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绝清喊的正是酒馆的老板聂根,聂根年约五十,高高瘦瘦,中等身材,身着灰白色长衫,双手带着黑色套袖,整个人手脚利落,精明强干。
听得有人喊自己,聂根转头望去,看到是于绝清,也是乐了,轻笑两声“你小子,掐着西洋表来的?天天这么准时”。
“嗨,我要有那玩意儿,我就拿去跟‘瘦竹竿’换俩金元宝,回乡下娶个漂亮媳妇,天天抱着不下床,那不美滋滋的吗?”
“哈哈哈你个混小子,说话没个正经,以后哪家姑娘眼瞎要看上你,那就真是倒大霉了”。聂根大笑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像我这样诚实可信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有富有担当的男人,别说天南,就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了”。于绝清故作叹息,颇有一丝萧瑟“唉,好男人还是太少了,也不知道我以后要便宜哪个姑娘”。
“行了,别扯淡了,看你那没皮没脸的样,这酒还没喝就吹起来了?还全天下呢,咋地,照旧啊?”
“那必须的!”
“得,等着,待会儿我让天连给你上酒”。
“好咧!”于绝清走到他的“私家位”,那是聂根专门给他留的,临街靠窗,远远望去,还能看到夜幕下银光闪烁的渭河,只可惜现在是冬季,要是在夏天,凉风袭来,那叫一个安逸。
很快,酒菜便送了过来,端盘的是一个跟于绝清年纪相仿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清秀,瘦瘦的,眼睛里透着生意人的精明,极为灵动,他走到桌前,先是亲切熟络地喊了声“清哥!”
然后将下酒菜一字排开:花生米、拍黄瓜、凉拌猪耳朵、海蜇丝、酱牛肉,末了还有一盅女儿红。
“清哥,菜齐了,你看还要点什么”。何天连笑意盈盈。
“暂时先不要了,也不知道那帮孙子今天来不来”。于绝清摆摆手,“对了天连,待会儿客没那么多了,你记得过来喝两杯啊”。
“没问题!”何天连一口答应。“清哥,那我先去忙了”。
于绝清点点头,然后便拔开塞子,一股醇厚浓烈的酒香味便扑鼻而来,熏得某人一醉。
于绝清大喜,暗道一声:好酒!忙不迭地倒了满满一碗,直接一口闷!
烈酒顺着喉咙往身体流去,在味蕾中爆炸出独属于女儿红的醇香,真可谓齿颊留香。而落肚的白酒,却又后劲十足,反冲上头,憋得于绝清脸庞一红,感受着酒气在自己身上的五脏六腑无规则乱窜,整个身体顿时一暖,个个毛孔都得到了舒张,自己深吐一口气,带着浓浓的酒味。
于绝清顿觉:天下美事,莫过于此。
忍不住高呼“爽!”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喝完酒,于绝清熟练地夹了一块酱牛肉,酱汁咸中带辣,牛肉软硬适中,味道刚刚好,手艺着实不错,大碗酒,大块肉,好酒好菜,不由得让人大呼过瘾。
“难怪根叔这小酒馆人气这么旺”。于绝清看着满座的小酒馆,心中默默点赞,同时眼中也带着一丝羡慕:这一天的生意,不知道能进账多少银子,要是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一家小酒馆就好了,这生活,那才叫舒服。
正思索间,便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于绝清还没反应,便看到一人坐到自己身边,伸手就抓起一把花生米,直接往嘴里塞,胡乱嚼巴一通,然后就往空碗倒酒,酒撒了一桌,连带他的衣服也湿了,但来人丝毫不在乎,一碗酒没喝完,就又抓了几片黄瓜跟酱牛肉,尽数往嘴里塞,然后一碗酒喝尽,“啪”地放下酒碗,手背抹了抹嘴,打了个嗝,长舒一口气。
“齐遂,我说你小子饿死鬼投胎啊?吃得斯文点你会死啊?”于绝清皱眉责怪道。
齐遂也不恼,呵呵笑了两声,回道“清哥,你得体谅体谅我,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的都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他满脸憔悴,顶着个黑眼圈,于绝清眉头皱得更深“你小子不会又去赌通宵了吧?”
齐遂嘿嘿没说话。
于绝清直接揍了他一拳,骂道“你看你那死样,有个正行没有?都跟你说了十赌九输、十赌九骗,你TMD还天天混”。
“嘿嘿,有道是:有赌未为输,说不定明天我就发达了,到那时我天天请兄弟们吃鲍鱼海参,一人两碗天九翅!吃一碗,倒一碗”。
哼哼,于绝清冷哼道“我看你还是想想哪天把底ku都输光了,被人扒光了扔出来,光着屁股在街上跑的时候,你可别说我认识你”。
“哪能啊”。齐遂凑过来搂住于绝清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整个天南谁不知道,我清哥是最讲义气的,哪能看着兄弟光屁股了你也不拉一把”。
“哼哼”。于绝清又是冷笑“你要真有那一天,我到时候肯定带几百人去围观”。
齐遂撇撇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刚想跟于绝清说点别的,便看到又有人来了,便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皮肤有点黝黑的人正在东张西望,齐遂眼尖嘴快,举手叫了一声“黑子!这儿呢!”
那人望了过来,看到于绝清后眼睛开始放亮,急冲冲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清哥!”
于绝清见他也是高兴,挣开齐遂,站起来说了句“黑子,收工了?”
黑子木讷,只是憨憨地点了点头,于绝清绕过桌子,亲切地拍了拍他,笑道“好样的,又壮实了,坐!”
黑子这才坐下,仍旧憨憨地笑。
于绝清知道他性格,给他倒了酒,又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齐遂趁机坐过去,仍旧熟络地搂着黑子的肩膀,笑问道“黑子,你在码头一天能挣多少钱?”
