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湖山庄叶家是江湖盛名赫赫的铸剑世家，天下前十的神兵利器，半数皆出自叶家，与北原家齐名，只是近二十年来，北原柳家避世深山，少有弟子在江湖上露面，最近一次还是四年前，柳家三爷夜闯帝都，于祈天殿前与域外神使一战，亲手斩下神使头颅，提着神使的头颅，纵马半个帝都，消失在帝都城外，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因为柳家避世不出，叶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与日俱增，毕竟行走江湖，没有人愿意拒绝一柄绝佳的兵器。但是四年前的冬夜，常年不下雪的云湖，那夜大雪纷飞，叶家覆灭在大火之中，无一生还，之后听闻柳三爷帝都祈天殿一战，江湖上各大世家和宗门从那时开始就变得小心翼翼，关于叶家，对外一致保持缄默。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七年之前，师父领着自己上门拜访，请云湖山庄的名匠为自己铸造趁手的一把趁手的兵刃，当时慕名而来的江湖中人，如过江之鲫，整个云湖热闹非凡，此时此刻故地重游，却是物是人非。

“姑娘，老头子就在此处候着，现在这边少有人来，没了船可是得绕云湖走上半圈。“一身蓑衣带着竹笠的老者停好船，坐在船尾，从腰上取下旱烟斗，朝绿衣女子说道。

“辛苦老人家了，我一定快去快回。”绿衣绿子低头应允，便背上琴匣，拧着巨大的包裹，撑着伞上了岸。

当年气势恢宏的亭台楼宇，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坍塌的断壁残垣，在满地的荒草之中，看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对巨大的石阙孤零零立在杂草灌木之中，石阙上偌大的云湖二字，也是显得格外的孤寂。

绿衣女子正在姜瑶，自从林澜醒来之后，姜瑶照料几日之后，便匆匆告辞，日夜赶路，所幸在昨日抵达阳城，今日便来山庄祭拜，当年随师父前来云湖山庄求剑，在云湖山庄也小住几月，与叶家三少爷相交甚好，今日正是叶家三少爷叶鸿的生辰。

看着眼前的凄败的光景，姜瑶更是触景生情，心头苦涩难解。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惊起林间成群的飞鸟，将沉湎在回忆中的姜瑶惊醒，姜瑶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一匹黑色的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身影，着一身红衣，如天边火红的晚霞。

一人一马在离姜瑶十丈停了下来，红衣女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不着痕迹地搭在马鞍侧，将一杆短枪握在手里，谨慎地地打量着姜瑶。

“我与叶家三少爷有故，今日专程前来祭奠一二。”姜瑶见面前的红衣女子，目光不善，开口解释道。

马背上的女子一袭红衣，浓眉大眼，不施粉黛，虽是女子，面容里透着一股男儿的英气，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

“叶家已经不复存在，请速速离去。”红衣女子冷声说道。

“姑娘，我们虽未谋面，并无什么恩怨，今日我只是前来祭拜一下故人。”姜瑶见红衣女子语气不善，心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次解释道。

“怎么？这一次的身份是海外仙门的弟子吗？”红衣女子看见姜瑶身后的琴匣，嘴角微微掠起，语气仍旧是一片冰冷，“你们也是真是煞费苦心，九嶷远在千里，而今海上匪盗猖獗，你当真以为本姑娘少不更事，好骗得很。”

姜瑶闻声一怔，果然是误会了，难道之前有人冒充九嶷门人，见红衣女子将一杆短枪握在手中，眼神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的确是九嶷弟子，不知道姑娘是否有什么误会？且说明一二。”

“每次都是这句说辞，麻烦你们下次说点新鲜的。”红衣女子说着，右手持枪，左手一拍马背，身形如猛虎腾空，高高跃起，向姜瑶刺来。

姜瑶见红衣女子突然腾空袭来，侧身后退几步，红衣女子空中无法借力，招式已老，一枪刺空。红衣女子见一枪刺空，落地立马稳住身形，挥枪横扫。

“铮”

