青石上,面朝古柳。不再言语,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而随后落下身形的烟枪老者则抚弄着华丽的通宝灵猴,看着负手而立的乐北嗔。

良久,乐北嗔转过身,眼神里似乎有些疲惫,他淡淡的开口问道:“十多年未现江湖,武伯如此隐瞒身份,此中缘由可否告知一二?”

武七杀凝视着乐北嗔,并未开口,许久,他死死盯着乐北嗔的眼眸,一字一字的问道:“这十多年我一直在调查一件事,找一个人。”

“如果你指的是那个人,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也曾试图打探过她的消息,至今没有一丝线索。至于你调查的事,我很有兴趣。”

武七杀死死盯着乐北嗔的眼神,似乎在那双眼睛看到了某种他要寻找的东西。他转过身,看着平静的湖面,淡淡的说道:“其实我本该杀了你,你应该庆幸你遇到的是现在的我。这世上能让我在意的人只有一个。而你做的一切让我很不满意。”

乐北嗔眉目渐冷,双手暗中握紧,不卑不亢的笑道:“哦?多年不见我也很想知道您老如今修为几何,是否不辱当年七杀之名。不过如今看您气息,杀气似乎淡去不少。”

武七杀闻言一笑,全身青光大作,不见身形扭动,瞬间身体已出现在乐北嗔面前,双指一点,而乐北嗔起看不清如何动作,只见两人身形都是一顿。二人真气碰撞,武七杀的双指点在乐北嗔单手紧握在胸口的小埙上。片刻间二人身形各退半步。

“哈哈.......”二人本自严肃的脸上同时泛出笑意,而后渐浓,双双大笑起来。

“看来你修为不但恢复而且还略有增进,不错,那个老家伙生了个好儿子。如此太玄山算是无忧了。”武七杀单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

乐北嗔笑着搀扶武七杀在青石上坐下。而后表情严肃的问道:“武伯此番前来当真要借宝吗?你我之间不必见外,如有所求,但说无妨。”说着不忘看向武七杀肩头的通宝灵猴。这灵猴显然被方才的阵势所惊吓,如今刚安静下来,此刻又对上乐北嗔的眼神,顿时圆睁双目,瞬身毛发炸起,呲着牙向后躲。

武七杀笑着抹了抹通报灵猴的小脑袋,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此前,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兵阁此次派一位七境行走,不远千里的来到这太玄山,究竟所图何物。往生赴虽有培固道基,助人悟道破境之效,但显然对于破妄境的人无太大意义。我来此片刻发现你这里确实不乏数件异宝,但还是猜测不出剑阁此来的目的。或许除了取宝还有探测太玄山之意。哎,叶九霄向来心思深沉,当初剑阁之事,与此人似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乐北嗔听着武七杀的话,心中暗中思量着。考虑再三,他默默开口道:“不瞒武伯,我身怀异宝有三,一件为不周埙,其二为满庭芳,其三,才是这往生赴。至于叶老怪所图,似乎与这三者都有着一定关系。叶老怪近十年间颇为喜欢收纳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兵,至于目的却不为人知。至于探测太玄山,此事我不敢苟同。我看是寻十年前的旧账吧。”

“哦?”武七杀闻言疑惑道:“方才你说的这三件异宝皆属神兵?往生赴也是一件神兵?”

乐北嗔略一思量,答道:“武伯,此事恕在我不能言尽,不周埙是我二叔所赠,曾嘱托于我对于此物之事,不可为外人道知。而满庭芳是乐家家传之物。至于往生赴,是家父自凤鸣涧所得。”

“凤鸣涧........”武七杀嘀咕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他翻寻脑海的记忆,突然猛地想了起来,立马问道:“凤鸣羽家?我曾听闻凤鸣羽家有一家传至宝,世人从未目睹其真容,更不知此宝物唤作何名。只是传言此宝神秘至极,有难言之妙。不过听说此宝平日里难寻其踪。就连羽化极这个老家伙想动用其宝,都会费上一番周章。更是把此物视如己命。你父亲又是如何办到的?”

乐北嗔见武七杀直言相问,不由犯难,不过片刻间却也释然。直言道:“此事我只知晓不多,此事说起来,大概是十年前,我负伤之后的几日,他就携此物回来了,他当时也只是吐露了只言片语而已,好像是二人对赌,羽家以此物对赌输给了家父。不过家父并没有夺人所爱,把家传功法赠予了当时的羽家。当做交换。”

武七杀眼中更显疑惑,他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时而摇头呢喃。待到乐北嗔语毕,他嘴里疑问道:“不对,怎么如此凑巧?说不通啊.......”

乐北嗔见状,似乎也觉的哪里有点问题,但自己一时又想不出,急忙问道:“武伯,哪里不对吗?”

