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折扇的少爷闻言看去,正好岐枝也已经走到了展台下方,青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岐枝一亮,连忙招手让他上来,岐枝指了指自己,确认青瓷喊的自己之后只得乖乖上了台。
“呐,给你的。”青瓷轻描淡写地将背后的长布条取了下来,随后递给了走到面前的岐枝。
“这是……”青色的布包一入手,岐枝心里一震,抬头看了眼青瓷,没来由地产生一股悸动,某种相见恨晚的情绪油然而生。
“哈哈,你怎么把这个带来了,也不嫌丢人,快扔了。”青瓷看见了岐枝腰间挂着的未开锋瓷剑,忍不住笑了笑。
“诶,你小子是哪路大神?好大的派头,一点力气不出就想拿了景小师傅的作品,完全不把我们这群人放在眼里是吧。”名为戒奢的仆从抱着刚挨过打的头十分气愤地冲着岐枝的背影喊。
“这是我送给他的,干嘛要花力气,我又没参加展览,你喊什么喊?”青瓷偏过头看向戒奢,做了个鬼脸。
“呃……”戒奢被同样的一句话又堵了回去,还不等回嘴,就又被他那少爷打了一扇子。
“这位朋友,如此盛会收到景小师傅赠送的稀瓷,想必是景小师傅极为在意的人,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若真是赠物表心迹,那咱们看个热闹,送上祝福,成就一段佳缘也是好事呀。”那少爷另外一侧一仆人冷不丁开口。
“戒色!什么屁话,这要真是稀瓷,咱们没拿到就只能空手回去了,到了家里不得被老爷骂死。”戒奢瞬间就急了。
只见那位名叫戒色的仆人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示意戒奢稍安勿躁,接着眼神看向了台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听完他这一番话,两位年轻男女同时僵在台上,青瓷脸色通红,盯着地上一言不发,说来也奇怪,平日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一说到这个就瞬间变成小兔子缩了起来。
岐枝此时也是暗暗叫苦,心说完蛋。再一看青瓷又开始低着头一言不发,知道自己再不出面应对就要出大事,连忙将手中的青色布条往背上一背,接着拍了拍腰间的未开锋长剑。轻声对青瓷说道:“我跟他们比一场,放心我能赢。”
“呆子!跟他们比什么,我的东西我说了算。”青瓷低着头显然很不服气。
“那人这样说,我要不打一场就这样拿了,对你和暮云堂的名声都不好。”岐枝解下腰间的瓷剑,说完就退回了台前。
“不知哪一位先上?”岐枝提剑在手,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最后眼神定在戒色的脸上。
戒色见岐枝目光扫来,也是用他那双浮肿的桃花眼看了回去,刚一对视就忍不住哆嗦了一声,只见那小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子死死盯住自己,眼神如同利剑般刺向自己,戒色忍不住将视线偏了偏,心中暗叫这小子好凌厉的眼神。
不等众人回应,性子急躁的戒奢就坐不住了,大喊一声,“我来试试你小子的本领。”
岐枝本来就想敲打一下这两个不断煽风点火的家伙,当下也是一点头,“请你上来。”
那黄色衣服的戒奢轻身一纵,轻飘飘地跳上展台,自口袋里掏出一根剑柄,手一抖,剑身弹了出来。“小子诶,对不住了,这东西我家少爷志在必得,你明年再来吧。”
说完欺身而上,长剑一挥直指岐枝的胸前,戒奢的钢剑直直刺来,半途中却忽然一颤,剑身顿时化为三条剑影,让人分不清虚实,台下有人惊呼出声,“平遥马家的虚影剑!”
“哦?据说马家可是今年稀瓷大会的赞助商,没想到自家少爷还要跟咱们一样来展台上抢稀瓷。”观众里传来数声质疑。
岐枝当然不知道什么平遥马家,只是他一眼便瞧出了这剑法的不简单,那剑的虚影生成要靠手腕的快速抖动,没有几年的苦功做不到这个份上,没有摸清虚实,岐枝不愿硬接,心念一转,有了对敌之策。
戒奢持剑直奔岐枝胸前,想着岐枝不是招架就是闪躲,这一剑也没有抱着必中的念头,力度也是用的虚虚实实,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面这小子竟然不闪不避,傻愣愣地看着剑尖刺了过来,戒奢心里只想替少爷拿了景小师傅的宝贝,却也没想过要害了这小伙子的性命,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人跟景小师傅关系不一般,杀了他怕是要出事,想到这里急忙大声提醒,“小子,看剑!”
