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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没有接话,将佩刀别在腰上,正了正衣衫,便带着衙役一路匆匆忙忙奔到城西的清水河。

近日因为剑阁的拭剑大会临近,青阳城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虽然在青阳城中江湖中人有所收敛,其中不乏心性桀骜之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时常发生,平时清闲的青阳城捕快们,这几日也忙得脚不沾地,平时难得碰面的江湖人现在满大街都是,对于那些一言不合便刀剑相向的江湖人,着实头疼,平时这些江湖人打打闹闹也没什么,巡街的衙役遇到了,大多时候上前恐吓几句,然后做个和事佬,虽然小小的衙役不起眼,但是在明面上官家的面子不能不给。要是遇到硬茬子身手好的,一般的捕快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可要不是管,遇到没轻没重的杀胚红了眼,殃及民众,上面追责下来,自己这帮人饭碗都保不住。

当赵武赶到清水河的时候,河边聚集了不少附近的村民,在外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见赵武来了,赶紧让开一条道来,赵武是青阳城有名的捕头,大家都认识。

“这是怎么回事?”赵武走到人群中间,五名衙役站在三具遮着白布的尸体旁,问道。

“头儿,我劝了,大伙不肯离开。”其中一名衙役摊摊手,无奈地回答道。

“赵捕头,你不要责怪他们,我们就是想来问问,查到凶手没有?”围观的村民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人中气十足地问道,正是附近李家村的村长李常林。

“李叔,让大伙散了,这案子现在衙门正在追查,有结果了会通知大伙的。”赵武将李常林拉在一旁小声说道,赵武心里也没有底,不敢随便承诺。

“赵捕头,不是叔不相信你,只是这事连续好几天了,村里的妇人和小崽子们被这事吓得不轻,闹得人心惶惶的。”

“李叔,你先带着人回去,大人对这事也十分重视,今天我安排人手在河边巡查,你回村里安抚下大伙。”

待李常林领着村民纷纷离开之后,赵武才蹲下身来,掀开尸体身上的白布,仔细查看尸体的情况,果然和这几天发现的无头尸体一样,尸体上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看脖子上切口,有看到肌肉萎缩的迹象,死者应该是活着的时候直接利器一下切掉了头颅,才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尸体身上也并未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头儿,今日发现的这三具尸体,与这四天发现八具尸体都是死于同样的手法。”一名年青的衙役见赵武看完之后,一脸凝重地蹲在河边上,上前说道:“目前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要不就先按照大人的意思,按江湖仇杀结案。”

“不急,先将这三具尸体送到剑阁去,让他们认下尸体再说。”赵武蹲在河边洗了洗手,站起身来,“对了,今天安排几位兄弟上清水河上游巡查一下,看能不能其他线索。”

赵武心中有些疑问想不明白,同一杀人手法,十一具尸体,而且都是江湖中人,按照尸体的痕迹判读,几乎都是在前一天夜里死亡之后抛尸,江湖仇杀的事处理尸体的方式很多,为什么非选择要切下头颅抛尸。难道是想要官家出面,如果死者是普通人,官家肯定会彻查,如果是江湖人,江湖恩怨仇杀的事,民不告官不究,官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清水河并不宽,所以昨夜在派人在上游在河里拦了渔网,来的路上问了报信的衙役,并无异样,说明可能不是在上游抛尸,不是上游抛尸的话,可这一段距离也只有李家村。

赵武望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李家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凶手是李家村的人,可李家村的人自己都认识,也没听说有谁习武的。

赵武想到这,便让衙役抬着无头尸体去剑阁,自己一个朝李家村走去。

村里人都认识赵武,见到赵武都熟络地打招呼,热情地邀请赵武上门吃早食,赵武笑着尽数婉拒,一群小崽子看到赵武来了,饭都不吃了,跟在赵武身后,眼巴巴地盯着赵武腰上的佩刀。

赵武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肉干,打发了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崽子,熟门熟路地来到村长李常林家。李常林正坐在小院里的石墩上,端着一碗稀粥,上面浮着几根菜干。见赵武进了门打了声招呼,朝屋内让自己小女儿李小满给赵武拿一双碗筷。

“在屋里还是院里吃?”

