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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流徽正好是不偏不倚的北州穆城降落——大陆极北——极寒之地。

寒云如慈母一般,而流徽就像不爱穿衣服的小孩一样,最后在寒云的碎碎念中屈服。寒云满意地看着流徽身上自己亲手给套上的紫色大袖衫和斗篷,眼里不觉闪出母性光辉。

一旁流徽可能嘴已经撇向天了,实在不想听寒云唐僧式碎碎念,无奈道:“差不多行了,进城吧。”

两人进入穆城时暮色渐沉,华灯初上,飞雪迎风舞,雾凇凌寒开,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打在这冰花上,让透骨的寒风也带着几分烟火温柔。

飞鸟归林,街上的小贩在收摊归家,炊烟袅袅,妇人们唤回街上疯跑的儿孙。街上秩序井然,城中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大同之地,雪飘飘然,天冷人心却暖。

眼前的闲适安逸却并没能感染两个外乡人,或者说两个妖类异族发现了这美好静谧中的怪异之处。

寒云望着头顶的雾凇,瞧着地上的积雪,满肚子狐疑:“奇怪,这时候北州应该是孟夏之时,最是暖和的时候,怎么会下雪。”

寒云说的都没错,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来人间,但她最喜欢人间的故事了。妖阙的藏书阁所有关于人间的书她都看过,哪里气候怎么样,哪里有什么草药,哪里开什么花,哪里有什么好吃食,她都熟记于心。

大抵是因为从小长在白城的没出去过的缘故吧,她才对这些人间那么向往。就像是未出巢的雏鹰总是向往天空。

“事若反常必有妖!!!”流徽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加了个重音,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妖确实有,这不正好两个么。

寒云还没咂摸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是这城里有妖怪改变了时令?可没有妖气呀,更何况要是有妖怪城里的人怎么会如此平静?寒云正要问出口“这里..啊啊...”

这句“这里有什么妖?”还没说出就被身侧一股巨力拉进了房间。那速度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流徽已经拉着寒云进了一间客栈。

客栈本来是要关门打烊的,门关到一半被门外面一个手撑住,随后抡进来一个黄球,然后那手的主人也大咧咧地进来了。

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给关门的小童吓得一愣,但还是出于本身教养的温声问道“姑娘,刚才可碰着您了。”

他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穿着粗布的灰衣,长得不算秀气好看,但看着很面善厚道。举止却文雅得当,身上带着几分书卷气。

流徽打了打身上的雪,笑盈盈一副柔弱模样:“没事,没事,是我们两个非要挤进来的。”

“没事就好,姑娘您先往里面请。”小童引着流徽二人向桌子走去。

流徽一边与小童闲谈一边打量着客栈

客栈很简陋,只有两层,上层看着像客房,下层就是五张桌子,几条板凳,靠着楼梯旁摆着放茶酒的柜子。

整个客栈就像苦行僧的寺庙一样,唯一算是考究的,就是紫檀木雕的佛龛。佛龛上面供奉着摩诃迦叶尊者,香灰和屋里的香味可见这客栈主人很是虔诚。

她目光刚从舍利瞥向楼梯,看见楼上走下来一白发苍苍穿着狄青色袄子的老妇人,她背有些弯,杵着拐杖,缓缓走来。

老妇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是那种和蔼面善的模样。她头发花白花白的,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每一道褶子里都透着慈祥。浑浊的眼睛中也透着善意,虽然年迈,仪态也算不得好,但总让人感觉她身上有股力量。

老妇人缓缓走向流徽二人,微笑起来眼睛是月牙形的,和善地招呼道“二位姑娘,请坐,喝茶。”

“阿婆,还有房间嘛?”流徽人畜无害的一笑,她实在美丽,笑起来也实在好看。

在熟悉流徽性格的眼里,她这个样子总让人想到妖界那种那闻起来香甜,看着娇美的食人花。当然老妇人不会这么觉得,老妇人只会觉得这姑娘柔弱可爱。“有有,店里有的是房间,二位姑娘还没吃晚饭吧,店里也有吃的。”

“阿婆,要两只烧鸡,一坛酒,一盘蜜饯,一碗鱼汤,一盘小菜。”

自己家大人阔气了?那不管说话的口气还是动作都显得流徽很像地主家的傻姑娘。寒云一时竟有点恍惚,以为流徽背着她藏钱了。

转念一想,不可能。她俸禄很高不假,手握珍宝不假,可每年的俸禄大多都抵债了,流徽算是不折不扣的穷鬼。想到这寒云只头顶劈了个大雷,手暗暗的拉了拉流徽的衣角。

流徽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还吩咐老妇人:“阿婆,要快点哦,太饿了。”

她还没等到地主家的傻姑娘改口,就看见那老妇人吩咐了那个关门的小男孩阿明备菜。

“姑娘,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老妇人就像个邻家老奶奶一样坐到了两人身边,闲话家常的样子说不出的和善。

本来这种唠闲话的事都是寒云做的,因为寒云喜欢说话又机灵懂事,她从来不会说话坏事,还长了一张老幼通吃的脸,谁都会对她感到亲切。

而流徽长相更成熟美丽,五官精致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反倒给人一种压迫。流徽瞥了眼寒云好像在想什么入了神,只好亲自上阵。毕竟她作为一只妖却总能鬼话连篇,这点事都是小场面:“我们从东洲来,我家小妹从来没来过北洲,就带她来这边游玩。”

