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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收敛气息,少年们压力顿失,稳不住身形,一阵东倒西歪之后,全部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今天表现不错,通知厨房,晚上做两只烤全羊。”

“耶,晚上有烤全羊吃了,呜呜....”其中一个的少年兴奋地大叫起来,还未说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嘴。

为晚上烤全羊兴奋的少年,用力扯开满是汗味的手,“一高兴就给忘记了,林十一,你使那么大劲干嘛,是不是想谋杀师兄。”

“三师兄,公子回来了,在隔壁院子休息。”旁边躺在地上的另一个少年小声道。

“看我一高兴就忘记这事了,十六下次你记得提醒我,十一这手真是太臭了。”林二有些懊恼,公子身体一直不好,需要静养,要是打扰公子休息,两位师兄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转头瞥见旁边大师兄二师兄警告的眼神,身体一颤,觉得浑身不舒服。

旁边的林十一没有理会林三,躺在地上枕着头望着天上缓缓流动的白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林十一,十一很喜欢这个名字,虽然这算不上是一个名字,但是比起阿猫阿狗这类名字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正式的名字了。

林十一从记事起就已经是街上流浪的乞儿,跟着爷爷四处流浪,爷爷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瘸腿老乞丐。三年前的冬夜,大雪漫天,一间破败的小庙里,十一裹着发臭的棉被瑟瑟发抖,跪在破损的佛像前,破损的佛像脚下放着干瘪的馒头,十一将最后的一个馒头,献给神明,期望神明收下自己最好的东西,保佑出去寻找食物的爷爷能平安回来,虽然每年冬天,爷爷都说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但是最终爷爷都熬过去了,虽然这一次爷爷已经出门五天。不知过了多久,又冷又饿的十一晕倒在佛像面前。

当十一再次从饥饿中醒来时,感觉身上暖阳阳的,嗅到空其中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味,难道是爷爷回来了,还带了肉,十一费力地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却看到一老一少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锅里咕噜咕噜,老者用汤勺缓缓地搅动着。看着两人一身干干净净的,身上穿着厚厚的裘衣,与城里富商公子爷的打扮模样,应该是路过的富家公子,十一本能地畏惧地缩了缩身体,不敢再动弹。

“咕咕...”撩人的香味让十一按耐不住腹中咕咕作响。

“你醒了,这肉粥还没好,你且再等待一会。”老者听到声响,回头看着缩成一团的十一,以为十一有些冷,起身将抱起轻轻放在火堆旁。

“现在好些了吗?还冷不冷?”

十一怯生生地摇了摇头,不敢抬头看两人,在自己的记忆中,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充满厌恶、嫌弃,总是被人嘲笑,辱骂,驱赶,只有爷爷不嫌弃自己,十一心里明白,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的是一个乞丐,即便是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味道。村子同龄的小孩子,他们照样会躲得远远地,嫌弃厌恶自己。

“这粥刚出锅,有些烫,这大雪天正好暖暖身子。”老者用瓷碗盛好肉粥,端给裘衣男子,然后又盛上两碗,一碗递给十一,然后捧着瓷碗小心吹气,让粥稍稍放凉。

“等凉一会再喝,不要心急。”一直未说话的裘衣男子,见十一双手捧着瓷碗,喝了一口刚出锅的热粥。烫着直咧咧嘴。

十一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裘皮男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学着两人样子,小心地将肉粥吹凉。一张黑色的面具遮盖整张脸,只瞧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却透着一股浸人的寒意,十一闻道一股浓浓的药味从裘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

“怎么又不吃了,再一会就冷了。”裘衣男子见刚刚心急火燎的十一被烫着直咧嘴的,这时盯着万里的肉粥,吞咽着口水,却一口未吃。

十一捧着住碗,摇了摇头,白花花粥里放了肉末,看得十一口水直流,想起了出去很久没有回来的老乞丐。

“你们有见到过左眼瞎掉的老乞丐吗,他右脚有伤,走路一瘸一拐。”十一期待地望着两人,希望眼前的两人能有老乞丐的消息。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十一将老乞丐带着自己四处流浪,爷爷对自己的好一五一十道出,虽是萍水相逢,看到两人,十一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信任感,而且也十分期望两人能帮助自己。

“没有见过。”听十一说完,裘衣男子沉默了良久,回答道。

听到裘衣男子回复,十一并未没有感到失望,虽然年纪小,受尽白眼的他心里明白,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乞丐,就像那些村子里的小孩子一样,见到了只有远远躲开,即使看到了,谁又会去关注这个乞丐是不是瞎眼,是不是瘸腿。

“那个馒头是留给你爷爷的?”裘衣男子侧头指了指佛像脚下的馒头。

“这个是我献给神明的,我祈求神明保佑爷爷平安。”十一摇摇头,“我只有一个馒头了。”

