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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已有多少春秋过去,待到如今来看曾经,无非流云罢。

……

腊月已至,鹅毛大雪飘飘然,不约而至。

青石板路之上已经累满皑皑白雪,整座太姥山早已是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

唯二依旧倔强的吐着绿芽的树木是柏树和松树,在太姥山群峰之间不可多见的绿意。

就连山腰处的人家都紧闭门户,只有那高高的烟囱向外飘荡着满是人间烟火气的炊烟。

秋雁归走在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身穿一身白色道袍,道袍之上隐隐有着白色的松鹤文图,头发略略显的有些长了,可眼神中透出一股清明,身边跟着一头驴子,驴子头顶是一抹显眼的黑色,驴子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矫正过来,偶然间竟有几分正常牲畜的样子。

秋雁归走在雪天里,口中随着呼吸吐出阵阵白雾,底气十足,气息悠长。

他们的目的地是山顶处的那座木屋。

原本秋雁归是正在伏鹿书院和静湖先生念书的,后来一只白鹭飞来带着语冰蝉的口谕通知他们,上仙正寻他们有要事,秋雁归就和静湖先生请示之后便前来山上。

“小四。”秋雁归突然转头说道。

那驴子瞥了一眼秋雁归。

小四这个名字是在跟随静湖先生学习的时候,先生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句中取来的,本来是小驷,因为带马吗,后来秋雁归一想山上,师父师姐,他加上驴子正好四个,这就自作主张给驴子起了一个诨名,只为叫起来顺口。

“你说师父找我们是想干什么?莫不是又要教授我什么了。”秋雁归竟少有的有些倦意。

“额哈?”

“怎么就和你不相干了。”秋雁归拍了一下小四的脖颈,说道,“咱们怎么着也算是伙计了,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

“额哈。”驴子还是和当年一脸的不屑与鄙夷。

“你……”秋雁归现在倒是没了脾性,见状也不理会驴子,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心中暗暗想,一会儿师父要是给了什么好东西自己绝对不分给他。

想想当年给了它留了一颗时候灵蟠山青桔的时候,这驴子可是相当的不讲义气。

想到这儿,秋雁归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嘴角止不住的开始上扬,不管给啥都不给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听见鹤唳之声,远远的便看见前方,一片白霜之地,斑驳的荒草之上,数只头顶红斑的丹顶鹤缓步其间,数只张开喙,吐出阵阵仙气,仙鹤吐息,仙人之所。

迎面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上是几株布了霜的古松,龟裂的树皮存不住学,那抹青白之色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

那之后便是一座简朴的木屋。

那便是上仙的住所了,别看着近,只有一二百米路程的样子,真要走起来,没有半个时辰到不了跟前,秋雁归走过无数次的路,只怕和伏鹿书屋一般,有大神通加持。

突然,驴子一抬头顶开了秋雁归,秋雁归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

“你?”秋雁归一时惊讶以为驴子是想像平常一般的打一架时就听见一阵阵列列风声,随后一柄飞剑直插地面,正是刚刚秋雁归所站立之地,如果刚刚小四没有那么一顶,只怕秋雁归是要被捅个正着。

只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白皙的青年脚踏一柄青钢剑,正悬浮于头顶约有九丈之处,那青年眼中带着些许释然。

小四只是盯着那头顶的青年,没有什么大动作。

秋雁归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不解的看着那个青年,不明白,自己似乎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青年。

“你是?”秋雁归问道。

那青年缓缓飘下,落在地上,积雪纷飞,露出身下一片干净的土地,一身青衣,在这雪地之间倒显得鲜艳。

“你竟然不认识我,啊,也对。”那青年的神情似有一种说不清的惭愧之意,“这么说,可能给你找回来一些记忆,四年前,你第一次来太姥山,我的大哥给你指过一次路。”

秋雁归皱了皱眉头,说实话,那时他灵智未起,心智就和刚出生的孩子一样,行事毫无章法,后来上仙轻抚头顶,又在静湖先生门下修习多年才渐渐养起人格来,所以对于这个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看着秋雁归深思熟虑依旧没有记起的样子,青年微微笑道。

“四年前,同样来拜师的,不止于你。”