“李叔,就在院里,我们叔侄两个说点事。”赵武从轻车熟路在屋内搬出一根木凳,坐在李常林旁边。

“刚才在河边我不是要为难你,你知道叔这个人耳根子软,而且你说这是发生在我们李家村旁边....”

“李叔,我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事。”赵武打断李常林的话,李常林好像误会自己是上门兴师问罪,“我就是想问问叔,村里有没有其他人练武,或者最近有没有生人来村里。”

李常林听赵武这么一问,瞬间眉头就皱起来了,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可能在我们村子里?”

“叔,我就问问,这案子还在查呢。”赵武见李常林紧张得端着碗的手不停颤抖,碗里的稀粥差点洒出来,急忙安抚道。

李常林闻言松了一口气,李家村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家,不能文不能武,个别有出息的在城里跟着老师傅学手艺活,杀鸡杀猪的倒是能干,杀人的事估计都没有这个胆子,而且还是十一口人,这是有多心狠手辣的人才做得到。

“你知道的,我们村哪里有人练武,都是庄稼汉子。”李村长说着突然一顿,“对了,前些日子春牛家来了一个年轻人,听春牛介绍说是他师兄,路过青阳城,所以过来住几天。”

“春牛这孩子你是知道的,小时候还跟你一起上学,可惜这傻牛一看书就打瞌睡,他爹死得早,他娘气得天天抽他,他还一声不吭,也是性子老实的人,一身力气倒是大,所以他娘送到城里的姓刘的铁匠师傅学手艺,就在你去镖局的学武的第二年秋天,好像是跟着刘师傅去了明州,反正挺远的,六年前春牛他娘染病,之后春牛就一直呆在村里,再也没出去过了,可惜春牛他娘没有熬过去,不然春牛他娘也是个享福的,春牛这打铁的手艺极好,性子也好,娶的媳妇也是,尤其是小闺女,招人喜欢得紧。”

“李叔,春牛那师兄你见过没?”赵武见李常林一直念叨春牛,满眼羡慕的神色,轻声打断道,春牛的事赵武还是知道的,春牛的手艺确实没的说,腰上的佩刀还是找春牛亲手打的。

“我见过几次,说话感觉性子挺温和的。”李常林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对了,他也去过河边看尸体来着,不过在你来之前就回来了,所以你没看到。”

这时李小满红着脸颊端来一碗热粥和一盘青菜,碗里的粥要比李村长碗里浓稠些。

“谢谢小妹。”赵武接到热粥和青菜,放在长凳上,还没说完谢谢,李村长的小女儿就红着脸飞快地溜进屋内,留下满脸尴尬的赵武看着李村长。

“女大不中留啊,我家小女儿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样貌和性格也挺好。”李村长轻声絮叨着,时不时打量着赵武的脸色。

“李叔,今天我是来了解查案的。”赵武轻咳两声,转移话题,自从李家小女长大之后,每次碰到李村长,总是要念叨几句,在赵武心里,李村长的小女就是小时候跟着自己屁股后面晃悠的小妹妹,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不知道,人就在春牛家里,你自己去问。”李村长白了赵武一眼,端着粥碗回屋里去了,留下赵武一个人在小院里看着碗中的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李小满躲在窗户后,悄悄探出头,听到李常林在小院里说的话,满脸羞红,听到赵武又一次婉拒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但是看到赵武犹豫之后还是将碗里的粥吃完,嘴角微微掠起,脸更红了。

从李小满记事起,每年冬天,赵武就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因为赵家村没有私塾,李家跟赵家是远房亲戚,于是赵武就被送到李家村的私塾上学识文认字,赵家村离得比较远,于是冬天天气冷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家里。赵武不像自己的两个哥哥因为是自己是女孩子,就不带自己一起玩,每天下学之后,教自己识文认字,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带着自己去山上挖野菜摘野花,去河边摸鱼逮虾,总被两个哥哥说是赵武的跟屁虫。

