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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曾向“横江一刀”元夜清挑战,可元夜清却不肯拔刀,只是痴痴望着苏禾。

苏禾让他盯的不耐烦了,抽刀出鞘指着元夜清道:“打败你,我便又向‘天下第一刀’迈进一步,苏禾,请招!”

元夜清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既有心要做“天下第一刀”,又何必要打败我?”

苏禾扬刀在身前划过半弧,刀尖倾斜向下指着地面,出招只在一瞬。

“打败你,我才能更近一步。”

元夜清低眉望向自己的手心,苦涩笑了笑:“我的刀已经败了,却是再也提不起来了。阁下若是执意要站在此处,那也由的你,只是要我出刀,却是万万不能了。”

“哦……?败给了谁?”

“柳图。”

苏禾略微思考还刀入鞘,转身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连刀都出不了的刀客,你的刀,废了!”

元夜清怔怔出神,脑中刀光血影不断闪过,良久才小声呢喃道:“可是,我不做刀客很久了啊。”

此时苏禾已消失在路的尽头,这话终究也只他元夜清一个人听见罢了。

柳图这个人,苏禾是听说过的,可他从来没见过。据说柳图持双刀,杀败了南北刀宗无数的刀客。更是险险杀绝了一代扬名的刀客,故而江湖人又叫他“绝代刀狂”。

夜色未起,苏禾坐在知味坊靠门口右首的一张桌子前,像是在等什么人。

知味坊的名气大,来往的人也多,且非富即贵。苏禾这样的穷酸刀客本来也进不了知味坊的门,但店小二在知味坊跑堂多年,也算颇有眼见,只看了苏禾一眼,便判断出此人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就算是,也只是暂时的。

苏禾两根手指捻住瓷杯,不住往杯里吹气,杯中水面涟漪层层叠叠。店小二随后端来一壶酒,虽不是压箱底的陈酿,却也不是寻常店家能轻易喝的到。

苏禾微微皱眉,店小二登时会意:“知味坊开门做生意,挣的不止是钱财,这壶酒算是我请你的。”

苏禾没有伸手接酒,而是继续往杯中吹气。他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或者说行走江湖的人都不喜欢欠人情,有时候这会比得罪一个庞大的组织更令人头疼。

店小二微微一笑道:“客官来了酒馆饭店,不试一试酒食,非是憾事?却是小人招待不周了。”

苏禾一愣,旋即明白了店小二的意思,于是取来两只杯子,接过那壶酒倒满两杯,他递过一杯给店小二,店小二会心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喝完酒后便离开了。

知味坊往来者中,也不乏江湖人,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很多,苏禾却大多没兴趣,能引起他注意的只有刀和一些有趣的人和事。来来往往的刀客不少,可即便是这样,能引起他注意的刀客依然不多,因为大多数的刀客空有刀客的名头。

苏禾来这里是为了等柳图,但他也不知道柳图什么时候会来,不过他有自信,只要柳图来了,他一眼便能认出,如果认不出,那就不用比刀了。

李景棠很喜欢知味坊的菜肴,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知味坊一次,知味坊的跑堂都认得他,他也认得知味坊大多的跑堂。

和往常不同,李景棠今天来了知味坊没有直接进二楼雅间,而是找了坐堂的小二说了几句话后,才转入二楼雅间。

‘玉笔丹青’薛淳走进来的时候,跑堂的店小二便殷勤的将人引到二楼。薛淳不紧不慢的跟在店小二身后,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进了一间房间。

小二没有进门,等薛淳进去以后便乖觉的带上门,忙活自己的去了。

李景棠抱拳道:“薛大哥。”

薛淳也抱拳唤了声“李兄弟”。

二人待店小二的脚步声去远以后,在桌前落座。

薛淳眉头微皱:“景洵兄弟呢?他与何人比试,你兄弟二人合力却也脱不了身?”

