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进屋要收拾东西，马兵说：

“金燕，我回去队里住吧。我买回来的食物，晚饭咱俩把它吃了。我不能带回队里给他们那些野狼嚎吃！”

金燕想了一下，只要马兵晚上不在这里住，白天无所谓。他们在青年点的时候，男男女女经常大白天聚在一起打打闹闹。金燕极力要马兵晚上离开八叔家，怕队里人知道了，八叔不在家，他俩住在这里，说些闲话，尽管是于乐平把他俩送到这里的，但那是八叔和家人都在的情况下。八叔家没人，他俩待在这里，传到于乐平耳朵里不好。

马兵答应金燕，吃完晚饭就回队里。

中午，金燕到厨房把巧珍早晨烀的苞米拿出一棒，回到屋里啃起来。马兵把一根香肠送给金燕，金燕气哼哼地说：

“拿走，我不吃你的东西！”

马兵一脸无奈，转身出来，把手里的香肠重重地摔到锅台上。

一下午，金燕躺在屋里没有出来。屋里很热，金燕又不敢脱下草绿军装。在队上或者青年队，她们女生几乎没有穿外衣的。夏天的衬衣基本都是女式背心，里面是乳罩，勾勒出前胸的丰满线条。即使这样她们在男生面前也不觉得胆怯和害羞。

可金燕自己面对一个男生的时候，她却感到害怕，自我保护意识明显增强。她在队里和青年点的时候，自己就是袒胸露背面对于乐平，也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马兵半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做晚饭。他从小镇上买了两根香肠，两条鲢鱼，一只烧鸡和四斤果酒。本来是要答谢八叔一家人的。他和金燕在人家吃住，八叔一家满是热情，但也不能烟袋锅一头热乎。他和金燕还不知道要住上几天，破费二十元请八叔家吃一顿值得。

可是，八叔一家去奔丧，这些东西也留不住。他更不能拿回队里给他们吃。马兵把两条鲢鱼收拾好了一起炖了。马兵厨艺还可以，炖出的香气飘进金燕的屋子里，金燕嗅觉到有了食欲。中午啃了一棒苞米，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闻到厨房的香味，饥饿感油然而生。

太阳西斜，院子里没有了刺眼的光线。马兵把饭菜做好，都端到院子里枣树下的圆桌上上。八叔一家吃饭都在这里。

“金燕，晚饭做好了，出来吃吧！”马兵站在门外喊。

金燕坐起来，躺了一下午，突然起来感到头晕。她没有回答，马兵在门外继续轻轻地喊：

“金燕，我炖的鱼可好吃了，还有烧鸡，你出来吃点吧，吃完我就回队里！”

金燕答应一声，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走出屋。金燕去井台打水，用湿毛巾擦把脸。来到圆桌前坐下。马兵把碗筷都送到金燕面前。

从来到东风水库出民工，再远一点说，从金燕下乡以来快到两年时间，她还没有吃过这么风盛的食物。一盘香肠、一盘红烧鲢鱼、一盘撕开的烧鸡、土豆片炒辣椒和一盘葱炒鸡蛋还有一个凉菜拍黄瓜。

六个菜中有三个菜是八叔家园子里自产的，金燕纳闷，问：

“你哪来的钱，买鱼买烧鸡又买香肠的？”

马兵嘿嘿一笑：“我舅给我五十元钱，让我买点东西去被打的那个人。我一想干嘛为他花钱，买点好吃的答谢八叔一家对咱俩的热情款待。”

金燕惊异看着马兵：“你还有这样感恩的心？”

“金燕，我在心目中什么都不是？一个草包，赶不上于乐平的一根手指头，对吧？告诉你，我有远大的理想！回城当工人，我一定是革新能手，我去当兵，一定是个带长的，我要当官，一定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官！”马兵信誓旦旦地说。

金燕讥讽道：“你的理想真远大！我还没看出来，你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马兵没有感觉这是金燕的话里有讥讽的味道，觉得金燕对她给予表扬。马兵乐呵呵地把装了四斤果酒的塑料桶拿出来：

“金燕，这是苹果酒，没有多大度数，咱来喝一点。你的话鼓励着我，我远大的理想一定能实现！”

“我不喝酒，你自己庆祝自己，树立了远大理想，去奋斗吧！”金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起来。

马兵把酒都满一大碗，端起来咕嘟咕嘟地喝下去，然后一抹嘴：“这酒真甜啊！”

金燕没有看马兵，低头吃菜。没有想到马兵还有这么好的厨艺，金燕感到意外，问：

“在学校的时候，你经常在家做饭？”

马兵嘿嘿一笑：“我在家经常给做饭，洗衣服。在父母面前我是最乖的儿子了！”

金燕诘问道：“你这么听父母的话，为什么在外面脾气暴躁去打人？”

马兵一脸苦相：“我还不是为了你吗？于乐平的女朋友受欺负了，我心中的女神受侮辱了，我能坐视不管吗？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我们在江湖做人的标准。不做到这一点，算什么朋友？再说，你是我梦中情人，于乐平下手早了，否则你肯定是我的女朋友！”

金燕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露出幽怨的目光：“我喜欢于乐平的成熟稳重。他不像你遇事不用脑子。他要在家绝对不会去打刘大浪，还能把刘大浪治得服服帖帖！”

马兵显得很痛苦地摇摇头：“我当时看你哭了，心里无比难受。我能让你受委屈吗？我什么都没有想，找到刘大浪就是一顿拳脚。”

金燕想起于乐平在拘留所，不知道能不能吃饱饭。她听别人说过，进去的人都要被号霸打一顿，吃的食物要号霸和他的小喽啰们吃完了，才能轮到新进去的人吃。金燕想起这些，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来。

马兵起身去把金燕的毛巾拿过来，递给金燕：“金燕，别哭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啊！”

金燕抬起头：“给我倒碗酒！”

马兵一愣，立刻给金燕斟满一碗酒。

金燕端起碗，咕嘟咕嘟就喝下去了。这是金燕第一次喝下大碗果酒。过去在青年点的时候，有同学在河里抓鱼或是山里套野兔子，他们就算是改善生活了。那时，她只喝过几口果酒，脸上就发热了。

今晚，金燕心情郁闷，借酒消愁，一碗酒下肚，脸上就火辣辣了热起来。金燕一碗酒下去，还要马兵给她倒酒。马兵犹豫一下，金燕再一口干下去，肯定就会醉了。

“金燕，你不能再喝了！”

金燕瞪眼马兵：“你瞧不起谁？我告诉你马兵，你在哪方面都比不上于乐平！我就喜欢于乐平，这碗酒我是为于乐平喝的，给我倒满！”

马兵又给金燕再喝斟满一碗。金燕端起碗又是一饮而尽。

“金燕，你吃点菜啊！”

“我不用你管！你快点吃，然后回队里！”金燕头脑依旧清晰，没有忘记催促马兵离开八叔家。

马兵低头吃菜。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股凉风骤然刮起。马兵抬头看眼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眼见要下雨了。

凉风吹来，金燕没有觉察出来，反而感到燥热。金燕竟然脱下外衣，里面是粉色砍袖衬衣。前胸隆起，露出藕荷色浑圆的两肩。金燕的身姿是迷人的，马兵低下头不敢看。

金燕吃了几口菜，把酒碗又端起来，说话的口气充满醉意：

“马兵，再给我一碗果酒，这酒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