后来,赵家出不起束脩,赵家又将赵武送到青阳城张家的镖局当学徒,就很少来李家了,赵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每次回来,都给李小满带一些其他的地方的特产,跟李小满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后面张家的镖局在一趟重要押镖中被人劫了,张家的镖局赔付了很大一笔钱之后就散了,在张家镖局学了一身武艺的赵武,又能识字行文的赵武就进了青阳城府衙,短短两年行事果断,有勇有谋的赵武就从一群普通衙役的脱颖而出,成了青阳城有名的捕头。

自从赵武成了青阳城有名的捕头,说媒的人将赵家的门槛都快踏烂了,赵武却始终没有没成亲,旁人都笑话说赵武眼光高于顶,不过青阳城一个小小的捕头,还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别人不知道,可李小满知道,赵武心里有人了,即使如此,李小满也是想取代赵武心中的那个人,或者是代替那个人的存在。

只是赵武很少来李家,李小满和赵武的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每次李常林当李小满的面提前说亲的事,李小满总是不满,一来二去也是瞧出了苗头,与赵武的爹娘商量了下,赵武的爹娘对李小满也挺满意的,跟赵武也提了好几次,赵武一直没有答应,两家父母就不再强求,就搁置了,说是等过两年再看看两人的缘分。

赵武从李常林家出来,直接出了村,绕着村子外围朝村西春牛家走去,村子并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李常林住在村南边,因为春牛有时候在家打铁,怕吵到邻居,所以把家搬到村外两里地一处靠山靠水的位置,赵武不想从村子里过去,怕碰到那群小崽子一时脱不开身。

村西二里地一处小院,也谈不上小院,就三间瓦房,然后用篱笆围成了一个院子,三间瓦房后面靠近小溪的位置,搭了一个简陋的冶炼炉和打铁的用具。

赵武站在篱笆外,并未进去,院子里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正在练剑,飘逸的身形,如同风中的柳絮,飘忽不定,却又似疾风之下的劲草,根深蒂固,年轻人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握着一个小棍子,照着年轻人的动作跟着学,虽然学得不像,倒是十分认真,以至于赵武在篱笆外看着他们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没有发现。

“剑术很好。”赵武鼓掌道,赵武虽未学过剑,毕竟自身也是习武之人,对年轻的人习练的招式,虽然看不透其中的内涵,但至少不是自己在张家所学的那般粗浅的武学。

“赵叔叔,我呢,还有我哥哥呢。”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听到有人鼓掌,才看见篱笆外站着的赵武,趴着篱笆红着脸期待问道。

“小颜也练得很好,不出几年就要超过我咯。”赵武笑着说道,“看你们两兄妹满头大汗的,赶紧去找你娘给你们洗洗。”

两个小家伙听到赵武夸奖的话,高兴地进屋找娘去了。

“在下林澜”

“赵武”

两人隔着篱笆互通完姓名,然后就不再说话,以篱笆为界,相互对视,如针尖对麦芒。

赵武感觉面前的年轻人身上散发的气势时而如同一只猛虎,盛气凌人,时而如同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睥睨天下,时而如同一条大河,协助一往无前的气势,扑面而来,自己仿佛浪潮之下的石头,迟早要粉身碎骨,瞬间感觉身上已经大汗淋漓,赵武仍想硬着头皮抵挡,不过几十息,便开始有些撑不住了。

林澜见赵武有些抵挡不住,便收了气机,赵武明显感觉到在刚刚的短短的几息之间,自己的武学似乎有着明显的精进,想到刚才心头出现一丝空明,赵武心中有些激动,难道自己也能踏入五品直流,要知道对于习武的人来说,五品之下只是不入流的而已。

“你很不错。”林澜见赵武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说道,赵武来的时候,林澜就知道了,见赵武站在篱笆外并未打扰,心中有几分好感,刚刚也是想试试赵武,竟然没想到却有所突破。

“赵武谢谢林公子。”赵武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向林澜施了一礼,感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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