李景棠满脸愁容,长长舒了口气道:“这个不急,等人齐了咱们再去找表哥。”

薛淳一阵沉默,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李景棠这么谨慎,约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找其他帮手。

薛淳知道,如果李景棠要找帮手,就绝对不会找江湖上的无名之辈,牺牲一群人去救一个人这种事情李景棠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屋内气氛有些沉重,二人推杯换盏,兼吃些小菜。

良久,店小二再次扣响房门,二人停住了酒杯,外面那人也不打声招呼,直直将门推开,开怀大笑道:“李兄弟别来无恙吧。”

李景棠忙起身相迎,薛淳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诛江断浪手’齐探岩来了。

薛淳抱拳道:“齐兄,好巧今日在这里碰着了。”

齐探岩笑到:“薛兄?原来李兄弟还请了你来帮手。李兄弟,你的对头这般难缠?快与我说说,是哪一路高手,我这双手,可不招呼无名之辈。”

“哈哈哈哈,齐兄此言差矣,要合众人之力拿下的那个对头,纵然是无名之辈,也够你招呼了。”

目光尽处,一个跛脚男人正一瘸一拐往厢房走来。端看面容,剑眉星目,神采朗逸,在场众人皆比不上他。

会见众人,那瘸子拱手道:“严余青幸会诸位英雄。”

众人也抱拳还礼道:“严兄。”

唯有薛淳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把目光偏向李景棠,道:“景棠兄弟,那对头,是不是他?”

齐探岩本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听见薛淳来了这么一句,当下也不说话,扭头去看李景棠。

众人不是傻子,言及此处,心中已有了答案,只待李景棠开口承认。

李景棠一怔,扫了众人一眼,点头道:“表哥的对头,确是柳图。”

齐探岩道:“哈哈!难怪难怪,难怪李兄弟要找这么多帮手,要是只叫我一个,倒还真真拿他不下。”

严余青微微点头,齐探岩所言非虚,那柳图能够入北刀宗杀了北刀宗主后安然离开,便可见其本事。今天这大伙儿人,哪个能在北刀宗主手下走过七十招?更遑论杀掉他。

“方才我上楼时,看见了一个人,你们道那人是谁?”

齐探岩本是豁达的人,一时想不出什么人能让严余青注意到,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薛淳刚刚敲定注意,要往家里传信,若是自己一月未归,便要妻儿去投奔叔父一家,回过神来却恰好听见严余青发问。

当下便想:这知味坊来来往往的人多,也不乏江湖好手,不知是哪路英雄让严兄瞧见了,却没让我等几人觉察。

于是问到:“薛某眼拙,不知是哪位英雄到了却没叫我认出来?”

严余青也没卖关子,直接了当道:“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快刀’苏禾苏大侠的名号?”

苏禾的名字,其他几人自是听过的,却没人见过。

“怎么,严兄竟认得苏禾?”

“倒也算不上认得,不过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年前我在中原盘龙岭带人围杀以‘三首黑蛟’何渊为首的贼寇,本来以为是场厮杀,却没想到我们赶到盘龙岭时,那盘龙岭的山贼已经叫苏大侠伤了大半,你们道是为何?”

李景棠道:“传闻苏禾一心证刀,时常寻些刀客比刀,如此说来,那何渊必是一名刀客无疑了。”

“正是如此,李兄弟久居江南,对中原的事情少听闻,那何渊守着盘龙岭十几年,官府派人围剿了几十次,每一次都无功而返,盖因为何渊那口盘龙刃太过霸道。这种贼寇我等本来无意招惹,只是这些年中苗战乱,粮食收成不好,好多处地方都闹起饥荒来,可那伙贼人可不管这些,洗劫了不少村落。我辈习武学艺,本是为保一方太平,杀除为虎作伥的贼人。遇上他们烧杀抢掠,自不能坐视不理。”

齐探岩道:“严兄这话在理!”

“只是我一个人哪有这般本事,所以约了好些帮手,也承蒙各路朋友抬爱我这个瘸子,不少人前来助拳。虽是有了些胜算,却仍是败多胜少,当晚各路英雄与我饮了血酒,又都签下状子,便着手准备攻打盘龙岭。”

“第二日清晨,一众好汉与我一路摸上盘龙岭,一路上竟连一个哨子也没见着,起先我以为是走漏了风声,何渊有了防备,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同众豪杰急近大寨,伏在大寨外,想着先观望一阵。没想到我们赶到时,寨中匪寇或死或伤,还有不断叫喊‘大当家的有令,全力围杀苏禾’的人,我等见那中央确是围着一人,只是那群贼寇一时也拿他不下,双方正在僵持。此时正是机会,各路豪杰心领神会,各挺刀兵上前相助。我在乱军中靠向苏大侠,要他先脱险境。等清剿完贼寇后,我四下寻苏大侠道谢,却是再没见着苏大侠的人。”

