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金燕悄悄爬起来，八叔的女儿巧珍睡得正香。金燕来到院子里，西屋八叔和马兵的房间没有一丝声息。

金燕昨晚跟马兵说好，今天他去自首，换回于乐平。金燕担心马兵一夜之间反悔，早晨起来自己溜走。她在院子里堵他，逼他去连部自首，让于乐平获得自由。她的事情，不应该连累到于乐平。更不能让他的前途受到影响！

晨曦初露，鸡鸣狗吠的声音时断时续从村子里传过来。八叔家与村子隔着一片杨树林，距离他们连部的却很近。连部出工的哨子声响起，在八叔家听得清清楚楚。

八叔屋里的灯亮了。金燕站起身，焦急地等待屋里人出来。

八叔披着衣服走出来，看到金燕站在院当中，问道：

“你起的这么早？”

“八叔，马兵醒没醒？”金燕问。

八叔一怔：“马兵半夜走了，你不知道？他说跟你说好了，让你在这住几天。”

金燕愕然：“他说回队里吗？”

八叔摇头叹气：“没说。他现在惹祸了，哪也不敢走，肯定是回队里了。这小子太毛楞了，害的乐平为他背黑锅！”

金燕立刻意识到马兵是为了躲她，担心天亮，她催促他去自首。昨晚他答应去自首，完全是应付她。金燕气的眼睛噙满泪水，她抑制住没有流下来。

八叔劝慰几句，扛着锄头去院外的菜地了。金燕到井台打水，开始洗漱。她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回到队上找徐大疤商量怎么办。

金燕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背着包跟八叔打下招呼，回到队里。

队里的人都起床了，开始洗漱，准备吃早饭出工。蔡晓琴看到金燕从晨雾中走过来，惊讶地迎过去。

“金燕，这两天你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回家了。于乐平被抓走了，是因为马兵把刘大浪打了，于乐平不交出马兵，还没有放回来。”

蔡晓琴是金燕的闺蜜，两家是邻里，家长关系也非常好。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谁想瞒着家长做点什么事，相互打掩护。只要她俩在一起，她们的父母都放心。她和金燕下乡两年，到东风水库工地出民工一年，两个人没有不说的话。可金燕失踪了两天，蔡晓琴感到十分焦急。

金燕焦急地问：“你看到马兵了吗？”

蔡晓琴向男生那边看一眼：“没啊！他不是跟你躲起了来吗？”

金燕把蔡晓琴拉到一边：“我昨晚让他今天去自首，把于乐平换回来，他答应了。半夜从八叔家跑了。”

“金燕，你傻啊！马兵比猴都奸，他能去吗？现在谁也救不了于乐平！”

蔡晓琴声音虽然不高，但句句扎在金燕心里。

金燕眼泪刷地流下来：“是我害了于乐平！小琴，你说我怎么办啊？”

蔡晓琴性格稳重，她和金燕同岁，但很多方面却显得比金燕成熟。蔡晓琴想了一下，说：

“现在队上由高三领头干活，说话谁都不听，你在队里不出工，他也不能管你。你不在队里会引起大家胡乱猜测，你还是在队里等在于乐平吧。”

金燕听了蔡晓琴的话，慌乱的心里稳定下来。她对马兵逃走感到气愤，说：“我找大疤，让他去找找马兵，于乐平替他顶罪太冤枉了！”

“你回屋里，我去找大疤，一会就要开饭了！”

蔡晓琴拿着牙缸，趿拉拖鞋去男生宿舍找大疤。

徐大疤一听说马兵半夜失踪了，气的不住地骂：“这个王八蛋，把人打了，于乐平去顶罪，他跑了！他肯定是跑回家去了。找回来他也不会去自首的！”

徐大疤看着金燕一脸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也感到焦急。让马兵自首，别人不清楚，徐大疤是最了解马兵的，表面显得他很随和，有点不拘小节。可实际马兵是心眼最多的人，从来不做自己吃亏的事。让他去自首蹲拘留所的事情，不把他绑架送进去，他自己绝不会送上门的。

“金燕，你现在还不能露面！刘大浪没有在连部，他肯定不能放过你和马兵，想把你们俩都抓进去。你是回家，还是去八叔那里躲起来，队里不能久留。你赶快决定吧！”

徐大疤的话，触动金燕的心。她不敢回家，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慈祥，在他们面前她不敢撒谎。如果把父母知道实情，肯定不会忍生吞气。找到公社领导反映，会把事情弄大的。金燕还是决定回八叔家，躲几天再说。

金燕返回八叔家。巧珍要去镇上，问金燕去不去。金燕很想跟她去三里地远的小镇去溜达。水库大坝建成，那个小镇就变成库区了。

金燕想了一下，还是不去吧。一旦被刘大浪看到，又要惹麻烦。

金燕回到院里，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一棵枣树下。心情格外沉重。她不知道于乐平现在是一种怎么的生活。从他们毕业来到农村，尤其是出民工到工地以来，她和于乐平心目中产生了一种默契，好像于乐平对她的关照，感觉是应该的。她为于乐平洗衣服好像也是分内的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在小树林约会，也逐渐感到正常了。她夜晚躺在炕上，望着窗外漫天星星，想起于乐平看她的目光，对她的一举一动，心就加速跳动。这也许就是朦胧的爱情！

现在，想起于乐平心情却充满悲伤。不由地后悔，昨天下午她不应该请假不出工。队里所有女人，只有她在能够随意请假。那些女人即使来了例假，照样挥舞铁锹装车。金燕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这样娇气，如果照常出工，就不会出现刘大浪骚扰她的事情了。

可没有如果，只能面对现实。那么现实就是躲在这里等到于乐平回来，再没有任何好的办法了。

金燕坐在院子里感觉饿了。早晨回到队上，也没有去厨房跟大家一起吃早餐，急忙返回来。现在金燕有点饿了，八叔到生产队干活去了，巧珍每天早饭都把中午饭带出来。她和马兵在这呆了一天，午饭是中午现做的。主食烀玉米、菜就做一个，是土豆和茄子和大葱。用大缸里的黄豆酱拌。本来没有食欲的金燕，吃了两口就食欲大增。这样的饭菜，到农村后经常吃。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土豆拌茄子。

金燕到厨房，掀开锅盖，大铁锅里只有几个烀好的土豆。早餐他们可能就是吃的土豆。农村粮食不够吃，院子里的苞米也舍不得吃。金燕感觉再在八叔家呆下去，八叔和巧珍不会表现出不满意，八婶要是从娘家回来，看到她还住在这里，肯定脸色难看。

金燕想起这些，脑子里忽然做出一个决定，还是回家躲几天吧。告诉父母工地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