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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镇说是镇,却也比的上一些小型郡县,无论是地域面积,还是百姓户数,规模比之郡县相差无几。

巷弄人来人往,没有夸张到比肩接踵,却一直如涓涓细流不曾冷落了巷子,也不冷落叫卖起生起伏伏的街边小吃铺子。宋胤川穿过最热闹的巷子,对其招呼的的铺子伙计起码有个七八个,宋胤川只是摇摇头,径直离开。不过路过也有些铺子生意兴隆,店里人头蹿动。店大,也热闹。铺子伙计忙前忙后,顾不得门外招客。反而这样的铺子里坐满里人,不过也有些生意马马虎虎的铺子,见门外汉子穿着打扮,也没了招客的念头。非是铺子老板娘打娘胎里出来就懂得了看人下菜碟,而是苦心经营多年多是如此。

宋胤川走出巷子,见到不少经营包袱斋的外乡游人。宋胤川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个包袱斋汉子,真是当的气巧舌如簧,表里为奸。先是不经意间撞到一个正面走来的商贾之子,自己包袱里面的“宝贝”一不小心漏了个面,又恰好给那年轻男子瞧见。宋胤川看那商贾之子弱冠之年,尖嘴薄舌,天庭塌陷,肥耳阔腰,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可以洞烛其奸的人。本是可以匆匆而过,闲来无趣,宋胤川就近茶馆坐下,当一观棋之人。包袱斋男子先是赶紧把自己的“宝贝”藏好,对着比自己足足大了一圈的年轻男子抱拳聊表歉意。说是出门不带眼,撞了大佛见到了财主,抱歉抱歉,见谅见谅。说完汉子假意掂了掂自己的包袱,神色古怪便要离去。年轻男子话未出口,只是轻声呼叫一声,听不出是要留要赶。包袱斋男子开始哭诉家庭不易,上有老下有小,糊口生意小本买卖,确实是自己不长眼,撞了大少爷,望大少爷念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一马。

年轻男子不听包袱斋男子肺腑之言,摆了摆手,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说你个生意人,在外不易,家中老父也是常年奔波在外,为自己家一点一点打下家业,四海兄弟多些理解。包袱斋男子展颜一笑,说如今这样不拘小节的富家公子真是凤毛麟角了,今日得见,一改仇富心态。高谈阔论,奉承语言字字句句沁人肺腑。最后年轻男子说既然都是生意人家,恰好碰到了,就提议看看包袱里都是些什么宝贝。包袱斋男子故作神色为难,说都是些下贱玩意,入不了大少爷的法眼,迟迟不愿意打开肩上包袱。

年轻男子觉得自己慧眼如炬,阔气展现自己的鼓囊腰包,一些上成宝贝物件自己还是可以来一个财货两清的的一锤子买卖。包袱斋男子不情不愿打开自己的包袱,琳琅满目的物件,年轻男子一下子更加觉得自己真是慧眼如炬福缘深厚之人。年轻男子故作高深,抬头挺胸,假模假样打量着琳琅满目的物件。先是挑选了一盏宝光流转的三脚红尊。还未等年轻男子询问价格,包袱斋男子求也似的解释,这个开国三角红尊已经被某位郡里的老爷相中,本次离开小镇后就得交付到郡里老爷手上,出价二百两银子。年轻男子一阵忽悠,慢慢加价,直达四百两银子。加价越高,包袱斋男子越是为难。自己虽然是小本买卖,却也得童叟无欺,一诺千金抱诚守真。今儿不管贵公子加价多少,今天这个三脚红尊是绝对不可能让于你的。年轻男子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年轻男子继续装模作样挑选,不出所料半数物件已经名花有主。每每如此年轻男子装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包袱斋男子开始慢慢诚心诚意推荐自己值钱物件。最后挑选出两个自己最为得意物件供年轻男子挑选,如果年轻男子依旧看不上,他依旧可以其他物件里面挑选。年轻男子故作高深,他简简单单看了一眼包袱斋男子挑选出来的两个物件,又开始展现自己的慧眼,包袱斋男子却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说他挑选出来的物件。

