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看不出时刻，闷雷滚动，如同墨般酝酿着暴雨。
五队人马走上山路，林中更显漆黑。
张夏一走在队伍中间，神色如天气一般郁闷。
“夏一，你还好吧？”
“有些累了。”
何奕搂上张夏一肩膀，又望了眼头顶连接成片的乌云。
“-大家都检查下自己的装备，一定要注意安全，找到旗帜马上发信号！”
组长确定两人一组，分头行动。
张夏一与同组的一位男生沿着一条小路进入山中深处。
不时有雨滴下落，山中植被茂盛、地势复杂，浓重的雾气更加大了行进的难度。
“张夏一，小心啊。”
“嗯。”
“你觉得教练会把旗帜放在哪里啊？咱们一直这么走也没个目标啊。”
“地图上有几个山洞，我们可以去看看。”
“那我们快点儿！”
张程源自顾自地走，她的话回放在耳边，更降低了身上的温度。
“夏一，前面好像是个山洞！”
“进去看看。”
脚下几米前河水湍急，水流快速冲刷着岸边的杂草，隐约可以看到山壁树木后的山洞入口。
“石头很滑，这里不容易上去，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问题，你帮我拿东西。”
男生将安全绳系在腰间，从包里拿出手电筒。
“注意安全，有问题马上喊我。”
“嗯。”
雨水加快下落的频率，张夏一不觉攥紧身上的外套，又想起给自己拿衣服的人。
“何明昊！你小心啊！”
“张夏一，手机在里面还有信号！山洞还挺深的，我进去看看！”
“你别走太远了！”
“好的！”
各组都在艰难地搜寻中，还没有听到胜利的讯息。
风中带起冷意，张夏一站在岩石上，林中刹那响起一声尖叫。
张夏一心头一紧，回头看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枝干。
“何明昊，里面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没有看到什么。”
“我听到同学的呼喊声，你自己可以吗？”
“那你赶紧过去看看！我没问题，你要小心啊！”
放下手机，张夏一跳过河流，朝林子里跑去。
高大茂盛的树木将天空遮蔽，雨水与植物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听不到任何声音，越走越浓郁，深重的绿色在烟黑色的天空下显得诡异。
张夏一有些害怕，转头的刹那看见坐在地上的人的背影。
“...天竹？”
王天竹战战兢兢地把头转过，人显得木讷，眼里一片恐怖气息。
“夏一，你别过来！这里有蛇！”
“...什么？”
张夏一失去头绪，原地站了会儿，拿起地上的棍子。
她两手紧紧握着，不作声响地向前走，抬头望见盘旋在树干上方的青色长虫。
“夏一...”
“天竹你快站起来！”
好不容易握住王天竹的手，树上的骇人之物突然探起了上身，惊慌中张夏一用力将她推到了一边。
它爬到地面，与张夏一只有几米之隔，琥珀双瞳透着警惕。
“你，你快去找人帮忙！”
“可是夏一...”
“没事的，我不动它不会过来，你快去！”
只剩下张夏一一个人，与它对峙了近五分钟。
见它俯下身体、攻击之势削弱，张夏一向后撤了一步，想趁势逃跑时它突然快速向前爬了过去。
张夏一惊吓中脚踩到石头，没有注意到身后是坑地，重力之下滚落下去。
一声疼痛的呜咽，身上满是泥泞，分不清哪里更疼，脚腕处溢出血液。
抬头望去，近五米的高度，坡度陡峭。
王天竹跌跌撞撞地跑，穿过一片灌木丛，恍惚听到有动静。
“有人吗？张程源？张程源是你吗！”
雨渐渐变大，他也在找张夏一。
“张程源！夏一她....”
“夏一怎么了？”
王天竹跑过去，对上他目光时努力收住慌张。
“你说夏一怎么了！”
“...没，没有，我是问你有看到夏一吗？”
张程源平静下表情，轻微摇头。
她半晌没有说话，笃定着一张脸，握紧了双手。
“她应该回去了！我刚听到有人发信号，是找到旗帜了吧？”
“是吧。”
“那我们也走吧？雨下大了！”
雷声滚滚，硕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盖过一切声响。
她跟着张程源往回走，转头看了一眼那条路。
雨下得很大，张夏一几经尝试都爬不上去，蜷缩在突出的岩石下躲雨。
“各组组长都报下人数，看看人到齐了没有！”
半小时后大家都回到基地，张程源却没有见到她。
“何明昊，张夏一呢？”
“张夏一？之前她听到有人求救就过去了，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回来了！”
“源儿哥，我们十分钟前就回来了，没有看到夏一啊。”
“谁还没有回来？”
“教练，张夏一没有回来。”
“她与你一组是吗？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张程源拿过地图攥紧在手里，不安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
王天竹从别处过去，看着滂沱大雨脸色僵硬。
“卫生间里也没有，还有几位同学没有回来，夏一或许和他们在一起。”
“源儿哥，雨这么大，夏一她，”
张程源跑进雨里，扯了一把身后的帽子。
脚下的路变得更为漫长，他的心跳声在胸口回荡。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张夏一抱着手臂，害怕之余又冷又饿，更被雨淋得昏昏沉沉。
教练组织其他男同学也进山寻找，何奕与王天竹跟着一起。
“手机一点儿信号都没有，夏一到底在哪儿啊！”
王天竹见何奕焦急的模样暗暗咬了下嘴唇，撑着伞继续向前走。
林中回荡着呼喊她名字的声音，张夏一猛地站起来，顾不上脚伤站到岩石上。
“有人吗？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山中的可辨度很低，上空突然出现模糊的手电光亮。
“我在这里！”
视线里的面孔让张夏一顷刻眼眶温热，挥起的手臂微微僵硬。
张夏一知道张程源一定会找她，望着他的脸无比难过。
“张夏一！”
他几分震惊，愣怔半刻快速将安全绳索绑在树上。
张程源很快下到距离底部一半的位置，峭壁上植被稀少，没有太多的可攀登物。
“夏一，过来把手给我！”
他早已看到她脚腕处的血液，忍住心疼沉着望着她。
张夏一向前几步，眼看就能拉住他的手。
“蛇...”
