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窄巷仿佛没有尽头。顾举觉得自己已经走了10几分钟了。
这墙他也认真看过,破破烂烂的有时高有时低,最矮的地方都有3米。就是用普通红砖头砌的,看着有年头了。
他试过,根本爬不上去。
中间这条路也就两米宽,别说树了,连棵草都没有。
对于寸土寸金的商业圈来说,这里太违和了。怎么可能有这样一条笔直的窄巷?
可能是巷子里光线暗,虽然现在是中午,却感觉像黄昏。
顾举烦躁的解开了上衣纽扣,呼吸变得短浅急促,五感也跟着变差了。以至根本没有察觉,被两堵墙割出的狭窄天空上,同时出现了太阳和月亮。
它们就像天上的一双鬼眼,一金一银,正悄悄地盯着他。
如果仔细看,那中间还有个小到不被察觉的黑点,正在缓慢变大。
与此同时,刚才职介所里的男人也很烦躁。他正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关着门,写奏折。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奏折,就摊在他宽大的写字台上。锦缎的面,姜黄的纸。
他端端正正的用钢笔从上往下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行小楷,“今日有客,能辩仙凡。后巷阵起,不知所谋。”
他刚落笔,一行龙飞凤舞的毛笔草书就紧随着他那行小楷浮现而出——“穷奇现世,快去救人,带来见我”
却没有署名。
他看完皱着眉一摆手,奏章就像水中的倒影,随着圈圈水波消于无形。而他本人也像立在水波中一样,被冲淡了颜色,先变成了黑白的,再变淡变灰,最终也消失了。
一息之间,那小子的的幻影出现在了洛京市郊,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他就像鬼魅一样,忽现忽隐的从虚到实,活生生变了出来。
好在四周没有人,胡同里也空荡荡的,除了两堵高高的墙。那是一条幽暗狭长,逼仄压抑的窄巷,不知通向何方。
那小子还西装笔挺的,弯腰随手在地上抄起了一块鸡蛋大的石头就扔了进去。
“啪嗒——”
听到声音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还不晚。
而此时的顾举还在硬着头皮向前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自己的一颗心正被别人捏在手中揉搓一样,明知道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明知道这里不对劲,可又无能为力。
无论继续向前,还是回头向后,都是两堵墙和一条路。
那还不如向前。
他觉得很热,头上都出汗了。这才四月底,怎么这么热。顾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就是一条巷子,大白天的还能蹦出个僵尸来?
这一走神,就踩到了一块石头,脚一崴,一个马趴就摔了个结结实实。
“你大爷——”顾举的左脚钻心的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刚想接着骂,突然感到周围哪里不对,再抬头一看,眼泪又吓回去了。
自己居然是趴在一个很大的院子正中。四堵墙离他远远的,少说也有十来米,而且没有门。
顾举还来不及惊讶,就被一种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手脚立刻僵了,整个人趴在了原地。
一种铺天盖地的威压,使周围瞬间暗了下来,甚至空气都开始跟着颤抖。
顾举浑身不自觉的抖,手脚也抖,就像触电了一样,却完全无能为力。只勉强努力的侧着脸,用眼睛向上瞟,想找到这恐怖威压的源头。
只见斗大的太阳和月亮正在天空正中,一金一银好像恶魔的两只眼望着他。有个黑色的东西正从那中间向他直射下来,越变越大。
让他的心也跟着越缩越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顾举有感觉,这东西想要他的命。
他本能的想逃,可就是动不了。脚上钻心的疼就算了,要命的是身体死活不听使唤,好像已经与意识分了家。顾举现在就是一只待死的羔羊,恐惧使他的意识都开始渐渐涣散了。
突然在他肩膀旁边的阴影里起了一圈涟漪,就像空气中有一阵水波在浮动。一只黑色的鬼手悄无声息的从这波纹里伸出来。
它即快又准,一把从后面掐住了顾举的脖子,狠狠的向地下扯。
顾举竟然就真的被拉进了黄土里。好像这土地是一碗粘稠的糨粥,把他像一块榨菜一样淹没了。
