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殿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伊芙牵着叶墨，二人向给他们引路的可可莉雅道别。

可可莉雅脸上依然是那副温和的微笑。

这个17岁的少女内心有着与年龄极其不相称的成熟。

在被指派为希德琳侍女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必须要替那个能力很强却不太会应付社交与重要场合的少女完善各方面的问题。

眼前的这二人，也明显属于需要被完善的范畴。

“虽然不知道二位求助了希德琳大人什么事，但看二位的脸色应该是被拒绝了吧。”

伊芙微微一愣，看来自己所有的失落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被人看穿了心思，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是的……”

“请不要责怪希德琳大人，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私下接见二位，想必她是将二位当做了客人，但也请您站在希德琳大人的立场上替她考虑一下。”

“诶？”

“如果要满足你的愿望，必须要将另一个人置入难堪的境地，那就请您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认真思考一下，是否要将要求提出。”

可可莉亚虽然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但语气明显变得有些冰冷。

伊芙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低了一些。

她赶紧鞠躬道歉。

“是……是我考虑不周，希望没有对希德琳大人造成麻烦，我，我们这就走。”

侍女一直报以微笑，看着二人逐渐远去。

少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位侍女。

可可莉亚微微一愣，随后抬起手，朝着少年微微摆了摆手。

回去的路上伊芙一言不发，她的情绪很低，少年也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一直低着头。

贫民窟的人们没有太多的夜间生活，为了在夜晚不被饥饿所折磨，他们一般选择早早入睡。

也有一些老鼠会选择夜间出动，进行一些不法行动。

如果不是闹出人命的话治安军大多时候也不想走进这肮脏又下贱的街道。

走到贫民口街口的时候，伊芙慢慢停下了脚步，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看着叶墨笑着说道。

“……抱歉哦，明明姐姐之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要送你去上学……真的对不起。”

叶墨看到伊芙的笑容里满是无奈和愧疚。

要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从未上过学的奴隶突然被告知有机会去帝国皇都学院进修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情况。

如果一个人没有见过光明，就不会惧怕黑暗。

叶墨现在的情绪也是如此。

他无比失落，但他知道伊芙尽力了，于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伊芙姐，我舍不得你，学校还是不去了吧。”

伊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她紧紧抱住了叶墨。

“明天开始和姐姐一起出去卖水果吧，这样爸爸也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对你动手。”

“那炼金药剂……”

“我会摆脱药剂店的叔叔，让他帮我们售卖你的炼金药剂，但可能价格会比现在单独售卖要低一些。”

“谢谢你，伊芙姐……”

二人一边讨论着，一边来到了家门口，心情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未来至少不是一片黑暗，至少……

他们都还活着。

“爸爸，我们回来了。”

伊芙推开门，可刚一开门她便呆在了原地。

昏暗的破旧屋子内，老格里斯跪在房屋中央，他身上满是伤口，脸上也满是鲜血，甚至牙齿都被人拔掉了好几颗。

“爸……爸爸！”

伊芙赶紧想要冲过去。

一见自己女儿进门，格里斯激动地大喊起来。

“不，不要过来……！伊芙，跑！快跑！”

但一切都太迟了，砰的一声，屋门被人关上，因为房间太过昏暗，伊芙一开始并没发现，这房间内竟然还有好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在叶墨和伊芙进屋之后立刻关上了屋门。

而另一个满身酒气脸上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一把扯住了格里斯的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按在了地上。

“妈的，你还有力气叫唤啊？”

他抬头，看着伊芙，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哟，原来集市口卖水果的娘们儿是你女儿啊，你藏得很深啊格里斯。”

“黑蛇，求你了，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格里斯的脸被按在地上，一边吐着血水一边含糊不清地朝着男人求饶。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伊芙虽然很害怕，但看到自己父亲被这样对待，她顾不得许多想要跑上前去。

可才刚跑了两步她直接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一个身材壮硕的光头扛着伊芙就像是扛着一只小猫一般轻松。

“放开我！！你们这些强盗！！救命！！救命啊！！”

伊芙不停哭喊。

见自己女儿被人抓住，老格里斯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但换来的却是黑蛇狠狠地一脚。

这一脚踹在他脸上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给我放手！！”

叶墨疯了一般扑向了光头，可他的个子还没到光头的胸口，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加睡眠不足，这个15岁的少年力气可能还不如一个贵族家十岁的男孩儿。

光头低头看着这个抱着自己腰部拼命用拳头狠揍的男孩儿，他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恶的微笑，随后抬起一脚就将叶墨踹地飞了出去，叶墨直接砸坏了那张老旧的木桌，鲜血立刻从他额头上流下。