齐探岩拍腿叫好道:“想是苏大侠不愿多惹是非,便趁乱离去了。”

严余青叹了口气道:“想来便是这样了罢。那日若不是苏大侠破了盘龙刃,今日的江湖上怕是就没有‘独脚燕子’这个人了。”

“严兄这话便差了,那何渊雄居一方不假,严兄的功夫那也是没得说的。”薛淳继续道,“纵然不能轻易胜了何渊,想必胜负仍是五五之数。”

严余青向薛淳抱拳道:“薛兄过誉了,本事不够还得认呐,那日何渊负伤在身,盘龙刃又叫苏禾斩成两截,却也凭着赤手空拳拆了我四十余招。诶,若不是占了些便宜,当初这盘龙岭一行,瘸子我怕是要累的一众豪杰随我丢掉性命啊。”

正言语间,楼下传来打斗的声响,桌椅板凳断裂的声音间或酒坛碎裂的声音,还有人大喊到:“姓关的!你他娘追了老子十几条街了,你待如何?”

又有人大声叫骂道:“呸!你这泼皮好不要脸,你是当贼的,抓你还要什么理由?”

李景棠一惊,“哎呀,不好,是关大哥与俞大哥斗起来了!”说罢赶忙推门出去。

薛淳等人也一齐出门,几人站在二楼过道护栏前观望。

楼下两人已斗在一起,手持金刀那位横眉怒目,刀势凌厉,大开大合。

另一人走闪腾挪,因没随身兵器,只得随手抄起些东西向关镇恶掷去。一条板凳飞来,关镇恶一刀劈成两截;一个瓷壶飞来,关镇恶翻转刀身,瓷壶撞在刀面摔成碎片。

俞德身形向右倾去,关镇恶抢先一步向俞德右侧掠去,岂料俞德身形一闪,并非朝右去,而是折步飘到左边去。

此时其他吃食的人已四散开来,有骂骂咧咧指摘二人乱了兴致的,有不嫌事大一旁拱火的。

关镇恶和俞德斗了好一阵子了,这俞德功夫算不得上乘,李景棠这班人可算二等高手之最,俞德便算三等最末。可偏偏这厮轻功了得,可居天下一等。无怪是做贼的,到没白费了这一身本事。

正面冲突,十个俞德也奈何不得一个关镇恶。相反的,十个关镇恶也堵不住一个逃命的俞德。

关镇恶在一个小县城里当捕头,那县太爷也是一个年轻后辈,乃当朝探花郎的弟子。

那探花郎的弟子日夜苦读,想要反哺百姓是真,想要一个富贵也不假,最后阴差阳错的来了一个小县城做了县老爷,失了锦绣前程,却也远离了权利争夺的泥沼,不知是福是祸。

县令为官也算清廉,关镇恶是诚心拜服的,好不容易攒下些银子娶了个俏媳妇,还在大婚当日让杀千刀的俞德揩油。

自此关镇恶追寻俞德大半年,不想今日在这里遇到了,关镇恶自是不愿放过。

苏禾停下酒杯观望,这时俞德已经闪到他身后,双手搭在苏禾肩上,整个人严严实实的躲在他身后,只探出脑袋瞧着关镇恶。

关镇恶疾出一刀直劈俞德天灵,俞德见状,赶忙将脖子一缩,身子打了个旋儿,架在苏禾左肩上的脑袋一下子就来到他的右肩。

因苏禾之故,关镇恶出刀有所顾忌,力余三分,他见俞德闪躲,将落下的金刀停在半空,随即小臂向后一收,反手向苏禾右肩上的那颗脑袋削去。

俞德将苏禾一把扯过挡在身前,关镇恶无奈,只得扭转手腕,刀刃在苏禾眼前寸许削过,将他面前的桌子劈成两半儿。

俞德本来面目俊秀,只是终日挤眉弄眼,偏偏又要留着两撇八字胡,看看一眼便能联想到下流无耻等字眼,让人浑身不舒服。

关镇恶连续两招失手,俞德便借机讥讽两句道:“姓关的,你别说,你这功夫……嘿!还真他妈的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嘿嘿,关家刀护黎民百姓?”俞德突然想起某位县官老爷,继续说道,“呸!老子看连一个小媳妇儿都护不住吧!哈哈。”

