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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樱在高天之上看着两者交锋的戏码,眸子里反射出天幕银白的光,而她的脚下是银白丝线汇聚而成的云彩。

在星空周期旋转而至的每一个月圆之夜里,天幕总会准时的来访。实际上构成天幕的是无数条极其细微的银白丝线,那些丝线托举着她离开那间关着她长达十数载的孤儿院,一直抵达高远的长空。她抬头探寻丝线的来源,只看到无数的丝线汇聚成一处扭结缠绕的线头,隐隐约约的像是一座徘徊在高天之上的孤岛。

她总觉得那座孤岛上藏着什么东西,可每当她试图随着天幕探寻那座孤岛时总会被某种莫名的力量制住,她用力踮着小脚向着天空的尽头远远地眺望,只能在那座孤岛上看到一个形似纺锤的轮廓。

有些奇怪的是,这一幕似乎只有她能看见。每次她跟院长或老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总会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说她又做梦了。而同龄的孩子们……神樱不跟同龄的孩子讲话。

神樱知道院长和老师对她的宠溺并非出于爱,而是对她身价的重视:这是一家没有营业执照的孤儿院,院长把从各种地方弄来的孤儿们养大,然后强迫他们去工作或者卖艺。神樱这种面容身材姣好的女孩会被送去内陆某些贵族家里做妾或者成为女仆,其他的也许会被作为奴隶卖出去或者直接送去妓院。男孩也许更惨,品相好的会被卖给一些恶趣味的贵族老爷,差的也许会被送进铅工厂里做一辈子苦工——他们在弥漫的铅蒸汽里很少能活到四十岁。

因此神樱也总是被同龄却不受宠爱的孩子排挤,辱骂她或者往她身上泼水。在这座孤儿院所处的苦寒孤岛上泼水无疑是最大的酷刑:她会感到自己仿佛在结冰,就算解冻以后全身的皮肤在几天内也会变的褶巴巴的。

不过她从来不会哭,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在这间孤儿院里没有哪个孩子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无论她是否可爱是否善良。

不过好在院长每次看到这样的行为都会制止。这并不是他对孩子们存在多少善意,而是仿佛看到有人在往自家保险柜里的黄金上泼王水一样。院长的惩罚也非常简单有效:让泼水的孩子只穿着内衣在雪地里站上一天。没有一个孩子敢于违抗院长的意志,在深夜里他们颤巍巍挂满白霜地走回房间,看着神樱的眼神里都带着冷气儿。

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对神樱做什么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孤立与厌恶,神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而且她太瘦弱了,在孩子们一致的排挤下她很难抢到一些有营养的食物。孤儿院的老师们偶尔会看在院长的面子以及她本身的身价上给她开小灶,有时是一个烤的焦糊的馕饼,有时是他们某个女儿吃剩的小蛋糕。每次她吃完小灶后都会跑到院长面前说一些感谢的话,院长总是笑着摸摸她软乎乎的银白色头发,然后奖励她一个棒棒糖。

其实最开始她也认为院长对她是纯粹的爱,直到稍微长大点才知道原来院长本人就是这家孤儿院里最严重的变态——院长有一种伪装很深的怪癖,那天深夜院长来到她的房间,然后把她裹在满是油腻腻的肥肉身躯里不断摩挲,然后疯狂地抚摸、舔舐她的皮肤……不过院长并没有真正做什么,或许是为了让她卖出更好的价钱,或者等她再长大点。

不过她对院长并没有什么恨意,在很久之前的某个月圆之夜里,她亲眼看见银白色的丝线从天空垂落,然后落向院长的脖颈。丝线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像是她同样银白色软绵绵的头发,那些发丝就那样缠绕在院长的颈椎上,然后温柔地把他活活绞死。虽然现实里院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神樱已经不在意他了,在那场幻灭如同泡沫般的幻梦里他已经死了,现实中也许也只是或早或晚。

银白色的丝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她猛地回神,发觉丝线像是一条充斥着灵性的昂首小蛇,等待着她的抚摸。可她并不怎么害怕,这也许只是一场向往自由的逃亡之梦,在梦里她行走在高远的天上,梦醒了就回到笼子里。

“你喜欢自由吗?”