秋雁归摇了摇头,他没有印象。

青年缓缓叹了一声,指尖微曲,一股轻灵之气传出,插在泥地上的青钢剑应声而起。

震钢之音嗡嗡作响,青钢剑径直向着秋雁归飞去。

秋雁归眉头一皱,不由的恼怒起来,这个人突然到来,满嘴的不知所言。

秋雁归飞身而起,脚踏剑身,随即腰身一拧,那青钢剑,随着秋雁归的身形扭转方向,直愣愣地飞向青年。

青钢剑静静悬停在青年身前。

青年身形微颤,独立于青钢剑剑身之上,幽幽浮于半空之中。

青年眼神空灵,直勾勾的盯着在地上同样与其对视的秋雁归。

“只是这般孱弱,渺小吗?”青年甚是失望的张口说道,青年的瞳孔虹膜之上映照着的是一把剑的形状。

青年摸出腰间的一只纯白葫芦,打开盖子,扔于空中,瞬时间自葫芦口凭空浮现数千银白交错的圆形空洞,无形间散发着恐怖撕扯力,空间都随之扭曲起来,空洞之间缓缓游出白色的无柄之剑,纯白色的剑身散发着一股股凝实的寒气。

“这是我的剑葫芦,四年来,我把对于你的追赶,不,那样太委婉了,是我对于你的羡慕,嫉妒,全都化作了我的剑心,浇灌在了我的剑道之上,这只剑葫芦里灌注的是我四年来对于你的憧憬。”

秋雁归眼神微凝,白衣震颤,瞬时间,世界犹如水墨染色一般,树木草叶,山川河流皆化作丹青云墨,一抹抹丹红点润期间。

感受着身周的压力,青年微微点头,眼眸间的失望减少些许。

青年伸出手掌,五指摊开,身后的三千飞剑像是的到了命令的将士,一阵阵破空之音如同将士的怒吼,向着秋雁归飞去。

一时间天地震颤,万物寂静,草木枝叶停滞在空中。

秋雁归,双手攒动,长袖带起身周如水墨画作般的世界,黑白色的气旋,太极无垠,无根无极。

黑白色的气团如烟雾般向着那三千飞剑撞去,看似轻柔单薄,实则混实厚重。

霎时间,一抹刺眼的金光浮现,那金光使得秋雁归与青年张不开眼睛,瞬时两人闭上了眼睛。

光芒依旧,但二人逐渐适应,缓缓张开眼睛,只见到一座金甲巨人独立二人之间。

那巨人身高百丈,直冲云端,金光熠熠,怒目而视,金甲鲜明,双手各执一把金刚锏,腰缠紫金花狐貂,此貂形若白象,口似血盆,肋生双翅,凶猛异常,天王之象丛生,仅仅站立在那儿,一股庄严之气蔓延开来,震颤之意弥漫二人之心。

只见那紫金花狐貂尾缠天王腰,血盆大口猛涨,吞云吐雾之间,将三千飞剑与黑白气团尽数吞入腹中。

二人默契的抬起头来望去,高若天台的金甲巨人的右肩之上,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衣的短发少女头戴斗笠,袖口微卷,眼神凛冽,水眸直勾勾盯着二人。

“师姐。”秋雁归咧开嘴笑着对少女招手道。

此人正是太姥山大师姐语冰蝉。

青年降下高度,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走下飞剑落于地面之上,幽幽弯下腰肢,行礼道。

“见过冰蝉真人。”

“莫要在太姥山上打斗。”语冰蝉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一旁的草木之间一个老者缓缓走出,无声无息,老者身背剑鞘,脸上尽是沧桑,裸露出的皮肤都松松垮垮的,斑驳之迹尽显,但那一双眸子清明异常。

“见过冰蝉真人,此行只是道源一时间心血来潮,老朽这就带着陈道源离开。”沧桑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是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当然,若是到了山外,怕是冰蝉真人也不能在去干扰了罢。”老者微颤的声音间竟有一股剑意横行,显然是在宣誓什么。

“几百年来,剑阁小剑山找到这样一个剑心相通的弟子不容易吧。”语冰蝉听了掩着嘴笑道,“我的小师弟在山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介意再下山一趟。”

语句心平气和,可话语显然是没有给老人台阶下的。

语冰蝉盯着着老者唤出身后剑鞘中的一柄近乎一丈长短的剑来,携住青年的手就欲离开。

青年挣开老者的手来,走到秋雁归与语冰蝉的身前,老者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看着青年动作。

“我叫陈道源,这个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要是说我的本名是陈二小,你或许能够想起什么。”

“四年前我只是一介平民,因见你上山求长生之道,彼时你神态疯癫亦可如太姥山,我自认不差,同样来拜山,可是却被上仙所拒绝,心灰意冷之际便下山寻道,际遇之下拜入蜀地剑阁小剑山,遇见现在的恩师。”

“可是你的存在一直令我心生嫉妒也好,羡慕也罢,总之你一直是让我对自己不自信的罪魁祸首,也就是道家人所说的心魔尔尔,所以你我之间必然是宿敌般的存在。”