关镇恶闻言,又想起一桩恩怨,不禁怒起心头。彼时恰有一缕清风自窗口吹来,加之关镇恶内力运转,衣角忽而翻飞,同时满头青丝向斜上方扬起,四下围观的人不禁骇然,有些路数的人立下定论:高手!

苏禾眼角闪动,眼神瞬间变得明晃晃的,好似有一道光激射而出。

关镇恶左手捏拳,直冲拳攻向俞德面门,俞德赶忙将身子藏在苏禾后头,关镇恶一拳行至苏禾肩头时突然变拳为掌,贴在苏禾肩侧向身后一拨。

纵使俞德轻功了得,也没料到这来势汹汹的一拳不是针对自己,只感手中一紧一松,抓在手里的衣襟已脱手而出。

不容喘息,关镇恶快刀连环劈削斩连连招呼过来,饶是俞德反应够快,一连退出数步,也是堪堪避过,险象环生。

关镇恶早料到俞德第一时间会后撤,于是大步连环,每往前踏出一步便挥砍数刀。刀锋或左或右笼罩俞德两侧避免俞德从侧翼脱逃。只要将他往后逼至墙角,那俞德便是避无可避。

起念只在一瞬,做成这件事也只在几个呼吸间,左右无法突破,俞德只得不住往后退去。

转眼俞德已到墙下,关镇恶沉喝一声:“杀!”

随即一刀自左腰提起,握刀的双手悬在在右边眉毛上方。

“关捕头且住!”李景棠施展轻身功夫从二楼跳下,第一脚踩在二楼围栏扶手上,飘身而去;第二脚踩在支撑房梁的柱子侧腰,将下沉身子向远处送去;第三脚踩在一楼远处的一张桌子上,稳住身形向关镇恶俯冲而去。

齐探岩等人一同抢身出去,严余青虽是瘸子,但轻功却是几人中最好的,虽比李景棠慢了一步动作,却是先李景棠一步到了关镇恶身后。

齐探岩与薛淳并肩跟在李景棠身后。

原本应该结结实实砍在俞德身上的这一刀只在墙面拉出一道口子。

原来俞德后撤时一边留意躲闪金刀刀刃,一面趁隙观望四周找寻脱身的出口,虽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便也足够俞德记住身后地形,约莫什么位置有一把倒地的凳子,要再退几步会触到墙角等都已了然于心。

关镇恶封锁两边退路,目的很显然。俞德知他盘算,却又不得不往后退,只是最后一步他没有借力往房梁上蹿,反而在接近墙面时一个后空翻扑倒在地,双脚往墙面一蹬,从关镇恶胯下蹿过。

俞德本是做贼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况且性命攸关,换做旁人也不会觉得丢人。

俞德逃得性命后,抬头却看见李景棠等人站在前面,脚底抹油般溜到李景棠身后,如同先前双手搭在苏禾肩上那班模样,将手搭在李景棠双肩,直勾勾盯着关镇恶道:“景棠兄弟,你在就好了,咱们合力将这厮擒下,再解决兄弟你的事情不迟。”

俞德自关镇恶胯下关逃脱,关镇恶横刀回身追来,却看见李景棠阻在二人之间,又听俞德这般说辞,刀锋一凛。

“李兄弟?这是为何?”

