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二天,墨尔本。
阳光和煦,天空晴朗,三人乘车行驶在干净明丽的海边公路。沿着海岸线望去,碧蓝海水微波平和,隐约可以看到城中的楼宇和插座在市内的摩天轮。
目的地是近郊的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下车后,王天竹与秋焕然走在张程源身边两侧。
“江总说十一点和当地的投资人见面,他们最近谈地很顺利,这一两天就能把合同签了。”
“嗯。”
“那边走来的是中祺的人吗?”
绿地上走在最前方的女性拿着资料看得仔细,长款驼色大衣,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白皮红唇美丽干练。
张程源笑起,迎着他们走过去。
“学姐!”
“程源,你们过来了!这里很冷,你穿太少了!”
“还好。”
“这位是?”
“你好,我是远大建设梁总的助理,我叫王天竹。”
“一直和我们联系的就是你吧,你好,我是江梦璟。走吧,带你们进厂房转转,第一批器材已经加工完成了。”
“学姐辛苦了。”
“这话一点安慰感都没有,想让我不辛苦,就早些安排你们的人过来。秋焕然,有想法留在澳洲吗?”
“我吗?”秋焕然瞪眼指着自己,“我还是在国内吧...要是程源哥执意要我过来,我也没办法...哥,你不会公报私仇吧?”
“公报私仇?”
江梦璟很疑惑,转头望向张程源。
张程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地一笑,“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啊?”
“那就不要把我派过来!”
“这么不想过来,那边有什么那么吸引你?”
“...有我喜欢的女生啊!”
“原来是这样。”
“-江总,不好意思,机器出了点儿问题,我去帮忙看一下。”
“尽快,不要耽误会议。”
“-明白。”
“哥,那我和天竹姐先去会议室吧,准备准备。”
“你们去吧。”
“辛苦,一会儿见。程源,陪我喝杯咖啡?”
“好啊。”
两人说笑着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蓝天白云,空气清凉。
“张程源,你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嗯?”
“每天努力工作,皮肤还这么好,黑眼圈都没有!”
“学姐你别开我玩笑。”
江梦璟轻笑,看着前方继续调侃,“认识你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你是个爱笑的人,怎么,最近和夏一妹妹很顺利么?”
张程源掩饰不住笑意,同时感叹江梦璟对他的了解。
“你们在一起了?”
“嗯,是吧。”
“我的弟弟终于长进了!”
“就别取笑我了。”
“真为你高兴,那你怎么没带她过来?我还挺想见她的。”
“这么远,还要一直跟着我到处走,太累了,她回天津了。”
江梦璟笑着摇头,对张程源的执着偏爱早已熟悉。
“下次带她过来,正式介绍给我。”
“好。”
张夏一此时正舒服地卧在沙发上,与何奕视频聊天。
“别提了,我这就跟特务一样,生怕被我妈看出来!她要是知道了,又得把我锁屋子里,天,想都不敢想。”
“那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上次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这次你戏份那么多,每天都要出去拍戏,你怎么瞒呀?”
“我也犯愁呢,不过她老人家目前还没起疑心,以为我天天出去玩儿呢。”
“你要尽快和你爸妈聊下这件事儿,你都演女二号了,说不定阿姨会支持你呢。”
“你还不了解她啊!好了,别说这个了,我以为和你视频能看见撒狗粮呢,你怎么不跟源儿哥去墨尔本?还能顺便玩一圈儿多好啊。”
“人家没有邀请我,一直让我回家,他也没时间和我玩儿。”
“说得也是,那你还好吧,是不是已经相思成疾、恨不得马上买张机票飞过去啦?”
“少来吧你。”
“行了别掩饰,恋爱中的小女人,你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还真是活久见!”
“我挂了啊!”
“别啊,聊会儿嘛,我不调侃你了还不行!上次的事儿肯定把他吓坏了,把你带过去又没时间陪你,你自己出去他肯定不放心。”
“可能是吧。”
“警察和你们联系了吗?”
“嗯,已经弄清楚了。”张夏一眼色一沉,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吝丛野的姐姐之前就在那栋楼里工作,被老板性侵,还录了视频威胁她...后来他姐姐自杀,一直没有洗清冤屈。”
“...还真的有这种事啊!怎么没有人为她姐姐主持公道呢?”
“那些人势力庞大吧,介入调查后也不了了之,所以吝丛野才一直记恨。”
“但这些事情和你们也没有关系,他姐姐也不是源儿哥公司的人,他还是不应该那么做。”
“那件事情当时很轰动,许多人知道实情却不敢帮忙,警察在他家里也找到了其他人的照片...都是那大楼里董事的亲属。”
“他这是报复社会呀!社会对他姐姐不公平,所以他恨有钱有势的人、恨那楼里的人,可是不管怎样他姐姐已经不在了。”
“确实不公平,他脸上的伤也是那时留下的,他们也很可怜。”
“不管怎样,你没事就好。”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放心吧,没事儿了。”
“那就好,我真是后怕。”
“都过去了。”
“对了,天竹也和他们一起去澳洲了...她喜欢张程源...你就不担心?”