话音一落,戒奢的钢剑便刺进了毫不防备的岐枝胸前,戒奢原本心中一惊暗叫完蛋,只是瞬间却又感觉不对劲,手中钢剑根本没有刺中人的感觉,倒像是刺中了空气一般,软绵绵无从着力,戒奢眼神一凝再看前方,哪还有那小子傻愣愣的身影。
“小子,好快的身法!”话音未落,自己也是急忙跃开,接着反手挥出一剑。
咔的一声,钢剑与瓷剑相格,发生沉闷的交击之声,岐枝的身影在戒色的身后显现,戒奢一见岐枝身影,手中钢剑一压一粘,借势就缠了上来,哪里还肯让岐枝再次使用那自己捉摸不透的身法,虚影剑法顿时朝着岐枝笼罩过去,岐枝却也脚下生根不再闪转,一提手中瓷剑,“快哉风”的各种精妙剑招也是也飞速使出,这瓷剑轻巧,重量比起此前的黑剑一半不到,剑招使出来自然更加灵巧飘逸,数十招过后,岐枝手上动作越发得心应手,剑速也越来越快。
台上无数剑影闪灭,两人的剑招一个快过一个,台下众人也是暗自咂舌,“没想到这小伙子也是使快剑的!甚至速度还在这平遥马家人之上。真是不得了。”
台上对招的两人此时心境却各不相同,戒奢额头冒出冷汗暗暗叫苦,自己这半吊子虚影剑术已经隐隐跟不上这小子的节奏,再对下去,不出十招剑就要被打掉,自己输了不要紧,关键自己使了这剑术台下人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这下要是输了,可就丢了少爷的脸,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当下冷汗更是额头后背一起流。
岐枝倒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越打越顺手,对面却有些力所不逮,而且动作越发别扭,同一招使出已经没有初始的威势,知道没有必要再打下去,更早结束才能为自己立威,手中瓷剑一振,速度竟然再快几分,也不再站在原地不动,结合身法在戒奢身侧各处袭来,要知道岐枝这快哉风原本就是身与剑的结合,两者相加才能将其威势发挥到极致。加上戒奢胡思乱想本来就慌了神,一见岐枝神出鬼没四处出剑,顿时慌了手脚,手中钢剑乱挥,甚是滑稽,台下众人也是纷纷笑出声来。
叮的一声,戒奢的钢剑猛然飞出坠下,戒奢也颓然坐在了地上,眼神愧疚地看下台下的平遥马家少爷,岐枝现出身形站在戒奢身侧,微微一抱拳,没有说话。台下众人纷纷喝彩,只有马家少爷和身旁那面色苍白的戒色黑着脸一言不发,戒色夹着嗓子请战,“少爷,让我再去会会他。”
“不必,你跟戒奢虚影剑造诣半斤八两,上去也是找打,我来。”说完身子一纵上了展台,将戒奢扶起,一脚踹在戒奢屁股上,“赶紧下去,丢人玩意,回去再收拾你。”
“朋友,马惊风前来领教。”说罢一抱拳,接着手一招,台下仆人中窜出一位抱着剑盒的侍从,一溜小跑上了台,
侍从跑到马惊风身侧,半跪着将怀中剑盒打开,“公子取剑,祝公子剑开得胜。”
马惊风点点头,从剑盒中将剑取出,台上人又是一阵惊呼,“这是凌虚剑!?”
