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兵，把窗打开，我和大疤来救你了！”

“我能打开窗早就跑了！”

“金燕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她关在连部食堂里，你俩快去救她，把她藏起来！”

于乐平迷迷糊糊记得那天夜晚，他跟徐大疤摸到连部仓库，隔着铁栏杆的窗户，跟马兵的对话。

于乐平自己躺在床上，竟然回到四十多年前在东风水库出民工的1976年。他顿悟，自己重生了。那天晚上，他跟徐大疤营救马兵和金燕的场景又出现了。

于乐平和徐大疤立刻去连部食堂。那里有一个小仓库，他们曾经从窗户上爬进去偷过半袋子玉米碴子。

连部食堂跟办公室隔道门。晚上有老耿头打更，连部头头晚上都回到宿舍睡觉。于乐平和徐大疤来到食堂后窗，轻轻地敲一下玻璃。

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金燕，我是于乐平！”于乐平压低声音，怕老耿头听到。

金燕坐在漆黑的食堂里，听到后窗有响动，她紧张地蹲到一张圆桌下。外面传来于乐平轻声喊话，她激动地流出眼泪。

“乐平，我在这儿！”金燕含着哭腔说。

金燕从桌下钻出来，来到后窗前。窗台高，她摸不到窗户上的插销。金燕去搬到凳子，“哐当”一只凳子腿掉到了下来。

隔壁老耿头耳朵灵敏，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手电来到食堂。一道雪亮的光射在金燕的脸上，金燕抬起胳膊挡住刺眼的光。

“丫头，你要干嘛？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还年轻，要想想你父母啊！”老耿头不敢向前走，生怕金燕手里的木凳向他砸过来。

“我没想死！大爷，你快回屋！”

金燕的喊声充满恐怖，老耿头关闭手电，转身回屋。

金燕眼睛发花，气愤地把手里掉腿的凳子重重地摔到地上。于乐平在窗下听的清清楚楚，禁不住打个冷颤。他听到了金燕“我没想死”的喊声，于乐平突然感到可怕。金燕说出没想死，这是她已经想到了死！

就在今天中午，金燕请假没有出工。金燕告诉队长也是她的男朋友于乐平不舒服。于乐平明白了她的不舒服怎么回事。

金燕躺在炕上百无聊赖。躺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起床。宿舍四个女人，回来吃饭把饭盒摇的叮当响，好像是嫉妒同样的“不舒服”，金燕却可享受休息的资格。无非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迷人的身段，是队长于乐平的恋人。

下午出工的哨声响起，各个队的民工拖着铁锹的稀里哗啦和嘈杂声过后，整个连部大院便是一片寂静。

金燕这是才从炕上爬起来，到厨房去吃饭。炊事员李建东和周大姐知道金燕没出工，把饭菜都留好了。厨房在宿舍后面搭建的简易屋子里。夏天在宿舍的厨房里生火做饭，低矮的油毡纸屋盖的屋里更加炙热。

周大姐听到厨房有响动，从她的宿舍出来，把盖在锅里的一碗茄子炖土豆、一个玉米饼和一碟小葱拌虾皮拿出来。菜碗里还有两块半肥半瘦的腊肉。金燕站在锅台前，边吃便跟周大姐唠嗑。

金燕吃完饭，回到宿舍觉得没有事干，再躺下那可真要病了。金燕拿起搪瓷脸盆，把内衣换下来。拿出备用乳罩，一条带子断了，她忘了缝上。金燕去吕玉敏的包里去找针线。这个装着针头线脑的包里，却没有找到针线。金燕穿上圆领背心，把挂在墙上绿军衣摘下来，和内衣内裤装进盆子里。

金燕要出屋的时候，想起于乐平昨天穿的白衬衣换下了，一定是放在行李上没有洗。金燕走进男宿舍，直奔于乐平的房间。男宿舍是东西两排大车店似的通铺。于乐平和徐大疤住在里面的单间。

于乐平换下的衣服果然仍在叠起的行李上。一件衬衣，一个白色跨栏背心，里面还裹着一条内裤。金燕犹豫着，这件内裤要不要一起拿走。

屋外有人进来，金燕迅速把把衣物卷在一起吗，塞进盆子里。

来人是马兵。他手里拿着一个细细的竹竿和一卷细丝线。马兵喜欢钓鱼，下午在工地，他们小组跟的车抛锚了，他乘机留出来，到供销社买根细竹竿，回来做钓鱼竿。看到金燕端着一盆衣服从于乐平房间出来，嬉笑道：