先是头,然后是身子,还在挣扎的双手,最后是乱登的腿。一息之间就消失在原地,
而翻腾的黄土就像波浪汹涌的海。
就在这时,天上那东西终于轰然而至,一个庞然大物差点就跟着顾举一起陷了进去。
可终究,它迟了一步。
这妖兽有一对巨大的乌黑翅膀,根根铁羽都像刀锋,泛着寒光。当它慢慢收拢起来之后,原来是只狰狞的老虎,正愤怒的瞪视着地面。
失了猎物让这妖兽异常愤怒,发狠的举起巨爪狠命的拍着地面,震得四周的院墙跟着晃动,塌了不少。
它又举头咆哮起来,声波就像有形的气浪,那院墙又塌了一半。
直把墙后面躲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逼了出来。他俩一跃而起,避开砸落的碎砖,就浮在了半空中。略高的那个赶紧掐起法诀,老虎脚下就乍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开始吞噬周遭一切。使得生翼的老虎不得不反抗,还嗷嗷的狂叫。
眼看着自己的同伴竭力维持着,略矮的那个也快速的结起手印,将一枚枚黑色骨钉纷纷打向了凶兽。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终于使那生翼的老虎陷入了深渊。
紧接着是那院子,甚至那颓垣断壁和天上的太阳月亮都一一被漩涡吞噬。就像一个黑洞,贪婪的吃掉了这方世界的一切,由小变大。最后只剩下半空中的两个人。
那个略高的再向着漩涡点了点,它就慢慢打着旋变回巴掌大。
周遭情景猛然一变,移形换影的改成了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而那漩涡就温顺的在院中央打着旋而,最后慢慢归于平静,消于无痕。
吱呀一声,小院里正房的门开了。刚才那个略矮的人走了出来,轻叹口气就随手抄了一个买菜篮子。
屋子里传来几声轻咳。
略矮的这个就安慰道,“哎——,算啦。搅局的也就是那几家。你先歇着,咱们慢慢找。我去给你买只鸡补补。”说着就哼着小曲出了门。
可惜此时的顾举什么也看不到,他早晕了,正被人抓鸡一样扔进了一部豪车里。
“啪”一季清脆的耳光终于让他恢复了意识。可三字经还没来得及喷,他就在一声马达的轰鸣中,失重一样紧紧的贴在了椅背上。
这是开车还是玩命?顾举艰难的适应着车速,突然想起来刚刚的窄巷,院子和那个从天而降的——妖兽?
难道又重置了?跟早上的车祸一样?
可脚疼得厉害,还有脖子,也疼。一切必须都是真的。
“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他心中咆哮着,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希望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跟他说——这一切都是考验。
“系好安全带。”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不耐烦的说。
咦,顾举侧头看过去,居然是职介所里那小子。
他顿时想起这人激光扫描一样的眼神。这货竟然一路跟踪尾随自己。顾举话都说不出了,举着一只手,任凭上面五个指头齐齐对着他一阵抖。
口齿不清的“你,你……”
“少废话,系好安全带。”
跟着就是一个急转弯。
实在是太快了。才刚坐稳的顾举就这么伸着手撞向了那小子。被人家瞬间一把抓住手腕就推了回去。
随着惯性,“嘭”的一声,撞到了顾举那边的车门玻璃上。
紧接着,那小子竟然一个减速拐下了马路,再猛一刹车。顾举就直接撞向了副驾前面的塑胶上,人差点又晕过去。
还来不及反应,他的手腕又就人家扣住了,内关穴上一阵麻痒好像有一丝绵柔的力量渗了进去。那小子还粗鲁的撸他袖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举下意识的反抗,对方居然力大无比。他努力的抬起头,红着眼睛嚷嚷着,“老子可是男的,摸你大爷。”
”滚”顾举又被甩开了。对面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说,“还装?一大家子找了你29年,原来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灯下黑呀……你可真行。”
“啊?”说什么呢?顾举腹诽。
“少废话,”他说着就再次发动了车子。“我的障眼法拖不住他们。跟我回去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