黑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对了,你在码头有没有见到河边洗衣服的小媳妇,小姑娘?有没有好看的,介绍介绍,赶明儿我也去瞅一眼。
黑子黝黑的脸庞顿时红了,于绝清见状赶忙喝道“齐遂,喝酒!”
齐遂耸了耸肩,抄起碗又是狂喝。
于绝清这时才问道“黑子,码头的工作辛苦吗?”
黑子摇摇头,说道“不辛苦”。
“那就好,来,喝酒”。于绝清举起碗。
黑子顿时有些沮丧,说道“清哥,我爹不让我喝酒了,说喝酒耽误事”。
于绝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那好吧,你干的都是力气活,要多吃东西才行,来,吃菜”。于绝清直接把菜夹到他的碗里。
黑子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吃。
于绝清心中奇怪,黑子平日里虽然木讷,但不至于这样,见他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黑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就是了,大家都是兄弟嘛,是不是码头有人欺负你?”说到最后于绝清有些生气了。
齐遂闻言也是抬起了头,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盯着黑子看。
“没,没有”。黑子连忙挥手否定,随后为难道“清哥,我爹他病了,大夫说要煮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他吃,我,我想管你要尾鱼,煲汤给我爹喝”。
闻言,齐遂又把头埋下去吃东西,于绝清则大力拍桌,“害,你吓我一跳,我当什么事呢,你早说不就完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大问题了!”于绝清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放心,这事包我身上,我明天打完鱼回来,你先挑!别说一条,你要多少给多少”
黑子有些慌张,忙道“一条就够,一条就够,鱼贵,我买不起多的”。
于绝清脸色一变,“黑子,你拿兄弟当外人呢,你爹都病了,就这么点东西,我能要你钱吗?那我还是人吗?!”
“就是,我清哥是什么人,那是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子女,江湖好汉,大哥中的大哥!”齐遂附和道“清哥随随便便出趟门,就能捞一船的鱼,一条算个屁啊!”
于绝清看着齐遂,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黑子听到齐遂夸于绝清,也是有些兴奋了起来,说道“还真是,齐哥你不知道,今天码头那些渔夫,就清哥一个满载而归,其他全吃白果,满天南的鱼贩子,酒馆老板,都得听清哥一个的,那叫一个威风!”黑子在码头搬货,今天看到全程,有荣与焉。
齐遂眼珠子一转,正欲说话,不料又有两人结伴而来,又是熟人,这次于绝清快了一步,叫道“黑狗,猴子!”
两人正聊得高兴,听的声音也是赶忙过来。
“狗哥,猴哥(猴子)”齐遂黑子齐声道。
“呦,今天人这么齐啊”。黑狗打趣道。
“齐遂,你今天竟然也来了,我还以为你正在给阎王道追杀着呢”。猴子调侃道。
“我又没欠他钱,他凭什么追杀我?!”齐遂颇有些滚刀肉的样子。
猴子正欲再调侃,便听到一个极其兴奋,极其洪亮的声音传来“哇哈哈哈,清哥清哥!我发达了,我,我我发达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于绝清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骂道“你发个屁的达,发梦就有你份!”。
一个年龄跟何天连相仿的少年兴冲冲地跑来,他相貌普通,身形壮实,皮糙肉厚,跟黑子很像,但眼睛里却透着老实人独有的狡黠。被于绝清损了一句,他毫不在乎,抓起酒盅直接灌,众人拦都拦不住,喝完之后,来人直接”卧槽”一句,也不知道是说酒还是说自己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郑重的说道“各位兄弟,哥要发达了”。
“滚犊子!酒盅里全是你的口水,让人怎么喝?”齐遂骂道。
“赔!必须让他赔!老子可还一口都没喝呢!”黑狗一脸痛心叫道。
“李莫,你是不是喝假酒了?”猴子也跟着叫道。
“谁说我家的酒是假酒?你个死猴子!你猴嘴吐不出象牙!”何天连忙完这一阵,刚来,就听到猴子说。
“都闭嘴!”李莫重重一拍桌子,“听我说,老子要当神医了!”
........
众人一阵沉默。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齐遂自己先拍着桌子笑,然后一个没坐稳,直接滚桌子底下,自己又爬起来,捂着肚子。
随后黑狗跟猴子也是相视大笑,猴子调侃“你当神医?你不不认字吗?不是,神医俩字咋写来着?”
连黑子也不禁浅浅一笑。
何天连则一脸严肃,拍了拍李莫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莫啊,我家的酒绝对没问题,我觉得你可能就是单纯的发烧了,去看看吧”。
“你给我滚蛋!”李莫拨开何天连的手,说道“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我不跟你们说,清哥”。
“莫啊,生活压力太大,放松一下吧”。于绝清也是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哼,你们都不信是吧?我告诉你们,我今天见着神仙了!他答应教我医术!”。李莫颇为不忿但又略带自豪地45度角仰头。
“我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李莫心中暗下决心。
至此,于绝清的狐朋狗友圈大致来齐。
于绝清,天南渭河江边小渔夫。
李莫,天和当铺小伙计,俗称打杂的。
何天连,聂根酒馆的店小二。
齐遂,自称职业赌徒,俗称烂赌鬼。
黑子,渭河码头搬运工,家境贫寒。
黑狗,精通乾坤大挪移,金钱转移师
猴子,飞天蝙蝠,专进大户人家,不偷不抢,纯属爱好。
他们七个,加上卖烧饼的武大头,江湖自称天南八杰,其中于绝清年纪最大,众人称作老大。
听到李莫说自己遇到神仙,众人脸色稍稍改变,但仍旧不信,于绝清神情一肃,问道“李莫,你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