“于连长真有福啊，我能不能跟着借点光？把我的上衣顺便也洗洗呗！”

金燕瞪眼马兵：“拿来吧！”

马兵一步跨到炕上，从墙上摘下一件灰色外衣，扔到金燕的盆子上。金燕端着盆走出宿舍去红海河。

红海河在连部宿舍大院后面，穿过一片低矮的柳树林。这片林子白天没有什么人，夜幕降临便是民工男女约会的地方。

金燕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细高的身子，晃晃荡荡。金燕心里咯噔一下，是连部的会计刘万成，绰号“刘大浪”。他梳着大背头，头发抹着蜡，苍蝇落到上面都打滑。此人名为会计，实际就是在食堂收饭票的。成天游手好闲，专门往女人堆里扎。有人背后戏称他是“采花贼”。

刘万成看到金燕，嬉皮笑脸地站住：“小金，去洗衣服啊？”

金燕嗯一声，闪过身要走。

刘万成挡住她，眼睛盯在金燕的前胸：“我正要找你告诉个好事！你要着急去洗衣服，我陪你去河边吧！”

金燕平时见到他躲得老远，很少跟他说话。家里来信件，她让别人去连部取。她感到刘万成看她的时候，有一种不寒而栗感觉。

金燕低头道：“什么好事？你快说吧，我着急！”

刘万成总想找机会单独遇见金燕。在许屯公社出民工的十二大队里，唯有龙门汤大队的金燕身材曼妙，相貌出众，活脱脱一个大美人。现在邂逅，他周身热血沸腾。

“连部要找一个文书，你愿意来吗？你要愿意来，我就能把你要来。到这来以后认识公社领导，回城、上大学的好事你随便选择。你知道，我姐夫是公社书记，他发话，曹连长和张教导员肯定服从！”

“我不愿意！”

金燕一闪身，快速跑出树林。

金燕的心砰砰地跳，刘万成要是追过来，她就大声喊。在河边有几个人在洗衣服，远处还有两个男的在钓鱼。

金燕回身，后面没人。金燕蹲在一块石板边开始洗衣服，半个多小时洗完。金燕端盆往回走，刚走进树林，刘万成挡在前面。

“金燕，你干活真麻溜，一顿饭功夫就洗了一大盆衣服！我怕你晚了，就在这等你。来，我给你端盆子！”刘万成嬉皮笑脸，把手伸过来。

金燕闪身要跑，刘万成一把搂住金燕，迅速把手伸进金燕的前胸。

“金燕，我想死你了。你答应我，我对你好！我找我姐夫保送你上大学！”

刘万成把脸贴到金燕的脸上。金燕奋力挣脱，抬手给了刘万成一记耳光。刘万成一愣，金燕趁机跑出去树林，回到宿舍。

金燕把盆子扔到炕上，趴在行李上呜呜哭起来。

马兵做好鱼竿，要去钓鱼。听到金燕哭起来，他急忙进到女宿舍。

“金燕，怎么了？看见蛇了，把你吓哭了吗？”马兵讥讽地笑着。

金燕哽咽道：“刘大浪欺负我......”

“他妈的，他在哪欺负你？”

“在树林里。”

马兵扔下鱼竿，急匆匆地走出宿舍。他出门看到刘万成的身影出现在连部办公室门前。马兵快步追过去喊道：

“刘大浪，你站住！”

刘万成没回头，快步上前拉开门闪进去准备插门。马兵冲过去，拽开门，抬腿踹上一脚。马兵几乎天天到树林里练拳。他的螳螂拳、长拳几套拳法在习武的青年中打的最好。马兵对付刘万成这样的人，三拳两脚就放倒了。

马兵一顿乱拳，打的刘万成嗷嗷直叫。办公室没有人，马兵越打越来劲。金燕听到远处刘万成爹一声妈一声的嚎叫，立刻反应过来，马兵还在打刘万成。金燕拉住马兵，回到宿舍。

刘万成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上的血，拿起电话告诉在团部保卫处的侄儿，他被人打了。他侄儿是个小跑腿的，领着几个人来到龙门汤大队的民工宿舍，把马兵和金燕关进连部，等待明天请示保卫处长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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