最后年轻男子还是从包袱斋男子手里二选一,包袱斋男子为表达其他物件已经名花有主的歉意,少收了年轻男子二十两银子,一百八十两银子。后来包袱斋男子想给年轻男子一个彩头,又有些心疼自己的物件,最后年轻男子不要包袱斋男子给的折扣,包袱斋男子选送一个瑞兽挂件。

这是一场双方都很满意的买卖。

年轻男子拿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家,一路上是大袖晃荡,满面春光。

包袱斋男子净赚二百两银子,悄然离开小镇。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总算对得起自己在小镇摸排两月。

宋胤川付了两文钱后离去。

宋胤川逛了一圈杂货市场里的好几家杂货铺子,买了几个他以前都没有见过的双倒勾鱼钩。

“真就剩一个铜板了。”

宋胤川原路返回。

——————

“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欠的钱我肯定会还上的。”

地上一个男子正被七八个撸起袖管的黑衣男子拳打脚踢,他已经被打得吐在地上一大口鲜血。还有一个男子手里握着一根圆滑木棍,一个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围观人群很多,不过没人上前或是劝阻,一个是狂嫖滥赌的赌徒,一群是赌场里靠拳头吃饭的打手。

一个打手对着地上男子小腹全力一脚,瞬间地上男子蜷缩身体,大口呕血。背后打手对着地上男子后背全力一脚,男子在地上挣扎后突然起身,野兽一样冲向围观群众。

他知道,他今天估计真的要被打死了。

拿着光滑木棍的打手明显是个练家子,地上男子刚刚起身冲出就被他一把拽住后领。一用力,男子就像断线风筝一样后背重重落地,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地上男子不断呕血。

“赌桌出千,废双腿。欠了老大的钱还不上,十两银子一根手指,五十两一只手。”拿刀男子声音低沉,富有穿透力。

“不要不要。”地上那种血泪交加。

手拿木棍的打手侧身,指着赌场牌坊下的刻文义正言辞说道:“规矩是公之于众的。”

说罢,手拿木棍打手,手上腱子发力肉,猛力挥下,直直砸向地上男子头颅。胆小围观群众赶忙闭眼或侧目。

只是还没有砸到地上男子头颅,一个更为健硕高大男子握住了木棍另一端。

“你要多管闲事。”打手问。

“他欠你你们多少钱。”宋胤川答

“你赔?”打手问。

“一百五十两银子,我们可以打死他了。”持刀打手说到。

地上男子立马爬起来,边哭边跪,跪走到宋胤川脚下泣不成声道:“小川,救救我。”他一手抱住宋胤川大腿,一手擦拭这嘴角血迹,只是他一抹,整脸都是血迹。叩心泣血,唇齿打颤道:“小川救我,我以后一定戒赌。”说完砰砰砰地上就是捣蒜搬磕头。直到头破血流。

“一百五十两这么多。”宋胤川问。

“对,利息只算了十两。”

宋胤川点点头道:“还一百五十两,可以留一命?”

“可以,也还是要废了他的脚。”打手冷冷说道。

“没有余地?”宋胤川问。看了一眼地上男子,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冷冷说道:“他要是废了还不如去死,拖累家里的娘三。”

宋胤川对着打手抱了抱拳,道:“都是开门做生意的,钱比死人划算吧。废了他也没有什么作用。贵场在青河镇也是响当当的,向来没有说非要死人伤的道理。开门做生意,利字当头。规矩是赌场定的,大伙愿意入场,当然大伙也都认可规则。但是我愿意出钱直接买下他的命,这个虽然不在贵场的规则之内。可是贵场也没有规定不可以买走。”

“问一下老大。”大刀男子对其中一命打手说道。

一个打手小跑入赌场内。

男子趴伏在宋胤川脚下,包头痛哭。吴小勇,上河村与宋胤川一样的一个渔夫。

宋胤川冷冷说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在赌场你在干什么吗?”