原来关镇恶与俞德都是李景棠请来的帮手,只是李景棠不知二人结有仇怨,否则今日势必不会让两个人就这么碰头。

在众人的调停下,关镇恶暂时压下心中怒火,柳图连杀数人,比起俞德的小偷小摸,确实应该尽早处理。

关镇恶忽而想起苏禾,刚刚那人死关临身而不乱,定力倒是好的很,刚刚只顾着斗俞德,却没留意这人,现在想想这人却是非同一般。于是向苏禾抱拳道:“这位兄台,多有得罪。”

苏禾笑着轻轻点头,走到一旁挑了一副没砸烂的桌椅坐下。

李景棠现下在与掌柜的讨论赔偿事宜,严余青去拜会苏禾,齐探岩自不愿错过结识英雄豪杰的机会,便与他一道,满座食客走了大半,也有留下继续吃喝的,反正是记在李景棠账上,不吃白不吃。

薛淳走近向苏禾抱了抱拳,通晓姓名后便同关镇恶俞德二人回客房。

关镇恶不愿与俞德一桌,便拉来一条凳子坐在窗边,俯望街景。

车马如龙,从知味坊门口延伸到道路尽头。

三个人里头最苦的莫过于薛淳,由着关镇恶一个人坐在窗边也不是,撇下俞德与关镇恶寒暄几句也不是。于是索性对二人拱手道:“关兄,俞兄,我且去看看景棠兄弟将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薛淳刚起身要离开,关镇恶抬起眸子,俞德浑身一颤,有如惊弓之鸟,几乎是一步就躲到薛淳面前。

薛淳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还是……”

话头还没落下,关镇恶冷哼一声道:“此事由关某而起,自是不该由李兄弟承担,薛兄,我与你一道去罢。”

俞德闻言,赶紧让道一旁。

……

是夜,野渡横舟,灯火渐歇,唯有天边明月独照。一人一刀一帖,独自穿行在芦草中。

那渡口站着一人,他望着远处,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李景洵怀抱霸堂刀,手执阎王帖,他的每一步都踏的沉重。

走近渡口时,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随手一扔,斗笠边缘便切进一旁的老树上,牢牢定在上边。

野渡旁那人身形肥硕,看起来并不灵活,也没有文人雅士的那股子气,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

……

李景棠这边已处理好店家的事情,并引众人落座,关镇恶依旧坐在窗边。

“前几日,我收到洵表哥的信,信中要我代为照顾妻女,我便疑心有大事发生。后来表嫂差人送来信件,原来是柳图送了阎王帖,洵表哥打算一人赴约去了,现下李家十几个兄弟姐妹,仅我一人在此,否则也不必求助各位哥哥。”

……

李景洵将阎王帖扔给柳图,上书‘杀人偿命’四个字。

“江南李家,霸堂刀传人李景洵,前来偿命领死。”

柳图放眼望去,心绪翻飞间眼角逼出一根血丝。当下从腰间抽出一把菜刀,厉呼一声:“杀!”

一道银光蹿升而起,在月色映照下倍加耀眼,正是------霸堂刀出鞘!

……

“如今事态紧急,根据江湖传闻,柳图实力深不可测,唯有多召人手群起而攻,或能胜他一筹。如今苏大侠答应必要时会出刀相助,此战更添胜算。”

……

柳图朝李景洵连奔数步距一丈位置时突然扭转腰肢,带起手臂划出一刀。

寂静的野渡一声巨响,二人身侧三两老树一震,惊飞老鸦无数。

一式交击,李景洵大惊失色,柳图使的是一对菜刀,属于短刀,走的应该是轻巧灵动的路子,他举手投足间也确实够灵动,何故一刀下来却有这般劲道。

……

“几位哥哥须知,不可与柳图正面冲突,咱们以多围少,慢慢与他周旋,一切以保住性命为先,万万不可让自己置身险地。”

……

再度交锋,霸堂刀势若雷霆,大开大合之势若龙盘云,时而扫荡柳图面门,时而席卷柳图周身。

柳图刀出连环,贴着霸堂刀刀身划过,向李景洵手腕削去。

李景洵手腕发力后快速松手,霸堂刀在空中翻转却不见下坠,待避开柳图这一刀后又重新抓住刀柄,原本飞速旋转的刀身毫无征兆的停住。

李景洵趁势抽刀压向柳图运刀的手臂,刀身贴上柳图的小臂,李景洵提力下压,柳图只好暂缓攻势,向后撤出两步。

李景洵将霸堂刀舞的密不透风,柳图的刀不及李景洵那般长,一旦拉开距离,只要李景洵有意躲避,要近身也确实不易,一时也难突破,二人便这样僵持了半刻。

柳图出手越来越快,刀锋过处,尽是残影。

此时柳图眼中红色的血丝已布满半边眼球,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要滴出血来。李景洵见了,知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心弦一紧,顿感不妙。

