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高得一望无际，几只苍鹰都变成了斑点的样子。它们用锐利的眼睛，俯视着同样辽阔大地上，渺小的苍生万物。

张佑穿着褴褛的衣衫，任清冷的风，从衣服的破洞处猛灌进自己的身体，疲惫地提着两只铁锅，在街道上走着。

街道的两旁，都是由城市里废弃的机械残骸堆砌成的房屋。它们摇摇欲坠地列成两行，在这个尽是黄土飞沙的边界之地，靠着毅力艰难地站立着。

“小哥哥，生活太苦，要不要进来甜一甜？”

与这垃圾站一般破落环境的地方，站着一位化着还算精致妆容的女人，她穿着吊带热裤，把诱惑展现地淋漓尽致，故意挑起自己的大腿，站在小屋的门口。

张佑咽了咽口水，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即使在怎样生活困难的环境下，这个行业却是经久不衰。”

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一名男人踏着拖鞋，怒气冲冲地跑出来，给了女人一巴掌，并在嘴里骂骂咧咧道：“你骚糊涂了？他你也敢招惹，是不想要命了是吧？”

说着，将女人往屋里拉去。

女人委屈里眼里含泪，捂着自己的巴掌印，顶着火辣辣的痛感，扭头再次看向张佑。

这次她看清了他的脸。

所有的委屈瞬间消散，满脸都是惊恐，顿时她也觉得自己挨得不冤了，甚至只一巴掌，都有点少了。

张佑苦涩一笑，心中一阵酸楚与落寞。

酸楚与与落寞的原因，当然不是他不能照顾这女人的生意了，而是因为自己家中的那个人见人怕的男人，自己称呼他为哥哥——张乔，外人称呼他为“小丑”的存在。

张佑回想起来，自己在车祸重生之后，一睁眼就发现睡在襁褓中。一位满脸疤痕的男人，嘱咐了什么后，小丑就带着自己来这个下民区一直生活着。

如果是正常的生活也没什么，这个小丑每天对自己拳打脚踢，嘴里还有无尽的抱怨。

张佑怎么能忍受这样非人的生活，他每天都在想着逃跑，但无论是躲到别人的家里，还是将自己掩埋进黄土中，甚至躲到女厕所里面，小丑都能把给自己找到。

他从痛苦的回忆中走了出来，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逃离这个男人的魔掌。

“速报，今日早晨九点十分，在下民区的臭水沟旁，发现一具男尸……”

不知谁家的电视机里，传出来女记者在播报新闻的声音，在这街道上回荡起来。

张佑握紧铁锅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他迈出沉重的步伐，向家里走去。

张佑的背影在空旷的天际下，逆着阳光，迎着冷风，明明只是平常般回家的背影，却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苍凉之感。

是时候来个了断了，也许是新生，也许，是忌日……

“乔哥，听说我女儿被你带到这儿来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强挤出笑容，低三下四地站在小丑面前，乞求着。

已经是最小号的衬衫，穿在他那单薄的身体上，仍然看起来是异常宽松。

这个人是住在这附近的李明，平时虽说不是个嚣张跋扈的人，但也不是个什么懦弱的人。

可是在小丑面前，明明比自己小二十几岁，却卑微地称呼起哥来；明明只是天经地义地接走自己的女儿，却好像变成了乞求，变成了奢求。

小丑正坐在一颗断掉的机器头颅上，下巴处的电线如章鱼的爪子张开在地上，滋滋地发出电流的声音。

他听到李明的乞求后，眼睛还有嘴角，同时都弯成了弧线，露出来令人恐怖的微笑：“可以啊，她就在屋里，想领走就领走吧……”

李明一怔，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各种磨难，毕竟眼前的人，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变态。可是现在，竟然这么简单。

李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快步跑进屋里面。

可是，眼前的一幕，令他无法接受！

她的女儿，被吊在了房梁之上。黑色的布如同毒蛇般将她缠绕，蜡烛的印痕还依然清晰可见。

李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明明昨天还向他撒娇的女人，现在却没有了一点点生气。明明最清澈动人的眼睛，此时却尽是绝望的神情。

他的女儿已经死了，不知经受了各种灭绝人性的侮辱，在绝望中死去了……

“畜牲，我要杀了你！”瘦弱的李明再也没有了理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后，如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冲向小丑。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将这个变态扒皮抽筋，不然无法祭奠自己死去的女儿。

可是小丑，只是扬起来微笑，微笑里透露出来无法言说的愉悦。

在他眼里，面前这个奋进全力冲向自己的男人，动作异常地缓慢。

就像一位普通人看着一只乌龟向前攀爬。

小丑只是慢悠悠伸出自己食指，一指头戳向李明的眉心处。

他的指头如同一把利剑，直接穿过李明惊恐的两只眼睛，将头颅整个贯穿。

鲜血，顺着小丑长长的指甲，如房檐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片刻后，小丑抽着自己的食指，十分愉悦地吮吸着指头上的鲜血，两只眼睛舒爽地弯成了两条弧线。

“哈哈哈哈哈！”

他咧开嘴巴，仰天发出癫狂的笑声，坚实的胸膛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明的所有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弱小的生命，在最后一刻，终于是扬起了震荡了大地，扬起了点点的灰尘。

张佑站在家门口，看到了这凄惨的一幕。

他握紧了手里的铁锅，眼睛却没有任何的神情，就像被打了麻醉药那般。

十八年来，这样的惨剧已经上演无数遍了。

他已经习惯了。

“哥，你的饭买回来了。”说完，他将手里的两口大铁锅，递给了自己的哥哥。

这铁锅空空如也，没有米，也没饭。

小丑却没有任何责怪，一把接了过去，他张开自己那口满是口水的牙齿，对着铁锅，一口一口狠狠地咬下去。

铁锅如同烙饼一样，被咬开了一个洞一个洞，那些碎铁块在小丑的嘴里，被咬得嘎嘣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嚼薯片。

张佑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是在心里骂道一声：“怪物！”

小丑狼吞虎咽地把两口铁锅都吞食殆尽，打了个饱嗝儿，然后站起来，眯缝着他那令人恐怖的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张佑看见眼前这个画面，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的计划得逞了！

“太饱了，来点饭后运动吧……”

小丑说完，两只腿上的肌肉如同充了气一般。

太阳的光束打在他的脸上，将邪魅的笑容，映照得更加慑人。

突然，他的身体如同一辆汽车，朝着张佑疾驰而去。

张佑虽然早有准备，可是那种速度自己哪里躲得及。

小丑那条连钢板都能踹断的腿，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张佑的小腹上。

张佑的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酸水与血液从肚子里倒流出嘴里。

痛感，让他的眼睛都要瞪裂了，让他的青筋都要从肉里面爆出来了。

小丑又野蛮地一把拽住张佑的头发，不让其倒下。

“真不明白，我们家族怎么出来了你这废物。”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仍然是眯成了一条缝，在这条缝里，是无尽的鄙视。

“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让我留在下民区，一直照顾你，不然你早就死上一百次了。”

张佑听见这话，苦涩一笑。他也在心中思索，小丑嘴里的老不死的，是多么恐怖的存在，连他都言听计从。

“发牢骚有什么用？”张佑忍着全身的疼痛，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天咱俩就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