神樱张开小嘴,对着肩膀上的小蛇轻轻地发问,小蛇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语,只是兴奋地在她的肩膀上转着圈圈。

「亚纳斯历2046年冰封之海冰海联合体奥兹岛」

夏天的奥兹岛不会下雪,这是常识。

但是雪也不会消融,只有仿佛永恒的冰海上的坚冰逐渐消失。每年的这个季节对于奥兹岛上的商人们都是盛季——这是与大陆的交易航路来往的日子,大陆的商人访客们带着满满一货船的煤炭、燃油与新鲜蔬菜水果到来,还有一些新奇的炼金术小玩意儿和各种大型设备。而在走的时候他们带着满货舱的兽肉与以冻土水晶居多的矿石离开,冻土水晶是封冻岛链的特产矿石,这里的人们以畜牧和采矿加工谋生。

德哈卡·鲁芝先生是奥兹岛上最大的矿场主,早在去年冬天德哈卡就通过极地鸽的传信与远在西陆萨亚卡纳帝国的一位工厂主确认了一份大桩交易,用多达数千吨的冻土水晶交易钞票和十几台先进的炼金采矿设备。那位工厂主的代表将在今日乘货轮到访,货轮的名字叫做西欧瑞思号,寓意为“永不中断的航路”。

鲁芝先生站在码头等待着,实话说他确实有些焦急,这样占了大便宜的大桩买卖实在不可多得,双方的合同也没有正式签订,他害怕对方反悔。

在他煎熬的等待之中,海平面上巨大的桅杆出现了,桅杆的上空飘扬着象征至高之王权的金色郁金香花旗,那是萨亚卡纳帝国的标识。

西欧瑞思号来了,没有迟到没有反悔,那艘巨大的货轮承载着鲁芝先生心心念念的十数台炼金机械,也许还有一些炼金术驱动的小玩意儿。那些物资将帮助奥兹岛上的居民度过下一个冬天,或许也会帮助鲁芝先生的生意更加成功。也许再过几十年,冰海联合体的人民将更加繁荣,这时鲁芝先生这样的资本家也许可以在萨亚卡纳帝国王城或者柏希联邦的首都买座别墅,过过内陆富豪的生活。

还是柏希联邦好吧,西陆的萨亚卡纳帝国和东陆的希尔瑞亚共和国据传正预备着动员全国的战争,在那里投资可不保险。在鲁芝先生如此想入非非的时候,西欧瑞思号已经接近港口了。

鲁芝先生连忙安排下人预备迎接宾客,他是将这场会晤当做冰海上格调最高的仪式一般准备的,一切流程早就排练过不知道多少次,力求不会出错。随着下人准备完成的反馈,鲁芝先生揉了揉线条分明的双颊,随即展现出一副热情洋溢的微笑,快步走到了码头站台前。

随着长鸣刺耳的汽笛声,西欧瑞思号停在了港口前,几名工人立刻用抛钩固定住船身,随着吱呀吱呀巨大的响动,西欧瑞思号抛锚固定在海面上。工人们立刻搬来准备好的阶梯架好,等待着船上下来的宾客。

从西欧瑞思号下来的仅有一个带着黄金半面具看不见具体样貌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面料精致优雅的漆黑长衣和略显消瘦的长裤,踩着一双显然出自高端定制的精致皮鞋。相比于这些,其最为显著的特点是胸口的口袋里倒插着一把银白色的剪刀。这把剪刀通体流淌着一种独特的光泽,诱惑着周围所有工人们不自觉的目光。男人走下了船,抬头用一种奇特而温和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四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鲁芝先生的身上。

“这位一定是鲁芝先生吧,您一定不知道我们的老板普希金先生多少次提起过您,他总是告诉我关于您那充满卓越见地的理想和手段,这让我一下子就认出了您。您好,我是普希金工厂的营销官科比尤斯,很高兴与您的这次碰面。”

鲁芝先生一时有些无语,这高调又充满无数莫名其妙措辞的语言一时让他无法把面前的男人与那个出手阔绰又有慈爱眼光的普希金公司联系起来。他瞧了瞧周围破衣破裤在寒风里颤抖的工人们和衣装革履的自己,很难认为这个自称科比尤斯的男人真是通过刷脸认出自己的。

“很高兴您的到访,科比尤斯先生。您知道的,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旁边的下人连忙点燃了周围庆祝的篝火。可火焰突然暴涨的老高,原本在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上象征温暖的火焰是最神圣的图腾,可这样过于温暖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德哈卡·鲁芝暗叫了一声不好,突然暴涨的火焰也许是因为在木柴里加入了过量的煤油,这搞不好会惊吓到这位……措辞诡异又热情过度的先生。

“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鲁芝先生和奥兹岛的热情似火啊,这实在是让我有些诚惶诚恐。”男人笑着说,“虽然我在船上一直很想念陆地上的空气,但我相信见知卓越的鲁芝先生一定不会愿意让我们在码头上签合同。”