一阵阵惊叹声让岐枝实在有些尴尬,他常年深居殷墟,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风土人情更是一无所知,对外界的认识仅限于联盟的灰猎者排行榜。看着众人的神色,只得暗自镇定,往那凌虚剑上一瞧,剑鞘通体雪白,上有祥云浮雕,剑柄处嵌有一颗菱形碧玉,看着就是价值不菲的样子。
马惊风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岐枝浑身一凛,恍然有太虚之风抚面,令人遍体生寒,那凌虚剑身宛如一泓秋水,晶莹剔透,马惊风轻轻一挥,就有数道虚影凭空产生,岐枝凝神望去,剑光闪烁刺得眼睛生疼。
岐枝下意识眯眼,马惊风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身形飘忽而至,眨眼间就到了岐枝的身前,同样的一剑直刺,跟戒奢施展出来的威势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岐枝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无数道剑影将自己笼罩进来,避无可避,唯一的选择就是横剑格挡,金玉交击之声不断,不过呼吸之间,啪的一声,岐枝手中的瓷剑便应声而断。
岐枝见瓷剑如此迅速便断了也是吃了一惊,急忙后掠拉开距离,马惊风也不紧逼,持剑站在原地,台下马家家仆顿时欢呼少爷威武,其余众人也是纷纷交头接耳,大赞这凌虚剑的锋利。
“兄弟,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只要景小师傅的瓷。”马惊风看向岐枝,眼神却落在后者背后的布条上。
“好不要脸,你拿着稀石制成的武器打别人一把未开刃的瓷剑也好意思,呆子,用背上的剑,跟他公平打一场。”一直站在展台后方的青瓷看不过去了。
“原来真的是稀瓷制成的剑,难怪这马家少爷纠缠不休,人家都送了也要硬抢。”台下有人冷不丁开口,却是那位靠着一手口技得了景弦稀瓷的鸭舌帽男孩。
“你小子说什么呢!”台上的马惊风听不见这话,戒色却在旁边听得明明白白,连忙梗着脖子质问那男孩,男孩哈哈一笑,不理会戒奢的狐假虎威。
戒奢哼了一声也不多做计较,毕竟自己刚刚输了,也没好意思再多生事端,现在也是少爷比武要紧。
两人话音刚落,岐枝也是听了青瓷的话将背上布条取了下来,拿出里面藏着的稀瓷剑,剑鞘入手一片清凉,岐枝仔细一看,发现是暮云山上随处可见的毛竹制成的剑鞘,剑鞘上精心雕刻着一棵盛放着的桃花树,其上花瓣飞舞,虽然简单却也很显巧思,岐枝缓缓拔出长剑,一如此前手上瓷剑的轻盈,剑身同样也是白瓷的颜色,靠近剑柄的位置有娟秀的字体阴刻着青瓷二字,不同的是这把瓷剑开了刃,且两侧的剑锋隐隐透出一丝碧色的寒光,岐枝看着这碧光微微一愣,总觉得在哪见过。
对面的马惊风一看竟然真的如自己猜测的一样是一把剑,心中顿时更加炙热起来,身形飘动来到岐枝身前,那凌虚剑再次幻化出无数虚影朝着岐枝刺去,岐枝握剑在手,心中一片清明,身形一闪也是跟马惊风游斗起来,好剑在手,无论马惊风剑光如何弥漫,却始终破不开岐枝的防御,但那凌虚剑带出的阵阵寒意却愈发严重,两人学得都是快剑,几乎转眼间就过上了数十招,岐枝却感觉越打越冷,意识到不对之后一击即分,后退时却险些滑倒在地,低头一看展台的地面,不知何时结了一地银霜,岐枝见状轻咦一声,心中已经有了计策。
岐枝低喝一声,一股赤金色的火焰猛然从其右手上涌出,将瓷剑缓缓包裹,那通体白色的长剑确实缓缓转为鲜艳的红色,两侧剑刃上的碧色光芒在这火焰的包裹下竟是扩散了数厘米,飘荡在剑刃之外。那赤金色火焰的高温瞬间将地面上的寒霜蒸发地干干净净,滚滚热浪从岐枝身上朝着马惊风扑去。
