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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我吃了一惊,那时候我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那他是怎样消失的,还没等我来得及细想,只听背后的门外一个熟悉的人声道,“用你们中国话说,你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铁sir,老大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他是你的老大,可不是我的,我已出教三十多年,他跟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又何必哄骗一个小孩子去替你偷本门的圣物呢。”

“笑话,我铁某人堂堂正正,怎会用人干这等事?那只眼睛本不该属于凡间,我只是遵行师父的遗令,寻有缘人将他送回幽冥天池。反倒是你们,多年来对此事耿耿不忘,莫非已忘了当年的洗教之耻?”

我在屋中听着二人的对话,并不着急出去,因为从门帘的缝隙中我认出了铁叔对面的那个人便是到我爷奶家找我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对此人,我心中着实没有好感,他此来不知是好是坏,这个铁叔我也不知是敌是友,贸然出去倒不如躲在这里为妙。

只听铁叔一番话让那外国人似乎十分不快,只见他本有些商业笑容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他轻哼了一声,道:“不知好歹,教主赏识你的才干,又念着旧日传教之情,多年来屡屡相请于你,你非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屡屡出言不逊。既如此,受死吧!”

说着,那外国人竟如一箭狸猫般平地窜起,身周白光一闪,已到铁叔身前。铁叔侧身斜头,只见一支如镜面般的短匕已到了铁叔脖侧。外国人一招不中,短匕连忙横斜,径刺铁叔咽管。铁叔身手终是了得,也不知是反应太快,还是提早预判到了外国人的下一招,只见他脖子十分灵敏地前后稍一旋转,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竟如绕着匕首为轴旋转的齿轮一般,当匕首一刺击空之时,铁叔的头竟已贴到了外国人的脸,碰的一声闷响,外国人的头被铁叔的脑门撞了个正着,他向后踉跄了几下,短匕横在身前与另一条手臂交叉成防守状,似乎有些晕眩,只见他挤了挤眼睛,稳住身形,牙齿紧紧地咬住,两遍腮帮子紧绷着,一道道青筋凸起,眼珠上挑,眼皮下拉,一双眼顿时仿若刀尖状般,配着那沉愤的神色,和匕首雪亮的白光,看得人顿生寒意。

而铁叔却如农村老汉般大喇喇地就那般当庭站着,面上神色未有稍变,一双瞎眼虽神色此时却明亮异常,他伸手在窗台上拿过一把蒲扇,简简单单地在身前扇了几下,一阵阵小风吹得他衣衫飘飘然,让人看着极为舒爽。

外国人经此两招,似乎是见识了铁叔的厉害,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铁叔,却不敢轻易出击。等了好一会儿,铁叔似乎有些不耐烦,他道:“你到底还打不打,要打快点,滴溜溜地看着老子,贼心不死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外国人此时却露出一丝冷笑,冷笑的时候眼角弯弯成弧形,虽是笑容的神态,但却让人心生寒意,仿佛像对方是一只吃人的狼怪,只要被他盯上,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我有意避开他的目光,但就在准备避开的那一刹那,那浸透着寒意如尖刀利齿般的目光却似刻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虽然他的身体并没有动,眼神也一直盯在铁叔身上的,但偏生奇怪的是,我有那种感觉。冷气一下子从我的后脊梁窜到了脑根,我慌忙背过身去,老秃呆着两眼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这时门外的外国男子道:“你果然是个难惹的家伙,我们走着瞧!”

接着就听老秃说了句“卧槽”,看他吃惊的眼神,显然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急忙转过头去,这时只见院子中只剩了铁叔一人。我正准备说话,只听外面铁叔叫道:“出来吧。”

我这才掀帘和老秃出去,老秃一出门就道:“老爷子,这人什么来历,刚才那后空翻真他奶奶的潇洒。”

铁叔道:“启神教的人。”

“启神教?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我道。

“嗯”铁叔道,“咱这县里一直有启神教的人在,但往常他们只跟马帮混在一起,最近几天却一直出现在镇子上,他们显然不是为我而来,也不知有什么阴谋,你这两天盯着点,往山那边去走走看。”

老秃应了声:“知道了。”

铁叔转头回屋,边走边道:“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这事就够麻烦的,现在他们又掺和进来,可不是好事。”

“他们是谁?”我道。

铁叔重新坐在了板凳上,摇着芭蕉扇,道:“就是这帮启神教的教徒,当年两位圣人的三道邪恶之气被库什控制后,库什利用三道邪气记忆中留存的中土御灵法咒,将圣眼中邪恶的灵魂抽离了出来,并以此四道灵气意志幻化成魔人,而那三道纯净之气则在创立本教立教法坛后找到了一位纯净的肉身作为依附,他便是本教第一任开山祖师,徐三。

