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楚宸低声说，语气中有些悲伤，像是逢秋般的寂寥。

沐栉风一愣，透亮的眼中逐渐出现笑意。

“不必道歉啦，我也是太紧张了才说这么多话的。”

“不，我说的不止是这个。”楚宸喘了口气，“是我害了大家，如果不是我让姜葵留在这，她就不会出事。”

沐栉风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时候的尴尬，但看楚宸那心灰意冷，像是姜葵已经死透透的模样，他还是安慰道：“这儿本就妖兽横行，谁都想不到嘛，况且我们是来救人的，救人何错之有？。”

楚宸咽了咽口水，他已经看到了这场营救背后的东西。

“不，不是妖兽，她是被人所伤的。”

“人？你怎么那么确定？”

“从我们听到那呼救声开始，就已经落入那个人的圈套了，陈茜其实从没有发出呼救，以她虚弱的程度不可能发出能穿过山洞的声音，而我们第一次听见求救声源是山洞外，因为那本就是那个人让我们听的，他提前布置好了一切，等我们上钩。”

“可是我很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楚宸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姜葵，她并没有死，以那个人的实力想杀她不是难事，可为什么在关键时候停住了？

他没有将这一点说给沐栉风听，有些东西说出来不合适，特别是这种情况下，猜测说出来就成了怀疑。

他们在十方大山当中，还要相依为命。

“那你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了？”沐栉风心里震惊，他没想到楚宸能凭借这些碎片化的东西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

一直听他说“那个人”，想必是心里有了答案。

“虽然并未正式了解姜葵的武功，但从她的今日出手的那一下来看，起码也是能和你匹敌，这样的人在星流峰或许不少，可我们距离此处不远，能在我们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她重伤，来人必是青云境。”

楚宸眼中幽幽，说完后轻吐了一口气。

“青云境，又在这考场之人，那就只有萧牧云和洛城了。”沐栉风说道，“那个小人，下次见了他我非打的他满地找牙！”

不过这种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十个沐栉风一起上都不是洛城的对手，那死神之镰的威力楚宸还记忆犹新，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留手，但却无可奈何。

说到底，他这个青云境，名不副实。

另一边白歌的治疗已经接近尾声了，可偏偏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速度缓慢，像是巡逻的守城士兵。

两人不约而同的屏息起来，虽然不像是来了太强的妖兽，但他们还是小心为上。

在这十方大山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如果是龙宫当中是未知的恐惧，那这里就是已知的危险。

敕唬兽在草从中隐秘起来，看架势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它的感知要强于楚宸，是免不了正面碰上了。

沐栉风一咬牙，一个人跳了上去，“我去引开它！”

“不行！”楚宸想跟上去，可他回头看着还在治疗的白歌与姜葵，面色陷入纠结，终究是没去。

沐栉风奔跑在山地之上，这里不是人族的地盘，没有道路，崎岖不已，若非修过身法，他都未必跑的起来。

身后那家伙不出意料的跟上来了，他没敢抽空回头，但却能感受到双方的距离一点点地逼近，它速度也不怎么快。

沐栉风有了信心，又取出两只小罐子，随后借助其中力量拔地而起，飞跃到半空中，这才看清了那东西。

竟然只是只小羊！

羊角卷着，浑身看起来毛茸茸，不但不恐怖，甚至还有些可爱。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沐栉风哈哈一笑，“小羊，你好大胆子，再追本公子，小心给你串成羊肉串！”

小羊晃晃脑袋，一头钻进别处跑没影了。

他折返回去，楚宸连忙上来问他，“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事小事，别紧张，一只羊而已。”

“羊？”楚宸面色难看，追问道：“你确定是羊吗？”

“确定的啊，放心吧，根本没有什么妖兽，它已经被我吓跑了。”沐栉风毫不在意的说，以为是楚宸害怕了。

“在十方大山中有个传说，一个人身上孽太重会被诅咒成为羊头人身的东西，人们将他们称之为恶魔。”白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吓的沐栉风差点跪在地上。

沐栉风擦了一把额头上溢出的冷汗，悻悻然道：“我们都是修士了，一身浩然气，怎么会怕这个？倒是你，吓死我了！”他心跳很快，也不知是被白歌吓得还是被那个诡谲故事吓到了。