“额哈。”一旁的驴子叫了一声。

“嗷,我记得你。”秋雁归恍然大悟,想起四年前他第一次上山上寻上仙得修仙之法时经过他得那个青年人。

“期待你的下山,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就算届时冰蝉真人下山来,我也无所遗憾了。”

青年眼神凌厉,淡淡的说道。

“我,是你的心魔?”秋雁归看着陈道源,略显得无奈,这不是他能掌控的,心魔由心而生,一个自认为不如自己的人却拜入了自己做梦都想要进的地方,成为心魔也无非,只是无意间被迫竖立了一个不知所云的敌人,多少令人有些无奈。

来自修真界的无奈。

“你我之间还会见面的,真可惜,如果不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话,我们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陈道源苦笑一声,踏上老者的长剑渐渐淡出了太姥山。

雪花依旧飘荡,只是白皙的雪地上出现了无数的划痕与脚印,丹顶鹤也全然消失不见,不过,不久之后,雪花会掩盖一切的痕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语冰蝉收了神通,那金甲巨人瞬时间化作点点金光,伴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消失在天地之间,语冰蝉轻轻落在雪花遍布的地上,没有溅起一片雪花。

“师姐。”秋雁归苦恼的看着语冰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惆怅,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秋雁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有些事情曾经发生过,但是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印象。

语冰蝉摇了摇头。

“知不可忽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不懂得便随风去吧。”

“随风去吗?”秋雁归抬起头来,看见的是漫天飘荡的雪花,迷茫之色更甚。

“额哈。”小四轻吼一声,毛色驳杂的小四分外显眼,站在黄白交际的荒芜雪地之间。

……

“师父。”推门而入,一股清冷扑面而来,上仙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之上,身穿一身青白衣袍,长发扎起,用一根古铜色簪子别住,白皙的手握书卷,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身上。

两位徒弟齐声喊道。

上仙抬眼一看,语冰蝉正伸出手来轻轻掸去秋雁归头上的落雪。

“雁归,你来山上几年了?”上仙放下书卷问道。

“四季峰历经春夏秋冬各一季,已四年有余。”秋雁归想了想说到。

四季峰是师姐语冰蝉所居住的山头,略略低矮于孤姥峰,四季峰有一个特点,每一元年便是一个季度,很神奇,四个季度便是整整四年时间,第二年之际,秋雁归还和静湖先生探讨过这异景。

窗子外,雪花飞溅,古松微颤,抖落其上的雪花,伴着上仙,周遭一切早已有了灵性。

上仙端起一旁案台上的已经微微泛黄的青花瓷壶。

摸起两只小巧的茶盏,哗啦一声,茶盏便斟下淡淡青绿色的茶水,一杯满盏,一杯半盏。

上仙端起满盏递向了秋雁归,长袖微微耷拉下,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稳稳当当,满满一杯茶水没有丝毫溅起。

秋雁归看着不知其意,接过茶盏,同样平稳,没有丝毫茶水溅出,只是心中暗暗称奇,师父的手怎么和自己不一样,自己练功练的满是茧子,怎么师父的手确是这般干净。

“师父,这……”秋雁归看着手中的茶盏中茶水映出自己的脸庞,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

“喝下这盏竹叶清,即日起,你便下山去罢。”上仙端起半盏轻轻抿了一口幽幽说道。

秋雁归不知所措的看着上仙,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又看了看语冰蝉,只是师姐脸色平淡,微微笑着,师姐总是这样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似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这样微笑着看待。

“小师弟,这是一场试炼,我入山之时也曾经历过的,山上四年,山下无期。”

“无期……”秋雁归念叨着,这两个字的分量似乎有些重了。

“去罢,待何时觉得自己能够再度回山,便回来,彼时你便可以留在山中。”

“倘若觉得自己不能回山,便莫要回来了,彼时你我之间已无师徒缘分。”

“师姐,当年是在山下历练了多久呢。”秋雁归问道。

语冰蝉看了上仙一眼,上仙只是喝了一口茶碗中的竹叶清。

“一十八年。”

秋雁归思考了一会儿,拱手行礼道。

“师父,我一定会早日归来,只是,届时……”

“咳咳。”语冰蝉赶紧咳嗽了两声,神色有些慌张。

秋雁归疑惑的抬起眼来看了师姐一眼,只看到师姐拼命向他挤眉弄眼,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向三清道祖像四拜之后,转身离开了上仙的屋子。

【山上篇差不多要完结了,接下来就是我觉得很牛逼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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