“科比尤斯先生对工作的积极性真是出人意料。我的办公府就在两个街区外的不远处,马车已经备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鲁芝伸手唤来下人,示意他把马车引来。

“真是美妙的想法。”科比尤斯依旧保持着那种奇怪温和的微笑,挥手对甲板上的船员微微致意。在两人离开以后,船员配合着工人把巨大的炼金器械一件件的挪上码头,一边的篝火随着呼啸的寒风飘扬起大量的浓烟,熏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

奥兹岛孤儿院举行了盛大的节日庆典,庆典在这座孤儿院里是绝对不多见的,每年只有交易季少数的几个日子才会举行。

举行庆典意味着院长又狠狠赚了一笔,在庆典结束后孩子们会发现他们当中少了一些年长的同伴:成年的男孩子会被送去内陆的工厂做包身的苦力,而少女们会被卖给内地的商人们再由他们转手出售,而少女们的结局通常不怎么好。

神樱对此并不在意,相比之下她在这所孤儿院里还有好长一段日子要待,而且以院长的怪癖来看也许不会舍得把她卖出去。相较于这件事情而言,孩子们更在意的是院长会在庆典晚宴上给表现听话的孩子准备来自内陆的棉花糖和毛绒玩具。这一行为的根本目的也许是作秀给外来的商人们看,但孩子们不在乎,只是对庆典的晚宴和院长的小礼物充满期待。

而神樱期待的并不是那些总会被孩子们弄坏的布偶。她期待的是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那时候天幕将降临到她的身边,带着她离开这家充满勾心斗角的孤儿院。那也是她难得的自由时光,每次想到天幕她总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雀跃。

今天院长为孩子们请来了奥兹岛上一位有名的厨师,并从岛上的牧场低价买来了不少驯鹿肉,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宰杀时的边角料。神樱一边跟着孩子们一起哼哼歌颂院长以及天空与火焰之神的赞歌,一边对着桌上的菜肴垂涎欲滴。这样的鹿肉大餐几乎每个孩子都会流口水,平日里他们吃的只有零星的肥油和角瓜煮成的蔬菜粥。

院长满意的看着孩子们忍耐食欲还在歌颂自己的样子,挥挥手示意孩子们开动。孩子们立即争抢起来,而瘦弱的神樱却无论怎样都插不进叉子,急得一直跳脚。院长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挥手示意她过来。她一走进就感觉到一股铺面而来的汗味和酒气,院长显然是喝多了酒,堆满肥肉的脸上铺满了酒红和挤出来的猥琐的笑。

神樱低下头,怯弱地走了过去。

院长则伸出手臂把她一把拽进了怀里,然后用油腻的手掌在她身上一顿摸索。神樱没说什么,只是稍微觉得有些恶心。

“孩子们,在这里我有件事情要宣布。”院长轻轻敲了敲桌面,看到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后满意的转头看向神樱,“我决定为我们当中表现最好的孩子颁发一份独特的奖励,用于嘉奖她的听话与可爱善良。”

希望不会是用你那恶心的舌头舔舐一遍全身,神樱不自觉地这样想。

院长伸手到椅子底翻找了一番,然后拿出了一只足足有神樱半人高的白色毛绒玩具熊。他把毛绒熊塞到神樱的手里,任由她呆呆地用双手环抱住。

“这是属于你的,去吧我的小可爱。”院长说到。随即他看了一眼神樱干干净净的嘴角,把怀抱着毛绒熊的神樱放在地面上,伸手推出一个盛着半份鹿小腿的盘子。

“也是你的,要快快长大哦。”院长笑兮兮地说着,打了一个充斥着酒味儿的饱嗝。

庆典晚宴结束以后,神樱背着玩具熊雀跃地走在返回自己房间的走廊上。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真是棒极了!那些平时欺负她的孩子们在晚宴后半段一直臭着猪肝一样颜色的脸,却什么都不敢说。

她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院长掏出毛绒熊时其他孩子们那些惊愕羡慕的神情,他们张开成O型的嘴巴简直可以塞进去一只死老鼠。

其实神樱是个有点蔫坏的女孩,在晚宴当中她并非一点食物都抢不到,只是故意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抢,这样才能更好的被院长发觉。她的演技是那样的精湛,就连院长那样的老油条都没看出什么来。

如果在内陆的某些大城市里她可能会是一个女明星的好坯子,但在这里她只是一个随时会被沾污或者卖出去的蔫坏且美貌的女孩。

她看了看怀里足足有自己半人高的毛绒熊,在思考给它起个什么名字。要不就叫她“拉克希米”?这是她曾经听人说起过的吉祥女神的名字,希望这只毛绒熊会给她带来好运。她感觉这只小熊的塑胶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面如同外界浩瀚冰海一样的镜子,镜子里倒映着她稚嫩精致的脸颊,她银白色的头发,还有……还有脑后砸落的烛台!

