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血罗殿芫凛独自一人走在沙漠上，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让她时不时视野模糊，几次都差点栽倒在沙漠中。

以这样的状态，想要从那个地方救出同伴如同痴人说梦，“要不要先回血罗殿...”说着又否定掉，“不行，先不说血罗殿比离圣之地还远，而且离事发之后，过去很久了，现在已经很迟了，我杀了对方的人，等消息传回去，雪林她们可能就面临着处死！”

“咳咳...”一阵干咳之后，芫凛腿下一软，向沙地倒去，嘭，没有预想中倒在细腻却并不柔软的沙地中，而是被人接住了。

“我背你去吧。”

“谁？”芫凛虚弱地问到，极力地想抬起头看向那人。

“我的名字叫作枯柳酒，是一个乌囚。”来人淡淡地回答。

芫凛刚看清对方的面容，微微愣神，是刚才那个人！震惊的不止于此，紧随着还听到了‘乌囚’二字！芫少主瞳孔一缩，从枯柳酒身上挣扎开来。

来不及问为什么枯柳酒在这，只顾得震声道：“乌囚？！”

枯柳酒拿下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还有额头上那深深的乌囚烙印！

直到这一刻，方才完全看清枯柳酒整张脸的容貌。

芫凛诧异地看着对方如刀锋般凌厉而又稍显俊俏的脸庞，而那深邃幽冷的眼瞳却是如此的与之不搭，加上冷冽的气场，和中庸的嗓音，让人不经意间就忽略了对方的面容，只觉得他饱经风霜，气势凌人。

故而很难判断枯柳酒的年龄，但当看到那深深的乌囚印记，恍惚中，芫凛也有些明白了，矛盾的表象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个活着的乌囚。没有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了。

因为他，面临的敌人是一个硕大的国家。

愣神良久，被枯柳酒出声打断：“走吧？虽然我不能带着我的人和你一起冒风险，但只是我的话，勉强还是能赌一把的，毕竟我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乌囚，不如说，离开了我，荒渊军反而更安全。”

“荒渊军？”

“算是我麾下的队名。”

芫凛点点头，但疑惑仍未消散，“为什么愿意帮我？你明明厌恶我的做法。”

“厌恶，是有些，但更多的是失望，我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图回报，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芫凛感到异常愧疚，实在是走投无路，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又道：“那...为什么还..？”

枯柳酒笑了笑，“毕竟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我只不过是察觉了你有一些这样的意向而已，对于一个人的判断，至少不该如此片面，而你做的一切，也是出于救人心切。”

“如果没猜错的话，除了地域特殊之外，对方留守的战力应该不至于让人绝望吧。”

芫凛轻咬嘴唇，“没错..但..”

“你这样的状态下都毅然决然地前往，我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敬佩的，危险一定是有的，但我要是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不用多说了，我的手下找到一块小绿洲，他们会在那里等我。来，你的份儿。”说着就从腰间取下多的一壶水，递给血罗殿少主。

芫凛愣头接过，却没再开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来吧。”枯柳酒说着蹲下身，“我背你。”

芫凛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枯柳酒的背，以她现在的身体，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了。

“你注意辨别方向就行，我尽量保持速度，时间很紧对吧？”

“嗯...”躺在枯柳酒坚实的背上，杀人不眨眼的芫少主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奇怪的一个人。’至于对方乌囚的身份，她已经懒得去想了，对方救了她，又在她这不顾情分的操作之后，还愿意去救她的同伴，还需要多想什么？一切等救下雪林他们之后，再说吧。

就这样，枯柳酒踏上去往离圣之地的道路，血罗殿舞女常年行走于沙漠，前进的方向不会偏差太多。

荒渊军那边，选择了在绿洲扎营，等待老大的归来，除了有规律地探查四周，寻找更好的扎营点以外，只需要找到食物就行。

但枯柳酒并不放心，还是用乌甲分头行动，帮忙寻找食物，等多找到一些沙蝎之类的，交给牛至他们后，才将乌甲收回。

乌甲的使用没有体力一说，最多只是加快枯柳酒秘力的消耗，但真正消耗的大头是乌甲损坏之后修复所消耗的秘力，单单只是剧烈活动对比起来消耗的少之又少。

这就和之前枯柳酒做过的一样，乌甲可以在沙漠浅层进行活动，移动速度稍慢一些，但是行动模式恰好和喜欢在浅层休憩的沙蝎一样，经常在行进过程中逮到单个小型沙蝎。

运气好可能会碰到外出觅食的的巨型沙蝎，巨型沙蝎多群居，跟着他们就可以回到老巢，来一次大丰收。

枯柳酒身上只带了一天的食物，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两具可供使用的乌甲，一具兵级，一具近爪级，他自身又不怎么需要进食，足够提供芫少主的伙食了。