柳图连连出手,飘忽的刀刃在李景洵周身穿梭,一阵阵将空气割裂的声音跳进李景洵的耳蜗,他将霸堂刀罩住周身,时而试探性的挥出一刀。

但紧接着柳图会借机还来两刀、三刀,甚至是十刀。

那便防守罢,李景洵这样想。

野渡旁,一阵一阵的劲风拍打着水面,系在岸口的孤舟一下一下撞上岸壁。

倏然,柳图矮身一刀剜向李景洵大腿,李景洵刀尖拄地格开,向后退出两步拉开距离。不料柳图顺脚勾起地上一块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拍向李景洵胸口,李景洵只得回刀护在身前,砰一声响动,那块石头表面碎去一层,石屑向四周扩散出几寸后,便颓然坠地。

石头本身则回弹撞向柳图,柳图脚下不停,故而那石头从飞向李景洵到回弹到面前,也不过一个瞬间的事情。

柳图侧身避开,脚步不缓,朝李景洵冲杀过去。

李景洵忙于应对飞石,无暇出手封住柳图前路,只得连连后退。

柳图急火攻心,眼眶中已满布血痕,刀势也越发癫狂,浑然不顾自身,每一刀皆直取李景洵要害。

“杀!杀!杀!”

李景洵见不停喊杀,又想起自己误杀他妻儿,当下把心一横。心想:李景洵啊李景洵,枉费人家叫你一声李大侠,如今来陪一条命也这般畏首畏尾。

“柳图,这一刀过后,你我便算两清了。”

下一刻,李景洵觑破柳图路数,当下弃了霸堂刀,任那一刀戳进胸腔。惯体一瞬,李景洵聚气吸附刀身,柳图一时竟扯不出刀来。再起手,李景洵气凝指尖,一指点在柳图丹田。

“柳图,收敛心神,抱元……呃哈啊!”

一股气劲自李景洵后背激射而出,雾出满天血色,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一声惨号过后,一道银白色的光线在柳图腰间闪动,从他右侧绕了一个弧,绕过李景洵脖颈处,最后落在柳图左手。

一滴血也没有,落在柳图手中的刀。

“多谢……”

生命的最终,李景洵就只说了这一句话。随后一颗脑袋飞上夜空,鲜血洒下,落在柳图脸庞。柳图捂住剧烈跳动的心,

原来李景洵一指击在柳图丹田,要助他散气避免急火攻心,但柳图此时已是走火入魔,丹田受劲后本能的抵抗,原本一直别在腰间的第二把刀施展开来,登时取了李景洵首级。

从此以后,再不欠你什么了,柳图。

……

知味坊中一人的出现打乱了李景棠的计划部署,那人正是李景棠的管家。

管家收到李景洵的信后便一刻不停的赶来知味坊,李景棠近来为李景洵的事情奔波劳碌,管家是看在眼里的。此时无端收到李景洵的书信,不论好坏,总要第一时间交给主人的。

李景棠接过信件,草草看了一眼后,大惊失色道:“哎呀!大事不妙了!”

说罢将信件一丢发足便往外奔去,薛淳拾起信件,看了一眼后便将信捏皱在手心。

“遭了!众人快往东七里的野渡营救景洵兄弟!”说罢也夺门而出。

关镇恶当了好些年的捕头,或许是这份工作练就了他的敏锐,当先追上。

其余人纷纷跟着追出门去。

店小二见众人接连奔出,最后反应过来抓住落在最后的俞德道:“诶,客官还没付钱呢。”

俞德反手一推,将店小二推了个踉跄。

“别挡路,回头再付。”

待俞德奔出门去,管家才下到楼下,与店家付了银子后便回转李府。

齐探岩等人追上薛淳,却不见关镇恶,俞德心中窃喜道:“想是他关镇恶怕了魔头柳图,绕道离去了。”

念头刚落下,却见一人一马疾驰而去,关镇恶大呼:“诸位且寻马匹,我与景棠先行!”

关镇恶奔了一程,果然看见李景棠运使轻功赶路,于是喊道:“景棠兄弟!快上马来!”

李景棠双足一顿,一曲一直跃上马背,一骑当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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