她下意识的俯下身,举着那只叫做拉克希米的毛绒熊护住头顶。烛台一下子砸在她按着毛绒熊的手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远处传来一连串脚步声,脚步声不重,似乎主人们的体重很轻。神樱抬头看去才发现那是晚宴上的那些孩子,他们用愤怒嫉妒的眼神看着神樱和拉克希米,感觉像是她抢走了他们的什么东西。神樱刚想起身逃跑,可儿童皮靴的触感突然狠狠地压在她的后背上!

她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是另外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缦优米。

“我可爱的神樱小朋友,希望你要早日长大哦,最好就在今天!”缦优米一手拿着一片边缘锋利的花盆碎片,学着院长的话语说到,学的简直惟妙惟肖。

神樱才突然想起来,晚宴结束之前缦优米和其他几个孩子就找借口说肚子疼离席了,可他们根本没有回房间,他们就在这里埋伏着她!

“你们要做什么?”神樱惊慌的呼喊,回应她的只有缦优米略显癫狂的嗤嗤笑意。

“当然是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啊。”缦优米小小的稚嫩的脸上突兀闪过一阵堪称妩媚的表情,她把玩着手里的碎片,戏谑地盯着神樱,踩着她后背的小靴子不自觉加重了分量。

“如果你们要这只玩具熊的话,你们可以拿走。”神樱思忖了片刻说到,她之所以说玩具熊而非拉克希米是为了避免触怒对方,鬼知道冒险偷袭她的这群孩子因为嫉妒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其他的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地跑了过来,听到这话的时候不自觉露出了一种嘲讽的笑意,他们掂量着布娃娃一样的的神樱,用指尖不断地戳着她精致的脸蛋。

“真是可爱天真的孩子。”缦优米抛了抛花盆碎片:“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们要的不是你的玩具熊,我们要的是食物、宠爱还有院长给你的一切!”

缦优米是除了神樱以外最漂亮也最年长的女孩子,与神樱不同的是她借助着这一优势俘获了不少男孩子的心,但她一个也没有答应男孩们的告白,而是周旋在他们之间不断的借助着他们的力量,全然如同一位在这家孤儿院里小小的交际花。如果神樱因为某种缘故而不如她可爱了,那么院长的偏爱就会转移到她身上,缦优米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花盆碎片贴近神樱的脸。

神樱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剧烈的挣扎并呼喊,挣扎动作之幅度让缦优米都差点控制不住她。不过周围的男孩子们自发的一齐上前控制住了她,并捂住了她的嘴。神樱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盆碎片向她的脸颊逼近。

她终于感到了绝望。这样下去她可能会从一个美貌蔫坏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失去光环的少女。院长不会再宠爱她,也不会再怜惜她。如果院长彻底不顾旧情那还好,自己无非是重新回归了应有的身份,不过如果院长还是惦记她怎么办?她没有了曾经的身价,会遭到院长怎样粗暴的对待?

她不敢再想下去,把脸狠狠地埋在地面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不过那如同恶鬼的碎片好半天都没有落下,缦优米把玩着碎片在她耳边,似乎是在欣赏着她的绝望。

实际上缦优米在思考,突发灵光的思考。如果院长对神樱真的很是宠爱,那她的行为会不会遭到院长的报复?院长会把她怎么样,会不会愤怒地把她丢进妓院?或者直接丢进外面的冰海?随即她突然露出了妩媚的笑容,把花盆碎片收了回来。

“怎么了缦优米?为什么不动手?”一个按着神樱头部的男孩抬起头,不解地询问出声。

“我想给你们个机会。”缦优米展颜一笑,挑逗地看向那个男孩:“如果你们当中谁愿意代替我做这件事并一己承担,我就给他一个跟我交往的机会,怎么样?”缦优米慢慢地用挑逗的目光扫视每一个男孩,粉嫩的嘴唇满是诱惑。

男孩们不约而至的低下了头,他们回想起院长对于不听话孩子们的手段,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缦优米看到这一幕同样感到了慌乱,事已至此事情必须要做完,否则他们所有人都会遭到报复,所有人!