马惊风此前一剑逼退岐枝,深觉胜券在握,只需几个会合自己就能拿下,直到岐枝一手火系共鸣施展出来,脸上瞬间变了颜色,这天南海北的,大家都知道息灾以来,平遥马家几代共鸣物都是冰系,配上家族冰系重宝凌虚剑,两者相辅相成,在这东区名头极大,冰系虽强,但最怕的就是火系共鸣物,眼前这小子那火焰一释放,惊人的高温散开,马惊风就知道不妙。长剑一挥,急欲速战速决。
岐枝见马惊风主动送上门来,微微一笑,手上长剑一挥,惊人的高温扩撒开来,迎面扑来的马惊风只感觉一股热浪吹得自己仿若窒息,口中呼吸一闭,手中凌虚剑化作万道剑影刺来,岐枝此时却不在跟他游斗,直接身子一纵一剑挥出,点点赤金火焰将那虚影化了个干干净净,
凌虚剑真身露出,岐枝瓷剑上撩,精准刺中凌虚剑的剑尖,将其直刺之势破去,接着顺势左挥剑,热浪携着碧色剑芒冲向马惊风胸前,马惊风倒也不亏平遥少主的威名,手中凌虚剑猛地下压,解了危机,身形一退,再次使出虚影剑法,将那朵朵火焰一一弹出,
余下的纷纷朝着马惊风身上落去,马惊风急忙收剑回挡,却依旧又数朵火焰落在身上,那赤金色的火焰一落在衣物上,火势瞬间大增,众人齐呼,马惊风脸色凝重但并不慌张,他猛地一脚踏在地上,空气中响起春季凌汛般的响声,接着身上冒出一股浓郁的霜气,火焰在这股强大的霜气上挣扎了许久,这才缓缓熄灭。
双方隔空对峙,都不再有所动作,一边是成名已久的宝剑凌虚,一边是初出茅庐的瓷剑青瓷,持剑之人一个是平遥马家的大少爷,一个是同样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但数个会合下来,这马大少爷在这毛头小子面前一点便宜没占到,且隐隐有落败的趋势,足以证明这新剑与新人,皆是不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马惊风大喝一声,再度前冲,双方继续战在一起,两人的身影已经难以捕捉,只听见无数清越的剑鸣密集响起,汇成悠长而肃杀的长音。剑鸣消失,却是马惊风一格开岐枝的瓷剑退了出来,众人瞧去,发现他脸色通红,满头大汗,身上衣服都已湿透,早已没有了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再一看对面的小子,除了有些气喘之外竟是一滴汗没出。
退在一旁的马惊风此时是又惊又气,对方的快剑造诣不在自己之下,身法同样快过自己一截,那赤金色火焰更是完美克制住了自己的霜天寒气,自己先前主动撤下,那小子没有趁人之危,眼见就要输了,只得故技重施,又退了出来,想着休息一下再想法子。
岐枝看着马惊风气喘吁吁的样子,微微一笑,“马大哥,不如我送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话音一落,岐枝身形倏忽而至,一剑直刺,马惊风只得匆匆提剑来挡,叮的一声响,瓷剑刺中凌虚剑身中段,岐枝忽然福至心灵,收剑再次以同样的角度刺出,转瞬之间,瓷剑连续数十次命中在凌虚剑的中段,马惊风连连后退,也意识到此刻自己只顾后退十分难看,心一横咬牙再硬接一剑,在岐枝回撤的瞬间举剑上翻贴着瓷剑往岐枝手腕处削去,道道寒气在剑身交错间散逸而出,发出滋滋的声音,岐枝眼神一凝,手腕下压,借力将凌虚剑弹开,马惊风也是反应极快,借势一剑扬起继而迅猛挥下,岐枝却根本不接这招,脚尖一点掠出一米之外,马惊风正纳闷岐枝为什么突然后退,手中凌虚剑蓦地一声异响,咔的一声碎成两截,铛的一声掉落在地。
这下台下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戒奢更是大惊失色,“哎呦,老爷的凌虚剑!少爷,你没事吧?”
马惊风呆呆地看着手中断剑,兀自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将地上断剑捡起收入剑鞘,朝着岐枝一拱手,“是我输了,剑归你了。”
说完就下了台,戒奢看着自家少爷输了又急又气,指着台上对着马惊风说着什么,不过马惊风只是折扇轻轻一敲众人的头顶,随后一挥手,众人随着他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