吴小勇抬头,眼泪依旧吧嗒吧嗒流个不停,这么多年的“豪赌”,他那里知道他什么时候被宋胤川撞见过。

宋胤川不急不缓:“那天,我见到一个女人。她被一个男人揪着头发,乱打。就在这里。我走近后才发现是大嫂,她被你打的口鼻全是血。后来我问过冯伯,他并不奇怪,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耳光一耳光的打,打得特别响亮,头发都被揪掉了好多。那时候我觉得,她还不如你家的牲口。”

吴小勇双手掩面,把脸埋再地上。

拿刀打手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吴小勇,开始冷嘲热讽“你今天真要救得了他,他那天赚钱了,还是要来的,你说是吧,勇哥。”

不一会进去的打手小跑出来,道:“老大说,二百两。”

“给钱吧。”拿刀打手说道。

“没钱。”宋胤川答。

拿刀打手一脸错愕,这一句话好像是喂给他的屎彻底把他噎住了,把刀递给另外一命打手,他双手叉腰,质问道:“感情你小子耍我们哥几个呢。”

“赌场不就是以小博大吗,难道你们做生意不欢迎客人?”宋胤川问道。

几个打手气的不轻,感情这半天给一个穷光蛋刷了团团转,差点以为是一个深藏不露但是腰缠万贯的,只是穿着寒酸些许。为首打手指着宋胤川,目露凶光道:“你小子骨头打不打得碎。”

“这就要撵客了。”

“好啊好。”打手指向赌场大门道:“去,你现在就进去,你他娘的要是欠多了,今天老子先打死他,下个月还不上,老子就是打你。”

吴小勇依旧趴伏在地,宋胤川大步流星走向赌场。

赌场内,人很多。大概七张桌子,每一张桌子桩家独坐一侧,另外三侧挤满了人。真就座无虚席。

“买大买小,押押押喽。”庄家手里骰子摇个不停,口中哟呵不断:“押小赢小,押大赢大,大押一点,财神看家。押喽押喽,今晚上就睡了七小娘。”

一个中年男子,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他心一横横:“一只手顶多少银子。”

“五十。”

他肥硕大手一把拍上赌桌,今日视死如归之态。

“五十两,九点。”

庄家看了一眼男子:“确定?”

“开!!!”男子大喝。

“好。”

开。四点和五点。押大一侧大声疾呼,押小一侧哀鸿遍野,捶胸跌脚。押九点的男子倒地不起,在地上气喘吁吁,额头冷汗密布。

宋胤川找了一桌人少的。

“押多少。”刚刚拿刀打手一直跟着宋胤川,宋胤川刚刚停脚,他以胳膊顶了顶宋胤川,小声询问。

“全压了。”

“你真有种。”

打手也不催促,就是默默地看着。他想看看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鱼儿能掀起什么样的浪,还是一点水花,或者是一点水花也没有。

“开喽开喽。快押快押。”

“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宋胤川不紧不慢,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一文钱,押了大。赌桌上其他人也是如见鬼神,这人难道存心来捣乱的。赌桌上是真没人见过铜板。

打手如见鬼神,不可思议看着宋胤川。当了这么些年打手,还是第一次在赌桌上见到铜板。唇齿打架,下巴砸地。最后拍拍宋胤川肩膀,宋胤川转过身后咬牙切齿的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还真的是全部啊。一文钱,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难道不是吗?”宋胤川反问。

打手气的不轻,这次他微笑回答:“是是是,就是别一下就结束了。”

大。

宋胤川朝打手笑道:“两文钱了。”

庄家一一清点后桌上留下一个铜板,翻找一会发现没有铜板,扔出一两银子,道:“赏你了。“

宋胤川接过:“算借的。”

“你继续。”打手说。

“好的。”宋胤川答。

“就一两,全部压了吧。”打手说。

“留一文。”宋胤川答。

打手气笑,用一种很假意的奉承语气道:“是是是,还有一文钱。”

宋胤川压了一个豹子,两个四。四倍,一两变五两。此时此刻打手任然觉得运气还行,不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还准备看下一场,就被老大叫走了。他不知道,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宋胤川压了大,就压了五两,输了。又押小十两,赢了。就这样输输赢赢好一会,宋胤川面前已经堆了五六十两。而此时此刻在外伏地痛哭的吴小勇已经来到宋胤川身旁,只是默默看着。

六十。

八十。

七十。

九十。

……

输输赢赢半个时辰后宋胤川面前已经有了一百八十两银子。有些儿眼尖的男子,发现身边这个男子如何“白手起家”后,一直跟投,现在这桌,输得回本,没输的和赢了的只分赢了钱和赢了更多的钱。

打手重新走了一遍赌场,发现这个只带一文钱进赌场的男子还在赌桌旁,他觉得不可思议,心中的不安驱使他来一探究竟,而看到已经有一小堆银子的宋胤川,惊呼出声:“怎么回事!!”