她一咬牙,用手里的花瓶碎片挑开了自己的肩带,露出俏生生白嫩的如牛奶一样的肩膀与若隐若现的身体,随后继续说道:

“无论是谁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完,就能得到她的一切!毛绒熊也好食物也好院长的宠爱也好,都是你们的!而且……”缦优米站直了身体,把身体轻轻的贴近男孩们,“而且你们也可以得到我,关于我的一切,我想你们也总幻想着对我做某些奇怪的事情吧,只要能解决她,我就是你们的。”缦优米一边说着,一边学着从杂志上学来的女明星们性感诱人的模特姿势,黄金色泽的长发散在脑后,眼波里藏着诱人犯罪的魔鬼。而在察觉到男孩子们喘着粗气地思考以后,她伸出手臂平摊开手掌,而掌心里放着那枚碎片,她粉嫩的嘴唇轻启,微微笑着说道:

“快点做决定,一旦被发现你们所有的幻想可就都不存在了,院长的惩罚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大约几次呼吸之间,那枚碎片便被某个男孩子抢了过去。缦优米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孩。缦优米不自觉的对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努力做出一种温柔坚定的眼神鼓励着他。

男孩举起碎片,狠狠地对着从刚才开始就不再挣扎的神樱划了下去。

神樱并非不想挣扎,只是动不了。

因为她突然看到了天幕。那些从高天之上垂落下来无穷无尽的线条!这次的天幕和以往不一样,它们更清晰也更强烈,神樱甚至在那些丝线当中感受到一种拟人化的情绪,那是……如同故人久别重逢般的欣喜!

在光怪陆离的幻觉里,神樱拎起小裙子飞快的向天幕跑去。她不会忘记今晚正是月圆之夜,天幕没有顾及她的处境,因为它一定会来。

神樱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个女声,这声音高远而充满缥缈的灵气。这声音似真似假缥缈如幻,神樱竭尽全力地倾听,才听明白了女声一直在用歌颂的语调诉说一个词语。

“贝露丹妮!”

天幕化作纤细的丝线包裹住了她,这次没有托举而是融合!她与丝线融合在一起,她感觉丝线被她如臂如指的指挥,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感觉很舒服,虚假的灵体轻轻地环抱住了自己的头。

而现实中,意外极其突然的发生了。男孩手里的花盆碎片静止在神樱的脸侧,再也没有前进分毫。缦优米用诧异催促的眼神看向男孩,却发现了令她恐惧终生的东西。

那是发丝!银白如雪般的发丝!

缦优米连忙低下头,发现神樱原本软绵绵的长发迎风而动,快速的生长,不一会儿就充满了走廊狭小的空间!耳畔还穿来了诡异高亢的女声,那刺耳的尖叫简直能击碎她的耳膜!那女声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一个奇怪的词语:

贝露丹妮!贝露丹妮!

发丝极快速的向外抽击,所有的孩子们惊慌失措的避开,离得最近举着花瓶碎片的那个男孩全身被抽出了一条又一条极其细小的血痕!发丝嵌入了他的身体,他的血液随着无数条发丝缓缓汇聚到根部,随之而至的是发丝再度的暴涨!

男孩被数以千计的发丝击穿了,他的脸上残留着嫉恨、贪婪、不解与恐惧,那些情绪就那样定格在他的脸上,似乎永远不会消退。

“怪物!她是怪物!”缦优米惊慌的喊叫,所有的孩子们惊慌失措地跑开,而缦优米还在想着院长的惩罚,心底不由得产生一种完完全全的绝望。

发丝的爆发截然而止。缦优米回过头,惊慌未定的眼睛透出一种谨慎困惑的光。

刚才发丝的爆发用尽了神樱的力气,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发丝没来由地收回,刚刚出现的异样似乎只是这条走廊里的一场群体噩梦。

她抱紧了刚刚似乎带给了她好运的拉克希米,惊慌失措的往前奔跑,而她的身后传来了缦优米破音刺耳的呼喊:“杀了她!杀了她!她是怪物!她没有力量了!不杀了她我们都要死!”

神樱竭尽全力加快着脚步,抱紧了软乎乎的毛绒熊。她一路冲出了大门,身后是缦优米和几个害怕事情败露的男孩近乎疯狂地追赶。

她一路冲出了孤儿院,因为展示庆典的缘故孤儿院没有关门。因为院长并不怕孩子们跑出去,身无长处的他们在外面只有饿死,还要小心被抓住。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身后的孩子们没有停止追赶,而她的气力几乎已经全部耗尽,视野边缘涌上来一层黑漆漆的阴影,视野的正中央似乎也有黑影——是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鞋戴着面具的男人!

“救救我!救救我!”神樱把最后的力量灌注在这一声呼喊里,随后脚下一滑狠狠地摔倒向地面。在其意识的最后,她看到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剧烈的抖动和变化,而最后的画面是一柄插在黑色上衣口袋里的银制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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