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涛径直走进上屋,确实不见马兵,可也不见八叔和家人。他们不能出工这么早,这人都去哪儿了?
“八叔家的人呢?”徐云涛出来问金燕。
金燕白眼徐云涛:“你真够操心的了!八叔家人都去串亲戚了,你还要追去看看呀?”
徐云涛一愣:“他们什么时候去的?你昨晚敢自己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没看到,我把大老黑都放出来了。”金燕不屑一顾地说。
徐云涛半信半疑,环视一圈看不出什么异样,说:“乐平今天回来,我去县城拘留所接他,你去不去?”
金燕立刻答应去。
金燕收拾完,可八叔家的人还没有回来,这么大的院子给扔了,一旦丢了东西怎么办?徐云涛想了一下说:
“我回队里找个闲人来,咱俩赶快坐车去县城。”
徐云涛刚走出大门,八叔的女儿巧珍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徐云涛问她八叔怎么没回来?
巧珍说“我爸我妈还要在姥姥家待两天,我耽误两天工了,大队要选赤脚医生,我再耽误就没有资格了。”
“你们走了两天了?”徐云涛疑问道。
“是啊,金燕和马兵在这看家呀!”
金燕在门口听到他们的说话,忙跑过来说:“巧珍,你昨天刚走,大队就来人找你了!”
巧珍一怔,要说话的时候,金燕想她使眼色,巧珍只好顺口说:“啊啊,我知道了。”
徐云涛和金燕来到汽车站点,一辆大客车驶过来。他们上车,车上的人不多,金燕坐在靠窗位置,徐云涛坐在她旁边。俩人谁也没说话,售票员过来,徐云涛伸手掏钱,金燕把钱递给售票员说买两张票。
徐云涛闷了半天,扭头看住金燕说:“你离马兵远点!他人品不怎么样?”
金燕轻轻一笑:“他人品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为乐平着想,提醒你一下!”徐云涛压低声音说。
金燕把头转向车窗外,心里有些发慌,莫不是大疤看出来她和马兵的事情来了?
到了县城长途客运站,他俩下车不知道到哪儿坐公交车去岭下拘留所。徐云涛不好意思打听路,让金燕去寻问路人。
金燕直接说:“你是怕打听拘留所在哪,别人要小瞧你是吧?”
徐云涛辩解:“我才不是呢,我跟陌生人说话爱磕巴。”
金燕:“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毛病呢?我倒发现你有小心眼!”
金燕看对面来一个老大妈,迎上前问:“大姨,我问一下拘留所在哪?在哪坐公汽?”
大妈愣愣第看一眼金燕,摇摇头走了。
徐云涛蹲在墙边,看着金燕被大妈冷漠,更感到拘留所是遭人厌恶的。所以他让金燕去问路。
金燕继续寻问,终于打听到了。他们找到2路公汽,坐到岭下煤窑站。下车后沿着一个小路,穿过一片低矮的果树园,来到一个大山沟里。水泥厂的大烟囱冒着黑烟,厂房里升腾浓浓的烟雾。
在水泥厂西侧有一个高大的围墙围起来的大院,黑色大铁门右侧挂着一个醒目的大牌子:瓦长店市公安局拘留所。
金燕望着大门,禁不住打个冷颤,像盛夏中刮来一股寒风。
大门前站了不少人,有的领着包,有的带车过来的。
“哗啦”一声,沉重的大铁门打开,里面走出七八个人,一些人上前喜泣拥抱。于乐平最后一个从大门里走出来。
金燕犹豫下,迎上去。
“乐平,你吃苦了......”金燕哽咽地说。
于乐平头发凌乱污秽,脸颊消瘦,下巴胡须有半寸长。半袖衬衣破了几个口子,脚下的鞋子也裸露出脚趾头,一副落魄的样子。
徐云涛显得很激动:“大哥,你终于熬出来了!走,我领你去洗澡!”
于乐平看眼金燕,又看眼徐云涛,问:“马兵呢?”
徐云涛瞥眼金燕,说:“金燕说他去串点了,我都告诉他你今天出来,他还去串点。”
于乐平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快领我去饭!”
他们走在街上,行人奇怪的眼神看着于乐平。金燕走到百货商店门前站住。
“乐平,进去给你买套衣服和鞋子。”
“你有钱吗?”徐云涛问。
“你有钱,你去买!”金燕瞪眼徐云涛。
于乐平对金燕说:“在队里行李铺上有衣服,你拿来一件好了!”
金燕埋怨地说:“谁知道这几天你这么狼狈,像流浪汉一样!我不敢回队里,一直住在八叔家。徐云涛应该想到,把你的衣服拿来。”
徐云涛说:“我没有想到,你不也没有想到吗?”
于乐平听出金燕对徐云涛不满,说:“你们谁也想不到,在这里面不是人待的地方,白菜叶汤,一点油腥没有,窝窝头比青年点的难吃十倍。吃完了还要下煤窑去背煤。不背出一百袋煤,晚饭都吃不着。”
金燕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她拉住于乐平的手走进商场。金燕家境条件好,每次回家妈妈都给她和妹妹零花钱。这些零花钱她都攒起来,一直带在身上。看到于乐平邋遢相,心里一阵难过,都是因为她才造成这个样子。金燕感到愧疚,不应该失身马兵。
金燕花了十五元钱,给于乐平买了一件白色老头衫,一条劳动布裤子,一双塑料凉鞋。于乐平去卫生间换上,把一身脏衣服扔掉了。
他们看到一家饭店挂着大牌子:国营长春路饭店。他们走进去,临近中午,吃饭的人很多,几乎没有空座位。
金燕让徐云涛找座位,她排队买饭票。金燕花了六元钱,买了二十个粉条萝卜馅大包子,一碗大白菜炖豆腐,一盘洋葱炒鸡蛋。
于乐平多日以来吃的最饱最香的一顿饭。于乐平看着金燕,看出她目光忧郁,好像有什么心思,便问:
“金燕,我在里面这几天,有人欺负你了吗?”
金燕显得局促不安地摇摇头:“我一直在八叔家住的,没有接触外人!”
“马兵没有回队里去吧?”于乐平继续问。
“他就住在八叔家住了一晚上,跟八叔喝酒,第二天就走了。”
“不对,我第三天去八叔家还看到他了。”徐云涛说
金燕瞪眼徐云涛:“他中途回来一趟,住一晚上又走了。”
于乐平打了一个饱嗝,站起身说:“我去洗澡,金燕,你兜里还有钱吗?今天花的钱,是我借你的!”
金燕生气嘟囔道:“我花钱,你还计较呀!你把头发理一下吧。徐云涛,你跟乐平一起去洗洗吧。”
金燕从兜里掏出两张五元钱,递给于乐平。
“你在哪等我们?你去女浴池也洗洗吧。”
他们来到两洞桥上“东方红浴池”,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