这边发呆的小兔子到底在想啥呢,她在想一会被流徽抛下抵债的画面。

寒云打量着老妇人半晌,想到一会地主家的傻姑娘钱不够把她丢在这扫地刷碗然后自己离开也还可以接受,毕竟这奶奶看着如此慈祥。

总归是比上次那酒肆老板娘好,上次流徽酒钱不够把她压在酒肆里扫地。那老板娘总是吆五喝六的,好在心肠不坏只是嘴上厉害。

后来寒云留下了阴影,每次吃饭寒云都会暗中算着银子,一旦超额立马叫停。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鬼使神差一样美拦住,为此寒云深表后悔。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姑娘,这北洲可不太平啊,您还是快走吧。”

“哦?阿婆,我看这里挺好的呀。”流徽故作惊讶,眼里还带一点点震惊和恐惧,这还真有点像个柔弱姑娘。

寒云看着自己祭司那个矫揉造作的样子,尽力止住笑,为了不把脸憋得太扭曲,拿着蜜饯就往嘴里塞。

老妇人挪了挪凳子向桌子中间聚拢,神秘兮兮地像是怕什么听见一样:“这里闹妖怪。”

“什么妖怪?”流徽真是把柔弱女子演的淋漓尽致,还紧张的抓住了寒云的胳膊,手指在寒云胳膊上似乎很不知所措地划了划。

“姑娘小点声,这可别叫那妖怪听见了。小心被抓了去。”老妇人像是怕把什么引过来一样轻声轻语的,又低声嘱咐起对面的‘柔弱姑娘’。

“阿婆,那你知道是什么妖怪嘛?”流徽也学着老妇人的一脸神秘兮兮的。

“听说是只大鱼妖,那鱼妖发怒就要下大雪。我老了走不动挪不动的,走了也没啥活命的本事,只能在这城里呆着了。姑娘你们还是赶紧出城吧。”

“哦?那妖在哪里呀?会不会进城吃人呀。”

还没等老妇人开口,阿明就端上来酒菜,“奶奶,先让两位姑娘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吧。”

“也是也是,二位姑娘慢用。”

粗木的桌子上,瞬间就摆的满满登登,肉香酒香暖烘烘地钻进人的鼻孔里。

“这个是我家的羊杂汤,很是鲜美。羊是自家养的,我看跟二位姑娘投缘送给二位姑娘的。”

老妇人笑盈盈地将桌边的汤盛了两碗递给两人。

“好香啊。谢谢阿婆”

“香,谢谢”

寒云还是一直细嚼慢咽,而流徽依旧保持风卷残云的吃饭风格。

“哐当”流徽手里的碗掉,只觉得她身体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一旁的寒云眼神涣散,也跟着倒了下去,阿明身手敏捷三步并作两步到两人身后扶住二人。

“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两个身上有灵力,所以我给她们用了点迷药。你去把她俩关起到之前那些人的屋子里。”

老妇人瞟了一眼进屋一直没说话的只知道吃蜜饯的寒云,似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把她俩安置在布置着阵法的房间吧,她们是白城妖阙来的。”

白城是妖族的都城,妖阙是妖帝和所有妖官的住所。白城妖阙就四个字都可以震慑一众小妖,胆敢绑架白城妖阙的妖官更是胆大包天。

阿明心里一震觉得奶奶一定是看错了,看着面前柔弱姑娘,不由得脱口而出:“奶奶,不会看错了吧?这两位姑娘怎么看都灵力低微呀。”

“不会错的。那黄衣姑娘吃了迷药法力被暂时压制,眉心之间就出现了百草殿的灵钿,这紫衣姑娘我看不出可能不是白城的吧。”

灵钿,故名思意就是一种花钿,是用灵力画就的,自己不能抹去只有的画的人才能抹去。妖阙的妖官头上都画有灵钿,是一种身份也是一种契约。灵钿可以用自身法力暂时隐去,若是遇到修为高于自己的可能会被看破。

妖族之主——白帝手下设有三殿祭司。坐隐祭司掌执政殿司政务,青简祭司掌百草殿司民生,流徽祭司掌聆音殿司律法。其中百草殿手下大抵都是医修,妖族修医术的一般都是灵脉弱的小妖,因为修习医术并不要求灵力深厚。当然寒云也是符合这个特征的。

阿明自然知道白城的厉害,眼前抓的虽然是个小医官,按《妖律》也不可轻饶的。看着奶奶的样子也只能劝谏:“白城妖阙的人,奶奶,咱们不该招惹呀。”。

“明日做完我们的事,你我就隐于人间,不会有事的。”老妇人放下拐杖,将老妇人执拗的扶起流回,头也不回的向楼上走去。

“阿明,你随我把她们两个扶到楼上去,安置到关着修士的房间隔壁去。”

“奶奶,得罪白城就相当于与天下妖族为敌。”

“那时候的事你不记得了,要是你记得,你会觉得这么做很值得。”

“奶奶,她们不一定会杀他的。”

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都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外面的风拍打着窗户。

老妇人还是那般慈祥,只轻声吩咐道:“无需再说了,把她俩安置了吧。安置在东面那间布置了阵法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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