路上，枯柳酒跑的很稳，在沙地上几乎没有什么颠簸，他将斗篷套在芫凛身上，以抵挡时不时就会来一次的小型沙暴侵袭。

这片沙漠在圣域和空沙边城之间，属于内部沙漠，自然没有悲灵汉和无尽沙漠那样凶险和诡异，沙暴较为正常。

每当有沙暴来袭，枯柳酒就单手托着芫凛，单手挡在面前，顶着巨大的阻力前行，而芫凛则要艰难的多，在沙漠中，这样的沙暴足以杀死一个虚弱的人。

所以她裹紧斗篷，整个脸都埋在枯柳酒的背上，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肌肤。

哪怕事先知道了枯柳酒是乌囚，也惊叹他的耐力，不仅仅是可以抵御沙暴，还能在沙暴中毅然前行！不得不说，这比她预期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终于穿过沙暴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芫凛惊奇地看着枯柳酒将她放下，然后不知从哪抄出来一只肥硕的沙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熟练地处理妥当，去掉尾针，打开背甲露出了鲜美的蝎肉。

接着拿出一颗市面上常见燃脂，很快生起火，将沙蝎放上去烤。

“从哪来的？”倒不是没吃过沙蝎，这种东西是空沙神国还算知名的美食。

但沙蝎擅于潜伏于表面沙层之下，很难发现。

“刚才抓的。”枯柳酒没打算细说，将烤好的沙蝎递到芫凛面前。

被迫接过手掌大的沙蝎，看着雪白冒气的蝎肉，芫凛咽下口水，哪里还在乎其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被剥去一半壳的蝎子，一口下去，焦脆的外皮配合松软的白肉，以及一丝沙漠特有的咸味，忍着烫嘴也不禁一下吃掉大半。

“好吃吧。”

芫凛轻轻点头，目光难以从手中的小沙蝎移开。

“小沙蝎不同于巨蝎，在荒漠中没有料理条件下，火候尤为重要，将壳烤脆，却不能烤酥，同时还需要把控到外壳烤脆的同时将肉烧熟，或者将肉烤熟却避免外壳完全焦掉，这就需要去掉一部分壳放到另一半壳下面，当成简单的锅，如此一来便恰好合适。”枯柳酒又将之前带的干粮递给芫凛，“搭着吃。”

芫凛一边接过，一边问道：“你不吃吗。”

枯柳酒指了指头上的烙印。

“我不用吃。”

芫少主恍神，似乎想起了什么，没再过问。

夜深。

离圣域已经不远。

“去离圣之地最需要注意的便是穿越圣域，切记不可触犯神国禁忌。”说话的是芫少主。

“禁忌？”枯柳酒眉头一挑，不由得想起之前的遭遇。

“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圣域之内，存在着禁忌，针对神国，血罗殿传下来的只有一句话。”

“什么？”

“不可触怒众神。”

枯柳酒眉头微皱，“众神？”

“嗯，想必你应该知道，神国伊始，有空，沙二神。”芫凛说道。

“有所耳闻。”

芫凛点点头，继续解释：“神国降世之后，空神为主神，沙神为守护神，共同维护与庇护神国。几百年到现在，神国已经庇护了大片的沙漠与信徒，在荒沙之上建立起城市，十大圣域，三十二圣城，但时至今日，却再难见到空沙二神。”

对于芫少主所说的这一点，枯柳酒有着自己的认知，“我在塞勒斯的时候，可未曾听说空沙之神是永寿无疆的。更没有听说还有其他神。”

芫凛听后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神国外边是这样看的，不过，这也仅限于民众，塞勒斯统治阶级还是知道内情的，在神国，众多信徒普遍相信的是，空沙二神已经归于神位，留下一缕精神永存于世庇护神国众生。”

“而这，也是刚才说的这项禁忌最有可能的主因，神威覆盖了所有圣域，如果在圣域内做出不敬众神，挑衅神权之事，触犯了众神，就会被降下禁忌，圣域之内，无所遁形，据说，天罚降下，忤逆者魂魄将被收押，肉体将会死亡，而精神将遭受无边的责罚。”

