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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天连着黄沙,黄沙也连着天。远远望去一发黄的旌旗在大风中飞卷,这旗似乎在天边,旗下的客店似乎也在天边。

宋宁慢慢地走着,很慢。但总是在向前,天与沙相接之处,只有他一个人,既然只有一人,走得慢些又何妨?

听说前面那客店常杀人取肉,但没关系,宋宁也常杀人。

……

旌旗在大风中狂舞,木板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漫天黄沙中只有这一处店家,残破的木门,也许是死亡的见证。

苍白的手推开残破的门,店里稀稀落落摆着几张桌子,有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柜台之后。

“你来了?”

“来了。”

“东西呢?”

“我要的你未必带来。”

那人有些不耐烦:“看看吧。”说着便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布袋,丢于桌上。

走上前打开布袋,是一个人头,怒目圆睁,往外渗着鲜血。

“妻儿呢?”宋宁问,朝那人丢出一个袋子,那人伸手接住,回答道:“给放了。”

宋宁点点头:“干得不错。”伸手将那人头怒瞪着的双眼给合上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走好吧!师兄。”

……

从玉门关去琅琊郡有多远,有人说四千里,有人说一条命。

宋宁江南长相,甚是俊秀,白净胜似脂粉,在黄沙之中格格不入,何况身后还放着一个头颅。江南人在沙漠素来是水土不服的,但有酒就可以,这酒不好,但至少不是醋。

有人想让宋宁留下来,于是缓缓从天边,迎着斜阳走来。

远远瞧见一行人,约莫十数个,身披皮绒,手持弯刀,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喊些什么,但那架势绝非善类。

喝口酒,拔出剑,今日黄沙又要染血,不知是染谁的血。

大漠中剑光忽闪,刀影明灭。一剑抹过一人喉咙,这聒噪的声音便小了一分,那一行人在鲜血的刺激下,更是疯狂,纷纷持刀或斩或砍,奔着宋宁要害而来。

宋宁觉得甚是可笑,一群凡人竟然试图以手上那可怜的铁器来取他性命,体内灵力走经脉,手中剑闪烁阵阵寒光,那些人惊惧之下转身想跑。

可天下哪有你想杀我,还让你走的道理呢?

一剑过后,人头落地,血染黄沙。

……

宋宁是个好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他答应了师兄不杀他妻儿,就让他妻儿安然离去了,他说你想杀我,你走不了,那便把那些人的命留下了。

世上还有什么品质,比言必信,行必果更能说明一个人是好人呢?

书中总说人是有使命的,他也会想,他的使命是什么,难道就是杀人么?从南杀到北,从白杀到黑?那不就成了师父手中的一把刀,甚是无趣。

那他的使命难道是寻找自己的身世?那也无趣得很,连父母样貌都记不得,又从何处寻起,又有何好寻?不如杯中之酒,手中之剑,心中之月。

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死亡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像花一样绽放,盛大的死亡,宏大的死亡,伟大的死亡。

就这样想着,喝口酒。

到边陲集市,寻了匹马,慢悠悠地骑着,只是玉门关往东,刚刚留下十四条命。

……

这路真的很远,黄沙绵延几万里,夜晚的戈壁真的很冷,明月流银几万里。

很难想象在这个时候,会有一个人骑着瘦马在戈壁中漫行,不急不缓,仿佛那堪比数九寒天的低温不存在一般。

宋宁自然不是一般人,他是修灵者。天地有灵,纳于己身,方为修灵。修灵一路没那么好走,路上多的是枯骨。

先破丹田灵障,称为启灵,再破心府灵障,称为灵虚,终破灵海灵障,称为灵一。三个境界各有九重,成三境,圆九重,始登天。

宋宁不算高阶修灵者,虽然他修灵天赋极好,南玄门里数一数二的好。可修灵时间不长,所以只有启灵境七重。但是修为不决定一切,死在他手上的境界高于他者,已有许多。

那些人总是面带嘲笑,说他是个绣花枕头,但是这样的嘲笑并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宋宁很会杀人,所以他每一剑都知道该怎么杀人,所以那些人的笑容会伴着鲜血凝固在脸上。

灵力走经脉方为武技,这很奇怪。但就是这样,运用灵力砍下的一刀只是一刀,但是按照一定的经脉路线所运行的灵力,却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人们把这样的路线记录下来,写在秘籍中,这个世界便有了灵武技。

宋宁有种天赋,他的经脉根骨极佳,灵力在他身体里流转,就如同苍鹰于空中翱翔,白鲨于海中遨游,自由顺畅到了极致。

通俗地说,宋宁是个天才。但天下有无数天才,有人跑得快,有人跳得高,有人生得娇艳都是天才。

他又哪里特殊,既无如有神助的系统,也无显赫的家世。他只是很善于战斗,对于战斗中所存在的一切战机,就像海洋中鲨鱼对鲜血一般敏感。

他不知道师父本意是想如何培养他,让他如同现在这样做一把无比锋利的剑,还是让他做师兄的铠甲,像坚不可摧的盾,还是真想让自己像他一样成为南玄之主?

他不在乎,都很无趣。一次次地感受到生命在刀剑上消逝之后,就会意识到世上所有的一切,死后都将烟消云散,都很无趣。

只要手中能有酒,腰间挂有剑,天上有明月即可。

我们的故事从沦为虚无主义的宋宁开始,从宋宁结束。

……

琅琊郡,琅琊湾,南玄门

“宋宁呢?”一青年男子虽出言质问,身体却是极为恭谨的长揖。

“玉门关。”一中年男子,转头回答。二人长相有五六分相似,应是父子。正是南玄门掌门俞鹤刀与其独子俞颜渊,二人分别是宋宁的师父与师兄。

“我去寻他。”俞颜渊不饶。

“不必,他会去折梅山。”

“为何?”

“有人要杀。”

俞颜渊知道再争下去也无意义,自己父亲平日里行事端正,执拗至极,认定的事不会再改。既然他觉得折梅山有人要死,那人就必须死,只是动手的不该是宋宁。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既然如此,折梅山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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