十一虔诚地望着破损地佛像,因为他将所有的期望都寄于于此。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安老收拾好行李,搬上马车,坐在火堆的余烬边,刚刚狼吞虎咽吃了一锅粥的十一,看着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去的两人,顿时失落起来,恢复力气的十一,咬咬牙,将裹在身上的裘皮披风取下,仔细叠好,抱到裘衣男子面前。

裘衣男子怀中抱着暖炉,看着一身破烂衣衫浑身颤栗的十一,并未接过披风。

“跟我走吧。”

“不,我要在这等爷爷回来。”十一低着头小声说道。

“他不会回来了。”裘衣男子的话,像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无数冰雪将十一包裹,浑身颤栗的十一抬起头,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之前询问两人是否有见过爷爷,难怪两人会迟疑。

“十八里镇的义庄,安老亲自找人收敛的。”一旁收拾完行李的安老,站在门口,朝心性坚韧的十一微微点了点头。

“我跟你走。”十一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如果不是遇到裘衣男子和安老,昨天自己应该也冻死在这间破庙里,十一知道是自己拖累了爷爷,如果不是自己,爷爷也不会冒着大雪出去寻找食物。

裘衣男子蹲下身来,将披风披在十一身上,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将十一脏兮兮的小脸擦拭干净。

“你有名字吗?”

十一摇摇头,爷爷一直叫自己狗子,说是贱名好养活,但是十一知道那些村子的小孩子也叫狗子,这只是小名,他们还有自己的名字,十一之前央求爷爷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不识字的爷爷哪里会取名,于是一直叫狗子。

“就叫林十一,跟你的十个师兄名字都差不多。”裘衣男子一手抱着暖炉,一手将十一抱起,走出门去。

“我叫林无涯。”

十一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习文练武,曾经自己做梦都想的生活,从那冬夜遇到林无涯之后,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而且还有十五位师兄师弟陪伴,这样的生活好不快活,虽然每天习武真的很辛苦,但是林十一依旧分外努力,十一一直想成为强者,去保护和帮助更多的人。

此时隔壁院子的阁楼上,林无涯静静地看精疲力尽躺在院子的十六位少年,脸上的愁容也散去不少。

“刚刚我看到了,这群孩子还不错。”林无涯收回目光,想起当年的自己的,心性还比不上这群孩子。

一旁的安老点了点头,对此次考校的结果也很是满意。

“公子,昨晚老周与老奴喝酒,公子不在云州城这段时间,云州林家的人手多次潜入前来院内打探情况,老周开始还以为林家发现了什么,三番五次前来探查底细,私下打探了下情况,发现与林家小女有关。”

“林家的掌上明珠?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看着安老一脸笑意,林无涯一时有些捉摸不定,半截面具下的惨白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

“跟躺在院里这群小子有关。”安老将老周打探的到消息一五一十说出。

林十一原本就是风餐露宿,四处流浪的乞儿,自跟随林无涯之后,自然是温饱无虑,平时闲暇没事的时候,就偷偷溜去城西的流民巷,在流民巷一处废弃的宅子,聚集了一批无家可归的小乞儿,每个月从老周那里领到的月钱,几乎全部都用在救济这些小乞儿。

最开始时救济小乞儿的时候,每次林十一都给小乞儿送去吃食和衣物,一段时间之后,林十一发现小乞儿变多了,但是每个人还是之前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每天四处乞讨,依旧食不果腹,林十一发现自己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和生活,沮丧地向林无涯寻求解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知道你想帮助他们,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改变自己和生活方式,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何必浪费在那些失去勇气的人身上。”

之后,原本一群脏兮兮的小乞丐被十一严禁出去乞讨,强迫每日洗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破烂的衣衫也必须缝补洗干净,没有异味,然后每日早上从城西的坊市购买一些味道品相好的瓜果和糕点,再拿到城东的坊市沿街叫卖。城东居住都是富户,价格自然会贵上一些,面对满身补丁,一身干干净净沿街叫卖的稚子,心性柔软的妇人娘子路过总是会买上一些。一群会做生意赚钱的小乞丐自然被整日欺负,胁迫小乞儿偷窃的恶霸小混混盯上了,只不过被林十一狠狠教训几次之后,城内的小混混再也不敢对街上穿得干干净净四处叫卖瓜果糕点的小乞儿下手。

半月前,乔装打扮偷偷溜出府的林家小女,在云州城内闲逛,因出手阔绰被人贩子盯上,被人贩子诱骗到一处偏僻的巷子迷晕,这一幕恰好被林家沿街叫卖的小乞儿看到,小乞儿虽然不知道林家小女具体的身份,但是被多次光顾生意,出手阔绰的林家小女十分好感,便急忙到城南的林宅通知了林十一。

平时对人贩子痛恨不已的林十一知道后,此时林无涯和安老不在林宅,自己要是插手人贩子的事,担心人贩子背后的势力找林家的麻烦,但是又不能撒手不管,踌躇无措的林十一找到周管事,周管事毫不在意让林十一放手去做,完全不用担心背后人贩子背后的势力。林十一与众位师兄弟商量一番,带着师兄弟一行人一直追到城外百里外的云风岭。