不久后,祖师凭借惊人的悟道天赋,在由三道纯净之气幻化成的神山上修成地仙圣人,并把消灭三道邪气作为了我们徐三教人的存世宗旨。后来祖师收了一班徒弟。一行人循着当年武术家与驱魔人出去的路线,再次登上密西西比州,与启神教开战,结果嘛,肯定是没打过,要不也不会任由启神教徒在我华夏地面到处嚣张至今。当年祖师凭着纯净之气中的记忆,以为只要找到当年武术家与驱魔人的骨灰,就能用封印之法将邪恶之气的力量封印起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幽泉圣者的意志实在太过强大,竟然能利用武术家与驱魔人那三道圣人的灵魂构造出一个能够吸收邪恶意念增长自身实力的法阵。仅仅在祖师悟道的这几年中,整个密西西比州上的邪恶意念已全部成为库什修炼的养料,他的实力在成倍增长,祖师一行已难以敌对。这一仗十分惨烈,任凭他们在途中斩杀了多少妖魔鬼怪,最终还是败给了库什,祖师临终前也像当年的驱魔人一样,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六道意志,一半纯净一半邪恶,纯净的飞回了教中法阵,邪恶的则被库什吸收。于此后数十年间,启神教徒横行天下,再也没有了忌惮。直到五十年后,一位宋朝的剑客,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徐三教的神山。并由此成为了本教第二代掌门,因其精神教义远在祖师之上,其中奥妙精深常人难以尽数参透,虽承徐三衣钵,却完全可自成一派,所以后代门人又称其为后祖。

这位后祖宅心仁厚,胸怀黎民苍生,却不以教义为束人之本,乃真正逍遥者。他在神山上看到了当年先祖与库什战斗的场面,后数十年,走遍天下,找寻各方遗迹,终于知道了幽泉圣眼的历史渊源,刚才我为你所讲的便是。库什的力量主要来自于圣眼,而圣眼的力量主要来自于幽泉,要想克制库什的力量,就必须找到幽泉,于是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虔诚的意志指引下,找到了一处叫天性峰的地方,那山峰非常人肉眼可见,藏在云雾与海底的最深处,藏在日出与日落的地方,它连通着这世界天地的灵脉,连通着阴阳两界,是接连宇宙与人生最起源的地方,就像机器内部的核心轴承一样,被自然神创造出来,运行这人间的轨迹。

后祖在山峰的最顶端,也是最底部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历经几亿年而不朽的幽泉圣地。据他说,那是世上最神圣的地方,是可以让一切重新起源的圣地,但凡只要有一丝贪欲的人,就会永远地留在那无穷的‘乐趣’当中,享受着生与死重叠的时间,,永世轮回。

在那里他见到了已经死去的武术家和驱魔人,见到了第一代祖师,见到了库什、荒原部族以及一切自幽泉诞生以来而死去的怨念亡魂,也同样见到了自己的本心,见到了一代祖师斩妖除魔的决心,见到了武术家和驱魔人想要净化世界的虔诚之志,更见到了库什在恶化之前曾有过的一番善念。

那里是世间所有意志的聚集地,是凡有神、灵以来最包罗万象的精神宇宙,而那位沉浸的圣者就在这些善恶执念包裹交融排斥的状态之中,因为能找到幽泉圣地,本就是一件超凡脱俗的事情,也同样印证了后祖独一无二的精神意志,它吸引了圣者的魂灵,并与其对话。

后祖通过了圣者设立的三道考验,并承诺保守此间的秘密,最终才从幽泉中带出了库什曾经的善念和能够封印圣眼魔力的幽潭盒,一举收服了库什身上的邪恶圣眼的魔力,将善念注入他的身体里,将恶念凝结成矛盾体,使他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

“为啥没杀了他?”老秃突然道。

铁叔道:“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而我的师父却告诉我,受幽泉的影响,世界上的善恶是绝对平衡的,杀掉了一个恶,便会多出一份善,导致天平倾斜,这时必然会在别的地方再出来一份足以平衡善的恶。当恶的东西在眼前时,善者能够提防,但如果恶的东西藏在暗处,就难以自善了。因此,与其灭掉一份恶,不如用善来平衡他,这就是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道理,经历过恶的人,当他得到善念,并能以此遏制心中的恶,这样的人,比纯粹的善人更要有善。”

“破曹而不灭的道理。”我道。

“啥?”老秃问,“啥破曹?”

我道:“赤壁之战,曹操败走华容道而不杀的道理,是为了防止北方大乱,比曹操更加恶劣的人鱼肉百姓。”

“哦”老秃道,“这么说,这道理古时候就有了?”