不知何时它爬到了侧壁，将身体缠绕在一根枝条上。
“张夏一，你看着我，只看着我。”
注视着他的眼睛，张夏一不再那般害怕，迈了一步握住他的手。
她腿上使不出力量，用力踩下去的瞬间巨大的疼痛感袭上。
张程源只靠着一手的力量，把身体放得更低。
“抱紧我。”
她搂上张程源脖颈，感觉到他的吃力。腰间的手一刻没有放松，她放心将身体交给他，两人上去后一起滚落到地面。
张程源呼吸稍快，看了眼胸口上方的人，把她抱紧。
其他人也找到他们，何奕跑过去，担惊受怕下声音哽咽。
“张夏一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别担心。”
张程源把她脚踝简单包扎，将人背起。
...
“还好是皮外伤，这几天一定要忌口，不要让伤口感染了。”
“知道了，谢谢医生。”
“夏一，真是抱歉，我们去得太迟了。”
“没关系天竹，不都说了是皮外伤嘛。”
何奕看出张程源、张夏一两人气氛别扭，拉起王天竹的手。
“天竹我们回去吧，夏一也累了，让她睡会儿。”
“...那好。”
张程源一直没有说话，又看了眼她受伤的脚，目光里夹杂着自责。
“我去给你拿吃的。”
张程源，你对我的好到底是习惯还是...你对我的感觉与我对你是一样的吗？
张夏一望着门口，鼻头渐渐变酸。
“张夏一！张夏一你怎么样？”
门猛地被打开，跑进去的人紧紧握住张夏一的手。
“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就是打算下午过来找你的，在门口遇见何奕她们，说你受伤了！”
秋焕然一脸担心，轻轻摸了摸张夏一的头。
“就是摔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知道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吓死我了！”
“没事儿。”
“张夏一，我能抱你一下吗？”
“啊？”
“我很担心你，没伤到骨头就好。”
没等张夏一回应，秋焕然便把两手揽了过去，但也充满礼仪，轻柔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我真的很担心你。”
张夏一愣了愣，回想起秋焕然在酒吧里玩儿大冒险时说的话。
门半开着，门外的人靠到墙壁上。
“你肯定饿坏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张夏一，你喜欢的蛋糕！”
张夏一向门外看去，空荡的走廊里一片黑暗，回头接过秋焕然手中的食物。
她没有胃口，时不时向门口看去，嘴里也吃不出味道。
“我们一会儿回北京吧。”
“回去？不用的，晚上也没有训练了，我伤得也不重。”
“怎么不严重！在这里不方便我照顾你，跟我回去吧。”
“训练还没结束，我不能走，再说我...你进来时看到张程源了吗？”
“没有啊，我还以为程源哥靠谱能把你照顾好！”
“这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去找教练，他同意我们就走。”
“真的不用！喂，秋焕然！”
张夏一费劲够到床头的衣服，穿上后一只脚跳到门口，扶着墙壁走到外面。
手机没电，张程源的房间在二楼，张夏一刚想大喊一声被秋焕然叫住。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教练同意了，我们走吧！”
“你还真够迅速的，可是我...我找张程源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那程源哥呢？他...这不人来了！”
张夏一回头，见他站在身后楼梯上。
“程源哥，我刚和教练说过了，想先带张夏一回去。”
张程源低了低头，从楼梯上走下去。
“回去吧。”
他酝酿了半响才开口，张夏一听到他的回应略显失望，向他身边走了一步。
“你让我和秋焕然回去吗？”
“...这里房间潮湿，你又受伤了，”
“所以你同意我回去？”
张程源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两眼含痛地看了他一眼，忍着疼快步向外走。
“张夏一！”
张程源追过去拉住她，也掩盖不住浓烈的情绪。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休息的。”
“张夏一你到底在气我什么！”
强忍着变红的眼眶，张夏一苦笑一声。
“我累了。”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喉结波折，双眼在紧蹙的眉头下更显难过。
秋焕然犹豫着走过去，看不懂两人之间的较量。
“夏一？程源哥...”
“走吧。”
听着启动的引擎声，张程源压抑着情绪向反方向走。
“夏一，你和程源哥怎么了？”
“没怎么，我睡会儿。”
张夏一侧身躺下去，一手抹掉脸上的眼泪。
湖边水光清澄，高空下挂着的月亮又大又圆，尤为明亮。
风很轻，湖水是深蓝色，岸边有好闻的野花香。
夏一，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张程源站在那里，控制不住想她，千千万万都涌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