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林三人却因昨晚一夜地折腾,至日上三竿,才陆续起来洗漱。
李管事早就来过一次了,是来送早点的。只不过见几人未起,就把早点放在院中石桌上,稍做遮挡,没有打扰三人就离开了。
三人用过早点,欲先在李村走走瞧瞧,看能否打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陈海林和葛轩欲先去拜会李青河,慕云却是执意要先领驴子去寻一些嫩草。三人一驴遂分开了。
李村人口虽不是很多,百十户人家。却因坐落在山中,平地不多,故各家各户亦不紧挨着,相隔远的,中间甚至有一块田地或是一大片林子。所以三人若想挨家挨户走遍,也需花些时间。
待陈海林和葛轩来到李青河住所,两位老人和李管事正坐在门前槐树下的石头上闲聊。无非是一些互相交代下周府和李村的近况。
见两人到来,李管事遂起身招待,为两人让出座位。经过昨晚一番事,几人在李管事心中形象已大有改观。
“是来问念郎他爹的事的吧?”老人拿着一杆烟枪,嘬巴一口问道。
见老人已知自己此行目的,陈海林遂稽首拜道:“却是,不知耆老是否方便讲讲。”
李青河沉叹一声,“不想多讲,却是因为是桩丑事。”吐出一口浊烟,追忆道:“那年村里来了个青年,长得俊朗,说是无家无亲游荡天涯的浪子。我那爹娘出于好心,便让他借宿几天。”
说着,又表情悔恨道:“那时,娟儿也正值桃李年华。竟让这贼子趁我等不注意,几句巧言蜜语给骗去了身子。”
陈海林几人不言,专心听着老人的话。
“见生米煮成熟饭,我爹娘也就遂了他的心,将娟儿许给了他,也当为他安了个家。想着若他安心过日子,与娟儿倒也般配。可谁知,那贼子浪荡惯了,在娟身怀六甲时,将她给抛弃了。”
“那不知周员外尊父姓名为何?”
“他自称是周重火,也不知是不是个假名字。”李青河气愤道。
………
村中一处山坡上,慕云看着悠闲地啃食着嫩草的驴子,与几名汉子坐在一旁树下亦聊起周员外的出身:“如老哥这般讲,周员外却还算不得是李村的人?”
“可不是嘛。我们这种庄稼汉识字的都没几个,考得功名,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当时,对于让念郎改姓李,添入族谱这事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意的,而且念郎他自己亦有此意思。”
“是呀,可就是有那么几个老人不同意。执意让他重写一份周氏家谱,谱上祖奶奶写我娟儿姨名字就好。为此,还让他搬出李村,去镇上建祖堂。”
“我看其中定有隐情,那几个老头想瞒着我们,带进棺材呢!”
“嗯,有道理。”
汉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瞎扯闲聊,渐渐越说越离谱。
慕云盯着驴子,亦专心听着,时不时还出言询问几句。
临近中午,慕云领着驴子欲返回住所,想去问几人今日午餐是怎样安排的。正巧路过李建刚院子。此时李建刚正在院外铺子里抡着铁锤炼制一把砍刀。
见到慕云喜道:“慕老弟,正巧,快去唤你那两位兄弟过来。乐叔说了,这几日你们几位的一日三餐由我全包了。”
话音刚落,便见远处两道人影走来,正是陈海林和葛轩。他们那亦得到了李管事的消息,却是李管事说是有些话要向李青河交代,就留在了他那里。
待陈海林走近,李建刚亦放下了手头工作,正洗漱换件干净衣服。
陈海林无意间一瞥,心中一惊。昨日天黑,又有衣袖遮挡,并未注意。现在瞥见李建刚右臂那虎面纹身,陈海林不由苦笑,这小小李村,当真是水浊池深,卧虎藏龙。
………
正午,李管事老宅。
“你说,李青河村长与我们说的那些话是在哄骗我们。”葛轩诧异问道。
“不说全是假的,但我确定他绝对向你们隐瞒了什么。”慕云底气十足回答道。
“却如你所讲,我也感觉这个村子隐藏着什么秘密。”陈海林沉思道。
“师兄,那究竟是什么秘密,让他们宁可受那邪物侵扰,也遭隐藏起来呢?”