姜瑶侧身后退之时，顺手打开琴匣的机括，一个转身，手中多了一把剑，见短枪横扫而来，提剑在挡在身前，剑身一阵震颤，差点挣脱出手，心中暗惊。

姜瑶惊讶红衣女子的力量，不可短兵相接，脚下轻轻一点，如风中柳絮，后退数丈，却见红衣女子却停止了攻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剑。

“你手中剑从何而来？”红衣女子问道。

“故人所赠。”

姜瑶望着红衣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此剑当年随师父前来叶家，叶家三少爷花了一个月时间铸成的，得到此剑之后就回了九嶷，之后一直没出过九嶷半步，见过这柄剑人的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看红衣女子的眼神，定是认识自己手中的这柄剑，应该是在叶家与自己熟识之人，可是眼前这红衣女子却十分面生，丝毫没有印象。

“小兔子？”红衣女子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语气不再是冷冰冰的，反而透着一丝惊喜。

“你...你是谁...？”姜瑶佯怒道。

“哈哈哈，竟然是你，小兔子姐姐。”红衣女子见姜瑶生气的表情，竟然大笑起来。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姜瑶皱着眉问道。

当年，那个混蛋见自己喜欢小兔子，便送了两只小兔子给自己，自己天天形影不离地照顾着，几个月之后，小兔子好不容易慢慢长大了，结果那个混蛋竟把自己的养的小兔子，偷偷烤了，还请自己自己吃烤兔子肉，自己生气不理他，结果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小兔子的绰号，天天见面就问自己烤兔子好不好吃。

每次想起这件事，姜瑶就恨得牙痒痒。

“姜姐姐，我是柳小刀，欢哥应该是跟你提起过。”柳收起短枪，欣喜地回到道。

“小刀刀？”姜瑶一脸疑惑地问道。以前在庄上时候，叶欢经常在自己提起的柳家小妹，只是当时柳小刀被送到威武军中去了，一直未见过。

柳小刀闻声顿时苦着脸，一脸无奈的样子，反驳道：“请叫我霸气威武的猛刀刀。”

刚刚见面的两人还在兵刃相向，此刻却像多年未见的好姐妹，聊得火热，性子如同男儿豪爽的柳小刀，时不时哈哈大笑，跟刚刚见面时冷漠完全判若两人。

两人聊了一会，柳小刀同姜瑶收拾好东西，一起前往祭拜的地方。

“小刀，你怎么认出这柄剑的，我记得那时候你并不在山庄，你应该没有见过。”

路上，姜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你看这里，”柳小刀将从取出半截枪身，递给姜瑶，指着枪身尾端像云一样的印记。

“咦，我的剑身上也有这个标记。”姜瑶惊喜地发现枪身的标记很是眼熟。

“就是这个标记，每个铸剑工匠在铸造兵刃的时候，都是会打上专属的印记，比如叶家会在剑柄刻下枫叶的标记，柳家会在剑柄上刻下闪电的标记，这个印记，也是一样的，在剑身接近剑柄两寸的地方，目前就我知道的只有三个这样的印记，一个是你手中的这柄秋水剑，另一个就是我的这杆白银枪，所有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柳小刀仔细地回答道。

“你不是说这样的标记有三个吗，最后还有一个呢？”姜瑶将枪身还给柳小刀，问道。

“还有一位，我不知道还在不在...”柳小刀语气落寞轻声回道。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一条小道穿过半人高的杂草，一个巨大的坟茔孤寂地躺着荒草之中，坟茔上的杂草不多，巨大的墓碑上并未刻字，墓碑前还有一些未燃尽的香烛残骸，应该是常常有人前来祭拜清理。

望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姜瑶想起以前在山庄待过的日子，旧地重游，昔日的繁华盛景，已是一抔黄土，心中唏嘘不已。

柳小刀提着短枪熟练地清坟茔周围地杂草清理干净，两人才开始祭拜。

“叶家还有人在吗？”

“我也不知道，这几年在威武军中，托了各种关系帮忙探查，一直没有其他人的消息。”