武七杀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抬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十年前太玄山一战,你父亲当日不在场,此事确否?”

乐北嗔神情专注的盯着武七杀的眼神,嗯声点头!

武七杀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太玄山一战的当日你父亲去了凤鸣涧。这凤鸣涧地处西南,距太玄山足足八百里。或者说,你父亲提前数日便起身赶往凤鸣涧。太玄山一战时,有可能你父亲已经身在凤鸣涧。而又恰巧在你受伤之后几日便回到了太玄山。这其间总感觉哪里有问题。为什么偏偏那天那父亲不在呢?”

“有什么不对吗武伯?”乐北嗔似乎急于让武七杀说出疑问所在,急切问道。

“小子,我问你,你如今的修为恢复是否与往生赴有关?你如实回答。”武七杀似乎抓住了关键线索,当机立断的盯着乐北嗔的双眼。

“不错!确有一部分皆仰仗此物功效。”乐北嗔认真地答道。

“一部分?还有何物?”武七杀继续追问。

“不周埙!”乐北嗔伸出手掌,一个墨青色小埙出现在武七杀眼前。

武七杀诧异的想伸手拿起不周埙,但又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手停在半空,抬眼看了下乐北嗔。见乐北嗔没有任何反应。随即便一手拿过,仔细端瞧起来。只见小埙呈椭圆形,长约三寸有余,宽两寸有余。面有八孔,周身刻有繁复图案。入手苍凉,古朴厚重。一看就知是件古物。观瞧许久一时看不出什么,便递给了乐北嗔。

“我虽猜测不出此物如何令你恢复修为,但此物来的历,我此时也能大概猜出一二,毕竟我活了一把年纪,这点江湖阅历还是有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物应该出自不周山。只是你之前说此物是你二叔所赠,这更令人匪夷所思了。看来此事背后恐怖非常啊,你们乐家这两位可谓大手笔啊。容我多问一句,你二叔是何时把此物交付给你的?当然,如果涉及你二叔嘱托,可不必回答。”

乐北嗔淡然一笑,毫不在意的道:“武伯多虑了,此事无需保密,大概二十年前吧,应该是我十岁那年,他曾留给我两样东西,一个是圣心镯,被我送给了若菲作为定情信物。另一件就是这不周埙。自那以后他就离开了太玄山,自此再无消息。”

其实乐北嗔依旧有所保留,二叔在赠予他这两件东西后,还留给了他一句嘱托。这也是他修为恢复的关键。更是他二叔破局前埋下的一步棋。

武七杀听着乐北嗔的话,思索着。嘴里不停念叨着:十岁,整整早了十年,看来你二叔才更可怕。乐家恐怖如斯啊。令人生畏!二十年前就已经落子了。

思索良久,武七杀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此事牵涉颇深,你不必追问,我原本还担心太玄山会生突变,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太玄山才是恐怖之地。我此番前来是想印证一些事。”

“何事?”乐北嗔嘴上附和道,心里依旧回味着武七杀之前的那些话。

“这数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武七杀说着,眼神里涌出一丝冷冽的杀机。

“不是若菲?”乐北嗔疑惑的问道,想起之前武七杀说起这数十年一直在调查一件事,找一个人。不由得再次印证心中的猜想。他知道武七杀视皇甫若菲如亲生女儿。而十年前皇甫若菲的突然消失对武七杀打击颇深。如果能引起他在意的,无疑是关于皇甫若菲的消息。

武七杀点了点头,他拾起地上的一片柳叶,看着叶身上如网状的错杂脉络。开口道:“很多事到现在我依旧还没有头绪。我只知道,当年我被牵涉其中,成为了别人一颗棋子。但下棋的人却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个。也许你父亲,或者二叔就是其中一个。”

见乐北嗔一脸沉思,并不接话。武七杀继续说道:“我曾经查证过,十年前我着手去调查那件事的时候,我先去过小佛寺,而后去的剑阁。而我去剑阁的当天,刚好是若菲出事的时候,恰巧发生了太玄山你与叶家皇甫家一战。而你父亲又去了凤鸣涧。好像整件事被某个人在背后一手策划过。而这个布局似乎更早,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武七杀说着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衫,胸口处一个刺目的两寸剑痕上一个殷红的掌印印在其上,而剑痕刚好印在掌心处。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个右手掌印与寻常掌印不同。在手掌大拇指的地方少了一指印记。只依稀能见到四指掌印。