枯柳酒心中一震，这说法，太像之前他经历的事情，神威浩荡压下，他的精神脱离了肉体，堕入深渊，即便事后通过乌甲和秘力的联系恢复，也深感当时所处九死一生之境。

而那个时候触发的契机便是他对于神国，那随处可见奴隶的现象感到不屑，对神国的不屑，觉得神国也只是换了一种统治形式而已。

有时候也会为了照顾贵族之类的利益，而去剥削‘劣等人’，也许这种形式普遍存在于世。可他却看不过这种打着神圣与普度众生的名头的神权统治之下仍然出现这种事情，即使是边城，也不应例外。

枯柳酒忍下心中的悸动，也算明白这是限于圣域的禁忌，这些边地应该是无碍的。

得知只在圣域范围内需要遵循，总好过随时随刻提心吊胆，伪装成虔诚要好。“也就是说，空沙二神已去，神威仍存于世？那所谓的众神又是什么？”

对于枯柳酒这么快就能理解，芫凛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他根本不明白所谓禁忌的分量，这一路上还得多提醒一些才行..

不过既然问起了，芫凛干脆就多介绍一下，“众神便是现下空沙神国之神，据说是空神还是沙神的族系，之所以称神，不仅仅是统治，同时也有着强大的血脉，统称，神力，说法有很多。但信徒和民众知道的，也只是众神于神城共治，每一位在世神皆有着仅次于空、沙二神之神力，边国忌惮，不敢来犯。”

“而事实上，血罗殿也并不知晓具体有哪些神，只有最资深的信徒，或者是神庭军才能知道一二。而关于神力，众神那个层次确实很强，你我必然差之甚远，遥不可及，但要说邻国不敢来犯，你我却是知道的清楚，空沙，塞勒斯两国边界纷争不断，边城之民苦不堪言，而神国这边就像是固守堡垒，似乎丝毫不怕邻国威胁，却也并不采取主动进攻。”

“根据血罗殿的观察发现，近年来，神庭管理空沙，主要还是圣域之内，边境的战事大都是附属眷族为主力，就像那些牛荒人。”

“而至于南部裂谷以南的戈斯帝国，据说军事扩张强悍，但天险隔断，从未有过向北进犯的先例，更是无需担心，几百年前，北边尚且还有古国，而现下却只有东面的塞勒斯而已。这种情况下，只能堪堪守住边境，也证明了众神之力，仍在一定范围内，比之空沙二神还差很多。

“这和传闻的众神禁忌有所违背。神威，恐怕还是与空沙二神的关系较大，至于其中到底如何，如精神留存于世之类，信徒深信不疑，我们这边却是不好臆测的。”

枯柳酒认真地听着，期间只是点头，有时好像心不在焉的，芫凛叹了口气，“总之，经过圣域之时，不要多生事端，低调为主，万万不可触犯神怒！”最后加重了些语气，想让枯柳酒知道利害之处，然而，谁又能想到他已经亲自尝过一次，而且活下来了，全然不是获得了宽恕之类，而是依靠自己，挣扎回来。

枯柳酒听了之后，也算是对神国有些许轮廓，当一些未知变为已知，便不用日夜担惊受怕，恐神罚降临了。

或许，枯柳酒现在对神国的认知已经比芫少主更加具体了，他可是在神庭军眼皮子底下操作过一次，让神庭军和审判团发生冲突，这罪过可不太小。

这也说明，空沙时代所留下来的神威，具备一定的作用条件，以此分辨熟善熟恶。

但如果真的能事无巨细扫描全域人心，便不需要神庭军或者空沙守军了吧，即便在朝圣之地看来，还是有士卒来维持城内治安的。

枯柳酒摇摇头，不再去猜测。

“行了，都清楚了，我们尽量快速通过，不过，还是要在城内修整一下的，如果可能，还是弄头骆驼更好。”

芫凛神色有些不自然，“其实你比骆驼跑的快.....不过，抱歉，哪怕是乌囚，也不能这样没日没夜地跑吧..是我考虑不周。”

枯柳酒抓了抓头，有些疑惑，“那倒没有，再跑几日也无妨。”

枯柳酒有些犹豫，他想说的其实是芫少主毕竟是女性，不太好一直背着，之前条件有限自然没法说，但现在将要进城，当然还是让骆驼驮着她更好，他也不好细说，想着不该提这一嘴的。

果然，背后的芫凛似乎在想着什么，看来理解不了其中的关节，枯柳酒急中生智，马上又说：“到时候救下你的手下，她们情况不一定能跟着我们逃出去，有骆驼的话，更能应对一些追杀。至少在她们体力恢复之前，多多少少还是有用的。”

“喔...是这样。”芫凛恍然大悟，也觉得很有道理。

随后进入圣域，枯柳酒明显低调了不少，倒是不必进城，在城外便顺利地买下了两头骆驼，继续前往离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