云风岭上盘亘着上千人的强盗的白石寨,虽然官府年年清缴,因云风岭地势险要复杂,一直以来盗匪始终不绝,云风岭的强盗主要靠劫掠附近商道的商贾和勒索附近镇子收取保护费为生。

林十一师兄弟一行人避免与人数众多的白石寨正面冲突,直到入夜之后才偷偷混入寨子,发现一处关着十余名的女子的地牢,刚刚绑来的林家小女也正在其中,就在一行人带着被绑来女子全部撤离的途中,几名醉酒的强盗到地牢准备调戏被绑的女子,发现整个地牢空空如也,立即发出警报,整个白石寨所有的强盗立即警戒起来,开始地毯式搜索。

这是林十一第一次杀人,虽然对面是无恶不作的强盗,可依旧是一条人命,当剑刃轻轻地划过喉咙,凶狠地强盗惊恐地捂着脖子仰面倒下,飞溅的鲜血洒在青稚脸上,林十一瞬间晃神木讷地呆在原地,以前面对恶霸混混也只是狠狠教训一番,并未弄出人命,看着捂着脖子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强盗,林十一浑身颤栗,感觉手中的剑沉重万分。

林三将陷入呆滞的林十一护在身后,和其他几位师兄弟围成一个圈,将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感到不适的师兄弟和被绑来的女子护在中间。

林一和林二浑身浴血,如同一尊杀神,剑起剑落,便有一名强盗倒在血泊之中,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体力不支的林一林二负伤退回圈中,数百名强盗层层将一行人围在中间,凶狠的目光如果嗜血的狼群。

正当一行人身陷囹圄,欲与最后一搏之时,一身白衣的男子轻飘飘地落入包围圈中,眼神冰冷地望着周围的强盗,挥剑横扫,一道寒光闪过,无形地剑气凌空而出,瞬间数十名强盗如遭重击无力倒下,原本缩小包围圈的强盗见状立慢慢后退,白衣男子每一次挥剑,就有数十人倒下,见势不妙的开始四处逃窜。

此人正是林家大公子林余,傍晚时分林家的丫鬟发现林青青偷溜出府还未归来,林青青经常偷溜出府,府中下人都习以为常,但是傍晚之前定会回府,便急急忙忙上报管家,管家遣人去林青青常去的几个老地方去寻人,结果都寻不到人,四处打听,四处叫卖的小乞儿到见林家四处寻人,上门与林家的管事确认,才知道人贩子掳走的是林家的掌上明珠。

得知消息的林余一路纵马狂奔,快马加鞭赶到云风岭,赶到时白石寨正人声大噪,云风岭的匪人发现关押的女子不见了,正在满山搜索林十一一行人的踪迹,林余趁着夜色上山,半路碰到与林十一一行人,发现深入匪寨营救被绑架女子的竟是一群少年,见小妹也在其中,安然无恙,便在暗处观察这群少年。

直到这群少年抵挡不住时,这才现身,见到四散二逃的强盗,林余并未追击,以林余的实力来说,摧毁这座寨子不过吹灰之力,虽然林家在云州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世家,白石寨在云风岭经营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其他势力在推波助澜,想要彻底铲除,避免不了与背后的势力交锋。刚刚看到这群少年的所在所为,林余觉得白石寨这盘踞多年的盗匪,可以作为林家的子弟走出第一步的试刀石。

浑身受血的林一,自然认出了林余的身份,将营救出来的一众女子托付给林余,便带着受伤的师弟们下山去,林一不想过多将暴露自己等人的身份,毕竟林家在云州城的分量比自己等人重得多,将被绑架的女子交给林余,后续的事情,比自己肯定有更好的处理结果,而且也可以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林家身上,自己等人直接被忽略。

看着眼前离去的一众少年,林余暗叹这群少年不仅剑术不错,而且心思缜密,其中大部分少年应该是初次经历血腥的场面,应对的经验不足,不然这群盗匪并不一定能拦得住他们,只是初经杀伐,毫不退缩,毫不畏惧,这份心性倒是分外难得。

次日,云州城最大的三家地头蛇势力的头目的尸首,悬在西城门上,吓得整个云州城的大大小小的地头蛇势力噤若寒蝉,接连数日躲在城中,不敢现身。

“多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林无涯放下手中的书卷,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

安老在一旁并未接话,知道林无涯一向嫉恶如仇,对林余只诛首恶的行事作风,一向不喜。

“估计林余现在也收到公子回来的消息,是否需要老奴安排下。”安老小声地询问道。

“您看着安排就好。”说完,林无涯靠在身后的软榻上休息,安老见林无涯神情疲惫,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轻轻地带上房门,悄悄退出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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