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冲村，凌晨五点，由于秋冬季节提前到来的缘故，整个小村庄在这个时间点都被迷雾和黑暗笼罩着，甚至就连平时早已开始打鸣的公鸡也睡起了懒觉。

“爸，爸该起床了，再晚就抢不到摊位了。”

一名身穿黑白色校服，上衣胸前写着“耀江市五稻县第五中学”的少年此刻正不停摇晃着床上发出鼾声的壮汉。

可能是少年如此反复摇晃壮汉打扰了他赢钱美梦，壮汉一边大骂输了叫爷爷也没用，一边用有着书本大的手掌朝少年头顶盖来。

“砰”

沈默看着那实木床上又多出一个新手掌印，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前为壮汉盖好踢开的被子。

见老爸又开始打起了呼噜，他这才拿起地上陈旧甚至有些泛白的书包，朝着卧室门口走去。

在他走出没有卧室的卧室门后。

一句话也随之传进卧室：“老爸，我先骑车去占摊位，到时候让隔壁那卖豆芽的张寡妇带你上菜场。”

壮汉刚悄悄睁开眼，门外便传来话语声，吓得他连忙又闭上了双眼，重新打起呼噜声。

背对着卧室门口，沈默侧身看了眼床上还在不停打呼噜的父亲，脸色不断变换，最后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脸色恢复了正常。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想给我找个后妈的话，我不会反对……”沈默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老妈走了那么多年了，一切都该放下了，我不会怪您的，它……也不会”

说完，他忽然感觉心里那块石头不见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听着呼噜声消失不见，他在心里感慨道，老爸，不得不说您演技太差了……

穿过一条挂满辣椒、大蒜、粉条、晒干的萝卜丝，等等一些农村常见的干货走廊，沈默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向院里，那早已装好豆腐的脚踏三轮车。

而是径直走向客厅中央靠墙，那供着天地君亲师的贡桌，拿起桌上三根清香、一些纸钱、两根白蜡烛、一个火机便朝着右手边走去。

“吱呀、哐当”

中间开门、关门过程他动作一直都很轻，生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方，因为屋内只有少许物品，加上是家里唯一粉刷过的房间，沈默觉得这里是家中最温暖、最宽敞、最让他安心的房间。

静静走向前方桌上的黑白照，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跪在蒲团上，跟相片里那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子述说自己最近又得了什么奖，被老师表扬之类的话。

默默点上香、烛、纸钱，他便躺在灵桌旁笑着说了起来。

“妈，您还记得上次我跟您提起的那个张阿姨吗………………”

“吱呀、哐当”

沈默靠在门上，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双眼，连续深呼吸好几次才调整好状态，看了看墙上钟表时间5:32。

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快点出发，一会可能就只有让老爹在村与村之间叫卖豆腐了，虽然他现在也很想那么做。

沈默刚打开院里大门，一条黄色大狗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手电灯光下，还不待他招呼，大黄狗已经跳上了车叼着根麻绳就往身上套。

“旺财乖，你身体不舒服就别拉车了。”

他也不知道旺财最近怎么回事，自从上次跟隔壁大黑在外野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变得不愿意活动，就想睡觉，反应也变得迟钝，有时还会乱吼乱叫。

要不是村里医生去城里学习了，他还真想带旺财去看看，是不是生啥怪病了。

“好好看家，今天学校食堂有红烧肉，我会记得给你带。”

在嘎吱，嘎吱声远去后，旺财并没有回窝趴着，而是小步快跑到一位壮汉面前停了下来，它抬起狗头疑惑地看着眼前不断抹眼泪之人。

雾气和黑夜让这条本就坑坑洼洼的路更加难走，好在这条路沈默也走了十几年了，那里有坑，路面树根，障碍物这些他早已刻在了脑子里。

这个点没什么人，为了赶点时间他腿脚也加快了一些。

正当他放慢车速，准备绕过一个颗长在路中央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的榕树时，忽然，一道人影快速从榕树后朝他冲了过来。

“因为手电筒在这种环境下能照度有限，再加上这个时间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实在是有够吓人，所以……”

“所以，就对跟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下此毒手？”一名身材跟二师兄相差无几之人，正捂着右眼蹲在地上哀嚎。

沈默：“哈哈，别这么说嘛，我也不是故意这样。要不然一会到县城里我请你吃早餐怎么样？”

他话刚说完，面前这胖子便站了起来一脸贱笑着连连点头。

对于面前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之人，他早已经习惯了。

不过，他比较好奇，这胖子平时不睡到他爹用鞭子抽就不会醒的人，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这埋伏自己意欲何为啊这是。

“等等”沈默一把拉住他。

好不容易移开装豆腐的容器，还不待蒋一郞下脚，一只手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他原路返回。

蒋一郞：“干啥？”

沈默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车头，接着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三轮车后面。

“大哥，我是病人诶，”说着还一把夺过沈默手里那把电筒，对着右眼上那多出一道黑色眼圈，道：“你看看，你看看，把我打成这样，不让我坐车就算了，居然还叫我推车，你简直没人性啊！”

“哦，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打算推喽”

“切，别以为你眯眼，我蒋某人就会怕你，我今天还就告诉你，我就是被你打死，我也绝！不！会！推！”

“呵呵”

………………

“胖子，使劲啊”

一条出村的斜坡路上，沈默早已站了起来蹬三轮，同时还不忘叫后面人用力。

“大哥，我……我现……在……在就差把吃……奶力气都用上了。”

伴随着一声大喊，三轮车终于爬了上来，顺利骑到刚修的水泥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