“那肯定是关系着整个李村的存亡吧!”慕云随意推测道,却是引来了陈海林猜疑的目光。
慕云遂装傻打哈“瞎猜的,瞎猜的”,给哄弄过去了。
“下午我想再去拜访下村里其他几位老人,看能否从他们那里套出些消息来。”陈海林思量一番后计划道。
说是去拜访,其实也就是在半下午,太阳不太毒的时候,去往村头。
人老了,干不了农活了,为了解闷。但凡还能走的动的老人都会来此聚集聊天。
“你问念郎他爹呀。只听说是个流浪儿,在村上住过几天就走了。没见过,没见过。”
“是呀,是呀。念郎他爹,村里就没几人见过。你去问青河,他知道的多。”
见陈海林一行来此,几位老人虽是客气相迎,但对于三人问的问题,却是支支吾吾,拐弯抹角着回答。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见几人说话,那耳背老人好奇发问。
旁边一位老人便向他说道:“是几位仙师在问念郎他爹的事。”
“啊,念郎他爹呀。”老人停顿一下,似在脑海中反应思索一番后继续说道:“是个好小伙,记得他和娟儿的婚事三哥风风光光地大搞了一番,全村人请都去了。可惜…”。
耳背老人讲话时,便有几位老人脸色有了惊惶之色,故不待他讲完,就有人打断道:“叔,您老记混了,你说的那是青泉的婚事。”
“对对对,是我那婚事大搞了一番。大哥没婚娶,三叔家就没办过婚礼。”另一名老汉后知后觉,亦出言帮忙解释:“几位仙师,别听我五叔瞎说。”又指着自己脑袋向陈海林三人示意,“八十多了,老糊涂了。”
“啊…,我记差了。”
“是,您老记差了。”
此时,谁对谁错,陈海林和慕云心中亦自有了分寸。
忽然,村口路上传来一阵鼓声,又有呼喊声传来:“风来了,雨来了,油坊背着鼓来了。”
几人寻声望去,见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沿这进村的路走来。身后背一大鼓,右手拿着鼓槌,每走几步便敲一下,边敲边喊。
李青泉见几人注意被引去,遂忙差开刚才话题,为几人介绍:“那是一个傻子,十几年前来到此处,便在我们周围这几个村子逛荡。也不知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只因喊的那句词,周围几村的人便叫他油坊了。”
“许是以前哪里卖油的疯了跑到我们这不走了。”又有人玩笑道。
“他那鼓也不知敲了多少年了。”
“我倒好奇,这些年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这的冬天可是能冻死人的。”
待那傻子走近,葛轩看其可怜,便从身上掏出一纸包打开,是一些点心,便欲上前给他。却是他连看都不看,径直进了村。
“小仙师当真善心,但油坊他不饿的时候,你给他什么他都不要的。他饿了,自会寻你要吃的,便是你给他个萝卜,他都啃的香。”
听完这话,葛轩才作罢。
不再追问周员外身世,与几位老人谈起村里的家长里短,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老人们还未散去,村里妇人却陆续零散聚于此处。皆挎着一篮子,篮子里是一些纸钱和一些供奉之物,或是些点心,或是水饺肉食,皆是寻常百姓家吃食。
似乎是看出陈海林和葛轩的不解,慕云为两人解释。说是大梁国这北境地带,夏季初伏过后,亦刚好是庄家收获时节,农家人会准备伏祭。拜祭四方老爷,感谢其保佑庄家顺利收货,同时向其祷告明年亦有好收成。
数着各家的妇人都到起了,众妇人围坐一圈,将篮子中纸钱一份一份备好,那些个家里没妇女的人家,亦有亲朋准备了他那份。
妇人们往中间传放着纸钱,由村里几名辈高者堆放在中间,还边低声念叨着这是谁家的那份。遇那穷苦疾困之家,便会多几句祈福。
待一切就绪,便点火焚烧纸钱。面对着燃起的熊熊大火,妇人们亦齐声哼唱起敬词。期许能随着纸钱传到四方老爷那里。最后各家将供奉之物掰放一点至烧尽的纸灰中,算是请四方老爷吃饭了。
一切完毕,有妇人陆续返回家中,更多的却是留在此处,开始乘凉闲聊。
陈海林几人在一旁看着众妇人夏祭,一是却因好奇,二是李建刚妻子亦在其中。回去怕也是未准备好晚餐。
不想待几人随李建刚妻子一起返回她家院子时,桌子上早已是满满一桌酒菜了。一人也早已坐在桌上等待了,是李管事。
见几人回来,李建刚从伙房走来道:“几位老弟这是去哪了,再不来菜可就要凉了。”
却是慕云出言奉承:“只道李哥打铁一把好手,没想到也烧地一手好菜,嫂子当真好福气。”
“呵呵呵…,你这小子当真是混江湖的,就靠这张嘴,吃不了亏。”
“就他那张嘴,没被人打死,就已是上天保佑了。”一旁坐着的李管事似又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出言讥讽道。
“不说这,不说这,来,吃饭。”李建刚招呼着几人落座。
………
村北一处院子,两位老人用过晚餐,跛脚老人正收拾碗筷。看见李青河正要出门,便问:“爷儿,你要出门?”说着便擦干手,出屋走来:“我随你一起。”
却是被李青河给拒绝我:“出去转转,也不远,就青泉家,你就不用随着了。”
忽一阵鼓声响起。跛脚老人抬头看了下天色,“那我去给油坊送些吃的,量他是饿了。”
“也好。”李青河点头应允一声,随后便篓褛着身子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