“阿久,今天我们可要掏空你们喽。今儿可是碰上赌神了,我一直跟押。”一个猥琐男子对着打手晃悠手里的钱袋子,嘚瑟道:“我不仅仅回本了,我还赢了快一百两了。”

宋胤川看了看打手,一脸人畜无害:“很少玩,总是有些运气还在手里的。”

打手匆匆离开,一会儿后台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魁梧,身高九尺有余。

“老大。”各桌庄家还有所有打手同时齐齐喊到。

他径直走到宋胤川对面:“听说你赢了我们很多钱,我和你单独赌上一赌如何。”

“老大开门做生意,本就是全凭运气的博弈,输输赢赢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难道我们不能赢吗?”宋胤川反问。

已经停下的赌桌赌徒们齐齐应声,同时问向老大。

“对啊对啊,老大难道你们不会输吗?”

“难道就不能我们赢吗?”

……

“能赢。我们开个赌场难不成还能出千坑害我们的客人。既然如此我来坐庄如何,大家都可以押。”

猥琐男子高呼一声,将已经封好的钱袋子重新打开,跃跃欲试,目的何在心知肚明大声高呼:“好,老大阔气。”

“当然要给老大面子呀,大伙儿,别藏了,快吧银子掏出来吧。”

七嘴八舌中跃跃欲试的人越来越多,赌注来到了前所未有的大。

老大对众人抱拳道:“我的赌桌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大的赌注呀,各位也太给面子了吧。贫富一局间啊。”

老大接过骰子,不紧不慢摇了起来。心中暗忖:一局可以赢几百两银子的局,这辈子恐怕就这一局了。在我的地方还想赢我的钱,那不是白日做梦吗?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砰。”

骰子落地

老大开口。“开押吧。”

猥琐男子一脸谄媚,躬下身来,对着宋胤川露出牙缝间还夹着今天早上青菜的满口黄牙。“兄弟押什么?我可就跟你了。”

宋胤川思索,看向老大:“我这局全押了,不管输赢直接走人。”

老大爽朗大笑:“可以。”

吴小勇推了推宋胤川,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答复,便不再有什么动作,也不作声。

猥琐男子川:“兄弟你来真的?这大半天赢的你要一下子输了可惜了。”

宋胤川不做应答。

老大如虎狼环伺,打量周围一圈,冷冷问道:“大家伙想好可以押了。”

“一百八十两,七点。”

宋胤川刚刚下注引来一片骚动,觉得这个愣头青是不是刚刚赢了钱飘了,押这么大,还是押点数。摸不是失心疯了,觉得这赌场的钱好拿。难不成这个还是像你下河摸石头,下了河,还能空手上岸,可能吗?什么钱好拿,死人的钱。给你烧好了,一盆一盆端走。想要一夜暴富很久了吧。

猥琐男子不知所措语无伦次道:“这这这……小子你莫不是老大的远亲啊。这我们怎么敢跟押。”

老大继续追问:“各位开始押了。”

众人接连下注,不过下了很少。只有老大肉疼,本应该是囊中之物的几百两银子,现在白花花的银子只有原来三分了。只有猥琐男子硬着头皮跟宋胤川压了三十两。

“都押完了吧。”老大再三确认。他手指轻轻抚摸盘底,盘底设有机关。骰子在罩子内悄然翻转,得到自己要的点数。

老大已收谨慎脸色,笑着看向众人:“大伙,开了哦。”

三点四点。得七。

“怎么可能!!!”老大大声咆哮一声,瞬间脸色煞白,双脚一软,得亏有打手扶着。

猥琐男子则是不顾赌场内脸色苍白的赌场老大和一众打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老子玩这么多年还没有赢过这么大的。就是他妈的跟少了。”

宋胤川带着他的六张百两银票和九十九两的银子离开了赌场,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吴小勇。说好一局走,老大不好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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