铁叔道:“道理没有古今,只是我们的见识太过浅薄,有时候不懂罢了,但不懂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先贤与后贤都是贤者,贤者的智慧大体相通。”

“那这么说,我小时候不爱学习,你小时候爱学习,就是你的智慧比我高了”老秃憨憨地指了指我道。

而我则斜了他一眼,道:“废话。”

老秃摸了摸他光光的后脑勺,呆呆地笑了笑,道:“好像是啊,都给我绕懵了。”

我道:“那后来呢,后祖不是用善念平衡了库什心中的恶念嘛,为何还有启神教存在,还有那些外国人?”

铁叔道:“我也如你这般问过我的师父,他说,世间一切生灵都有自己活在世上的权力,他们不应该受到任何人为的约束,我们是向往和平的,而和平的世界中却不允许有精神上的欺压,因此,后祖遵行了一个新的治世法则,而这个法则至今仍被沿用。便是‘以绝对的修为杜绝精神上的欺压,给予生灵无限的自由,善恶对错都只是自己之得,我们做的只是不让其迫害他者足矣’”

这种理念太超前了,至少在如今的社会中是行不通的,就像我们课堂上,哲学老师讲的那样,每个人生来自由,但自由却要在法律的笼子里,什么时候当法律的笼子再也无法对人产生本质的约束,不再是一个遏制邪恶欲望维持短暂和平的工具,人就真的得到了自由,而这一切都需要有足够的智慧与思维。

我道:“那么用这种观念治理成效好吗?”

铁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后祖高估了人类自己的智慧,也因此放纵了时善是恶的库什。善念确实压制了库什心中的恶念,让他不再变得残暴,但却无法控制他心中的欲望。于是,启神教依旧在当地繁衍,并日渐隆盛,库什则洗心革面,从一个灭世的残暴者变成了想要控制全世界精神教法,为他一统的欲望独裁者。

不得不说,幽泉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以欲望造化了生灵,又以欲望控制着生灵,及时用幽潭盒囚禁了圣眼的魔力,但库什毕竟见识过幽泉圣眼的伟大,始终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虽不再被恶意控制,但自身的欲望却得到了无休止的放纵。

他的信徒也是欲望的奴隶,只要它们出现的地方便必然是为了一统天下。”

我道:“一统天下,不就意味着迫害他者的精神吗?难道这后祖也不管吗?”

铁叔道:“当然管,于是,我们徐三教废除了除恶务尽的教法,有了路见不平的习惯。后祖实在是太过仁慈了,他总觉得无论是多么恶的人都需要一次改过从善的机会,他不忍心消灭任何一个存在世上的生灵,用他的话说,世上一切的存在都有其必然出现的道理,去掉哪一部分都不足以保持自然,自然之力是伟大的,而人的见识却是局限的,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尚待发掘,在此之前,我们只有尽可能地维持自然才能使灵感不至失去它本有的培养基。”

这话说得让我无法辩驳,既感觉对,有总觉得有些别扭,我道:“那后来后祖又做了些什么?”

铁叔道:“做一个补天人,一个靠为别人收拾烂摊子来极力维持平衡的人。”

“那这样岂不是很累?”我道。

铁叔笑了笑,道:“要不说咱俩有缘呢,你所问的都是我当年拜师学艺时所问的。”

我心中暗自嘀咕:“有这么巧嘛,从来那算命的都说碰见我很巧。”心中颇不以为意,注意到了铁叔脸上发笑时的表情。那种带着狡猾的憨厚感觉,像极了镇上买肉一斤多给半两,找钱时却老是故意出错的吴老六。

铁叔道:“后祖说,那便是他的修行,刚入门时我也不理解,直到如今有了些人生经历后,才发现,那可不就是修行,而且是这世间修为成长极快的修行。”说着他拿起桌上放着一杯水,将杯口倒了过来,眼看着水要被倒在地上,但他又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杯子自底一抄,杯中水从杯中而出,却又落回了杯中,竟连一滴都没有洒出去。

看得老秃呱呱鼓掌,在一旁连连喝彩马屁拍个不停。也的确这一手确实没几个常人能做到,即便是刻意训练过的人,只怕也难以耍得如此随意。

铁叔看着杯中水,道:“修行就像这杯中之水,你不将它倒出来再接住,怎能知道它到底有几斤几两,倒出去的水再接回来,虽还是这杯水,但历经颠簸这一遭,已有了新的变化。”

也的确,水从静止变成了动态,在被接回杯中的那一瞬间,卷起了小水龙卷。

铁叔道:“不去经历一些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又有什么自己尚未知晓的东西在身体里,这便是后祖的道。”

【今天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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