“那一晚，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几日在庄上探望三哥，当时庄上正在商量两个月后，给三哥置办成人礼的事，也并未发现任何端倪，结果在回军营的第二天夜里，庄子突发大火，几十里外的威武军驻地都能看到冲天的火光，等威武军赶到的时候，整个庄子一片火海，等到大火扑灭，整个庄子都烧成一片灰烬，你知道吗，整个庄子数百口人，不分老幼，全部葬身火海，收敛的尸骨无法区分身份，不得已全部葬在这无名慕之中。”

柳小刀，跪在墓碑前，想到当年如同鬼蜮的画面，双手紧握，愤恨不已。

“总有一天，迟早要犯下这些杀孽的人，血债血偿。”

“叶家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武学也是天下宗门世家之中佼佼者，可是为什么会轻易遭此横祸？”姜瑶隐隐觉得叶家的覆灭可能与振远镖局可能存在某种相似之处，“会不会是毒？”

“开始我也是怀疑是中毒，但是当时从收敛的尸体上检并未查出中毒迹象，当时几位庄主也在庄上，二庄主已经是八品，如果是短时间击杀二庄主，而且不惊动剑楼和，或者连同剑楼的人一同除去，怎么也得极境之上的高手，可是天下武道巅峰的宗师，大多与叶家交好，如果某位宗师与叶家有仇怨，断然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剑道宗师李承辰，瀚海城主柳无生与叶家已故的老庄主是故交。”

“等等，小刀，你是说收敛的尸骨没有中毒的迹象是吗？”姜瑶心中一紧，突然觉得叶家的与振远镖局会不会是同一个幕后黑手。

“是的，当时清风山的几位师兄亲自查验的。”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九绝散的毒？”

“完全没有听说过，”柳小刀摇摇头，一脸惊喜地起身拉着姜瑶的双手，“姜姐姐，你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夺气软骨散？”姜瑶再次问道。

柳小刀还是摇了摇头，“不过等我回去，我问问清风山的师兄，师兄博学群书，精通药典，定是知道。”柳小刀期待地看着姜瑶，几年时间漫无头绪地找线索，始终是一无所获，九嶷山门人远在海外，常常游历天下诸国，或许发现了自己不知道的线索。

“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是前不久遇到，觉得有共同之处，心中自是有一些怀疑。”姜瑶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鼓鼓的巴掌大的木匣，，交给柳小刀，“我虽是懂一些医理，但是毒药这一块却涉猎未深，你可以把这个交给清风山的师兄查一下，我的直觉叶家的惨案跟九绝散是有关联。”

柳小刀有些失望地接过小木匣，大大咧咧地想要打开看下是什么东西。

“不要打开，千万小心。”姜瑶见柳小刀想要打开，本能地后退了几步，里面的瓷瓶姜瑶用绸布小心仔细地包裹了好几层，担心泄露。“这九绝散虽然不会致命，只要吸入一点，一旦催动内息，内息就会立即凝滞，全身软弱无力，而且心神会陷入幻境，主要这毒药无色无味，防不胜防，我手上也没有解药，一旦中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后毒性会自动消失，探查不到任何中毒的迹象。我见过一个七品的高手，中毒之后气机尽失，如同废人。”

“或许可以查查当年是否与海盗是否有关。我曾答应于人保密，只能告诉你这九绝散与海盗有关。”

柳小刀双手一滞，小心谨慎地收了起来，见姜瑶欲言又止，并未多问姜瑶是从何处得到的九绝散，为何怀疑海盗和昱国人。虽是初次见面，除了九嶷山的身份之外，那柄独一无二的秋水剑，柳小刀心中告诉自己，姜瑶是可以信任的。

两人于石阙门楼前相别，三年一度的拭剑大会在即，前些日子耽搁了不少时日，姜瑶便拒绝了柳小刀的盛情邀约。待拭剑大会结束，再协助探查叶家的事。

冷风细雨中，姜瑶站在船头，回头望见渡口一身红衣的柳小刀，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