白歌没理他，接着说：“变成恶魔的人终日巡视在山中，直到发现它的猎物，它会将其标记，然后等到夜深人静，月色最盛的时候，再来享用它的晚餐。”

“你……你这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还头一次见你说这么多。”沐栉风皮笑肉不笑，双腿都在打颤，而这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他们还有那么多人没醒，姜葵也还得休息不知道多久。

楚宸安慰道：“这只是故事里的说法，故事里还说了，那个设下诅咒的是一位真神，不过破开诅咒的方法并没有说。”

这个故事是以前柳长云在渡船上讲给他们的，陈茜也知道，那时候他们还调笑说这种恶鬼来一个杀一个呢，可真正遇到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实力，但心理上的恐惧远超过预期。

大概也是因为，没有退路了吧。

而且楚宸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怕沐栉风吓昏过去。

西境的羊群都分布在几个草原上，什么时候来这十方大山了？

“姜葵已经没事了，对方出手是杀招，但她护住了自己的心脉，过会就该醒了。”白歌说。

这样看来，姜葵应该只是因为幸运才捡回一条命。

他们转移了地方，不论是出于哪一方考虑都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歇着，可这附近并没有山洞，他们也不敢贸然在平地上点燃篝火，这对一般妖兽固然有驱赶作用，可对那些真正的大妖来说，这无疑是引它们走的一盏灯。

“师兄，这种情况下你应该遇到过吧？”楚宸问。

“经常。”白歌以前做杀手的时候经常一个人翻山越岭，虽然规模远不及这里，但万变不离其宗。

“那你快说说，像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沐栉风急忙问，他走的双腿都发酸，堂堂一个大少爷，出街都要八个仆人抬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白歌沉思一下，说道：“快点走过去。”

“……”

沐栉风摆烂，当太阳完全消逝在夜色中那一刻，仿佛将他的力气也抽走了，扑通一下躺在不知道用啥变出来的软垫之上。

“不走了不走了，累死了，我们走了这么远，应该安全了吧。”

他们一直沿着风暴走的，如果能在这发现一个缺口就可以安然无恙，可很遗憾，没有。

“只要还在这外边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楚宸的精神力一直保持查探周围五百米的距离，纵使精神力很强，可如此消耗也是有些受不了。

他将其收回时都感觉脑袋生疼，一大块冰抵在上边似的。

今天恰好月圆，不知道引来狼人还是山羊。

“休息会吧。”白歌说，他还拖着那几个人，对灵力的消耗也不小。

水子殿内的几个长老已经不见踪影，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失踪在考场内这么久，他们早已经发现，然后各自带着弟子出去寻找了。

只留下玖冠与朱子瑜还在殿内监管着考场中的一切。

但十方大山那么大，现在又是晚上，搜寻很难进行，而且实力不高的弟子不能御剑而行，已经有好几处与妖族起了冲突，正在战斗。

虽然只是妖族外围，但许多弟子都已经负伤撤下，十分艰难。

楚宸这里倒是异常的平静，他们三个一人拿一个发凉的包子，各自都有些沉重。

沐栉风口袋中有帐篷，刚想要支起来，楚宸却告诉他一会就走，这让他更加沮丧，一个人坐在一旁。

白歌将自己的包子递给他，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凉的，没法吃。”

“你这公子哥身子在外的确吃苦。”楚宸把白歌的包子推回给他，“可没办法，现在我们已经走到末路了，努力适应适应吧。”

沐栉风没有吱声，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感觉胸口发烫，要将心脏烫穿似的。

两人赶忙聚过去，“你怎么了？”

白歌给他把脉，又看了下额头，“有点烫.”

“热，热！”沐栉风将胸口处的衣服扯开，企图用冷风来压制那股灼热。

他胸口处有一个特殊的图腾，一个山羊头，眼睛处还是猩红的颜色，散发出黑气与夜色融为一体，狰狞恐怖。

“这就是，恶魔的标记。”他们一直都知道柳长云讲的那个故事所言非虚，所以一直带着他转移位置，可没想到还是找上来了。

风声被一个摄人心魄的声音所覆盖，完全就是地狱中幽魂的哀鸣那样惨烈，又像是一个熟睡之人梦中呓语那样呢喃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