乐北嗔看着那道伤口和掌印,又看了看武七杀。刚欲开口。武七杀摆了摆手道:“二十多年前,我险些丧命此人之手。当晚我被两拨人刺杀,第一拨有三人,被我全部杀了。所使招数分别百星阁,千竹岭和望月山。是我当年挑战过的各大门派里势力颇大三处势力,不过后来被我一一灭门了,嘴很严,没有得到一丝线索。第二拨,只有一个人,修为在我之上,但是他所使招式,我记忆犹新,那功法出自剑阁的百字碑。”

“百字碑?”乐北嗔疑惑的问道。接着看向武七杀胸口伤痕。犹豫着问道:“武伯,此事似乎有不妥之处,虽然我对建个了解不多,但我父亲曾谈及过此事,他曾说,南郡剑阁的独孤牧尘曾对其下弟子有命,不许任何人习得百字碑上功法。且百字碑是南郡剑阁的生死禁地,就连阁主都不许入内。这是南郡剑阁历来的规矩。况且,据我所知,南郡剑阁在江湖上以剑术著称,从未听闻阁内有人会施展如此凌厉的掌法。此事颇有蹊跷。”

“没错!如果当时我能这么想,或许事情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剑阁的覆灭,确实由我而起。也是在那之后不久,我才知道这掌法的来历。这掌法源自大皇决!”武七杀说着垂下眼帘。

“皇甫家的大皇决?这怎么可能?”乐北嗔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武七杀,要说是任何人,他都不会惊讶。可是如果是皇甫家,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武七杀同样不愿相信,毕竟是皇甫家在十里坡的大雪坪救了自己一命。如果是皇甫家所为,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再救自己一命?想到皇甫若菲小时候的音容笑貌,那是他从小保护着,看着长大的救命恩人。视作亲生女儿般的唯一寄托。武七杀无论如何也不愿去把自己的恩人和仇人联系在一起。

“皇甫家的大皇决确实有修炼掌法的功夫,但江湖上,上乘掌法不在少数,会不会判断不实?”乐北嗔试探着问道。

“当晚交手,我也只是对那百字碑剑诀记忆颇深,先入为主的只记住了他所使的剑诀。而忽略了这个细节。但我清楚的记得,这个人,只有右手少了一指。而我被他最后一掌打在身上时,已经神志不清。已近濒死。直到伤势痊愈后,我都未能察觉此中异常。”

九指!!!

乐北嗔忽然想到了关键处,他伸手再次撩开武七杀胸前的衣衫,看着那片暗红的掌印,口中道出两字:

“九指!!!”

“没错!”武七杀点了点头。可惜当时我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害了独孤牧尘。

“但是江湖上似乎没有听说过此人,一个同时会百字碑和大皇决的九指高手,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乐北嗔思量着站起身。

“如此说来,当年皇甫和叶家到太玄山,不仅仅是因为我和若菲婚事那么简单?”乐北嗔渐渐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些什么,但他依旧对这些庞大的信息无法进行整理。说着他单手捏着下巴继续思考起来。

“九指!”二人异口同声的道出这个两个字。尽管九指的身份目前无从得知,但他们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所有的事情都隐隐和这个九指神秘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武伯,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我觉得你所说的事有太多巧合,似乎是........”乐北嗔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表达。

武七杀把怀里的通宝灵猴放到地上,只见通宝灵猴身子灵活一跃,几下飞跃到古柳之上,两只小手遮在眉前,四周张望着。

“你是想说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刻意对吧?”武七杀淡淡的问道。

“是的,我想问的是,当年你与那个神秘人之间修为相差多少。我听你之前的话里提及此人和你交手不过三招,就险些让你殒命。而我方才仔细观察过你的伤势,这种伤势,按理说常人是万难活命的。所以,我想问,武伯当时修为是什么境界?”

武七杀闻言也是低头思索起来,这的确是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而这个细节的巧妙之处就是当事人完全不会考虑到这一点。而旁观之人,却会以常理复盘处这个必要环节。他想了想随即达到:

“当晚我的修为在半步八境。至于他的修为嘛,应该属于八境大成之境,尚未圆满。”

“当晚?”乐北嗔疑问道,为何武伯要说当晚修为在半步八境?他似乎并未听得明白。

见乐北嗔心存疑问,武七杀忙解释道:“此事也实属凑巧,当晚我已有破境之兆,也可以说当晚已半只脚踏入八境。至少与那个九指神秘人交手时,尚处在半步八境。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破境,甚至还在交手时给了一些令我证道的契机。所以,我跟他交手的时候,应该算是踏入八境了。只不过当时我心念不在这上面,一心想要为小女报仇。所以对此并无太多印象。”

乐北嗔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他摘下几片柳叶,随风洒下,看着散落地上的柳叶。隐隐形成一副卦象。

山水蒙卦!

上艮下坎::蒙卦山下有水,山下有险,险而止,阴陷而不定,复杂而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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