“格里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你既然还不起那你女儿帮你还也是很合理的是不？暗隼团最注重的就是信誉，你放心，我不会碰你女儿，这可是上乘的商品，嘿嘿嘿，一定会有人愿意出高价的。”

“黑蛇我x你妈！放了我女儿！你这个天杀的混账！老子要宰了你！”

格里斯拼命想爬起来，但却遭到了另外几人的拳打脚踢。

“爸爸！！你这个混蛋！！不要打我爸爸！！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黑蛇摆了摆手，那几人立刻停止了动作，其中一个似乎还没揍爽，朝着格里斯就啐了一口唾沫。

“行了，别把他打死了，他欠我们的可多了，就算把他女儿卖了也不够，妈的，黑熊你就不能让那娘们儿安静一点吗！”

似乎是被伊芙的哭喊弄的烦了，黑蛇朝着那叫黑熊的光头怒吼道。

黑熊似乎也明白了该怎么做，就见他抬手朝着自己肩上的伊芙的脖颈轻轻一捏，伊芙立刻陷入了昏厥。

“格里斯，好好活着，咱们的账还没清，走。”

黑蛇一挥手，其余人也跟随他一起走到了门口。

突然一个男人指着角落瘫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叶墨说道。

“老大，那个小孩儿要不要也带走？”

黑蛇回头，看了看叶墨，顿时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妈的你瞎啊，你瞧他那样瘦的和小鸡似的能卖个啥价，还得给他吃，要不你把他买了？”

小弟立刻嬉皮笑脸摆着手。

“嘿嘿，算了，老大，我没那癖好。”

“那还不快走，等着动静把治安官招来？！”

一片骂骂咧咧中，几人离开了房间，顺势还踹烂了格里斯家的门。

“伊芙……伊芙……爸爸来救你，别怕……”

听着人群嬉笑离去的声音越来越远，格里斯强行撑着地面想让自己站起来。

可他还没走上一步立刻又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彻底陷入了昏厥。

而此时的叶墨已经被吓傻了，虽然他天天挨格里斯的打，但刚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伊芙姐。

被人抢走了。

这是现在充斥在他脑中的唯一想法。

那些人会怎么对她。

她还能回来吗？

不可能了。

她会被当做奴隶一样卖掉，就像自己一样。

血液不断从他面庞滴落在地面上。

他的瞳孔逐渐收缩，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必须……要救她。”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也受了重伤的叶墨却慢慢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的声音此时越发清晰。

它似乎在对自己说话，又似乎是在对着这个世界说话。

那是一种自己没听过，但是大脑却可以理解其意义的语言。

“召唤……阵法……”

叶墨看着屋内的地板，瞳孔突然闪过一丝淡紫色的光芒。

“不行……没有魔纹，法印，刻印，甚至没有基础构筑材料……没有魔法磷粉，无法构建斯宾塞法阵。”

他就像是在和谁对话一般。

“斯宾塞法阵……基础构筑，但是可以绕过……重新成立新的序列，不用法印，不用魔纹和刻印……如何做到？”

他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开始观察房间地板，最后他从怀中摸出了炭笔。

“不用这个，不能用这个，那用什么？我知道……？我应该知道……？对，我知道……这个不行，新的法阵，全新的构建公式……”

叶墨扔掉了炭笔，最终，他的手慢慢地伸向了自己的面颊，那还流淌在他面颊上的血液，被他涂抹在了手上。

紧接着，他开始在屋内用鲜血刻画法阵。

“第一序列，绕过，重新构建，这是斯宾塞的法印可以借鉴部分……第九序列，彻底打碎重建，如何重建……对，用这个公式……”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位研究过召唤术的魔法师在场。

他们一定会陷入疯狂。

因为此时，这个年仅15岁没有接受过系统学习的少年。

正在越过斯宾塞法阵，刻画一种没有被任何人触及到的全新法阵系统。

“血……不够。”

叶墨的动作停止了，他已经感觉到了头晕目眩，额头上的血甚至已经不再流淌。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叶墨的眼睛看向了一旁，那倒在地板上的格里斯。

“他的血，很充足，全身都是血，可以杀了他，用他的血。”

少年自言自语着，眼眸之中紫色光芒愈演愈烈。

但最终，他猛地一咬牙，捡起被撞坏的木桌碎片，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割了下去，顿时细嫩的胳膊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而这些鲜血，无一例外流淌到了地板上。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