“...你要说什么?”
“我是想安慰你,你要相信源儿哥。”
“我本来就挺相信他的,你不提我都没多想!”
“我错了我错了,果然情深意重,我多嘴,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出什么事儿啊?”
“那个,我先挂了啊,我练台词,改天再聊吧!”
张夏一盯着屏幕瞬间头顶乌云环绕,心烦地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夏一?夏一啊,出来帮妈妈挪个东西!”
“怎么了啊妈?天啊,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地下室当然冷了,闺女,这个箱子帮我挪一下。”
张夏一走过去,挥了挥空气中的灰尘。
“您怎么突然收拾地下室啊?”
“还不是你爸爸,今年买了好多野营和钓鱼的工具,都没地方放了!平时他又上班,你回来了还能帮帮我。”
“我回来得可还真是时候。”
“好了,放这里就行,你回去吧,穿那么少别着凉。”
“我帮您弄吧,反正我呆着也无聊。”
“程源回来就有人陪你玩儿了。”
“别提他,谁要他陪着玩儿了!”
“怎么了,又和人闹别扭啊?不要总是那么任性,还不都是程源让着你!”
“...妈,我们两个,我和张程源,”
“那里有好多以前的东西,你去看看有没有要留下的,其余的都扔掉。”
“是我小时候的吧?肯定没用了。”
张夏一说着走过去,随手翻动着一些瓶瓶罐罐。
“这都什么年代的东西了,怎么还留着呢?”
“妈还不是怕你有用啊!”
“您看看,这是我初中时候的书,还有这个。”
杂物架子上有一个绿色盒子,在最上层,已经落得满是灰尘。
“这不是张程源每年给我寄礼物用的嘛。”
张程源知道张夏一喜欢绿色,每年她生日,他都会用绿色的盒子邮寄礼物。
“这里面还有东西啊?”
夏一妈妈拍着手上的土,又把不用的书归置好。
“啊,想起来了,里面好像还有程源给你写的情书呢,你们小孩子真是看不住!”
“情书?什么情书?”
“程源寄回来的嘛,第一年在国外时写给你的。”
“可是礼物我收到了啊,这个信?”
信封同样是墨绿色,微凉的手感,散发着尘封已久的气息。
“那时候你成绩太差了,妈妈一看,他写了那么多心意,但是早恋可不行啊,你们俩都要以学业为重的!”
“什么?这么说是您收起来了啊!”
“对呀,和礼物一起寄来的嘛,妈妈是为你们好,才多大啊就想着谈恋爱,程源在国外学习又那么累!你要不拿出来妈妈都忘了。”
夏一妈妈口气淡定,又开始收拾架子上的老物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情绪逐渐走向失控。
张夏一双手微抖,好不容易说出话,“妈,您看了我的信,还不告诉我!您怎么可以,您真的太过分啦!”
“你发什么脾气嘛,那个时候还不是耽误学习!现在长大了再谈多好啊。”
“耽误学习?我们那时候也不小了啊!”
“高中那么重要的时候,不耽误学习啊!”
“我哪有什么学习可言啊!您收我的信,还忘了给我!要不是今天看到,估计就让您给扔了!”
“你这孩子,早恋就是不行,你看你李叔叔家的女儿,高中时候,”
“那您还总说让我嫁给张程源!这不都是你们说的嘛!”
“你不嫁给程源嫁给谁啊,长大了就该谈恋爱,小时候就要好好学习!你学习差就算了,程源多优秀!”
“...我知道他优秀!所以我才觉得配不上人家嘛!我,那我高二也谈恋爱了,不和他谈也和别人谈了!”
“什么?你!张夏一你给我站住!你刚刚说什么!”
张夏一火气冲冲地跑上楼梯,夏一妈妈紧跟在后。
“张夏一你给我说清楚!张夏一!”
“还早恋?都多大了早什么呀!您就不怕张程源娶别人啊,就不怕他跟别人跑了啊!”
“他,他怎么会呀!他从小到大不就喜欢你一个!”
“...啊!您!我不想说话了!”
张夏一冲进房间,留夏一妈妈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
“张夏一!程源他多专一啊,小时候就说要娶你了,你个臭丫头!生地哪门子的气嘛!”
那是张程源在外学习的第一年,他在张夏一生日时给她写了信,一个人的孤单与对她的思念力透纸背。
年少的情感总是小心而热烈,他的第一次告白就如一个誓言,尽管飘洋过海不见回应、尽管年少轻狂不知未来。
高二那年张程源在张夏一生日时回国,他早先就知道张夏一有了男朋友,但还是在海边告诉她他的心从未改变过。
“张程源,你怎么那么傻,从小到大一直那么傻!”
回忆汹涌,张夏一能够从无数个场景中看到她错失的那双手,她任由遗憾肆意畅行、张狂嘲讽。
她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对张程源的依赖、在得知他要出国读书后的失落、故意表现满不在乎后跑回屋子里哭。张程源离开那天,她赌气没有去机场。
她从不正视自己对他的思念,从小到大她都一个样子,骄傲着、任性着。她也曾偷偷心动,却在他盛大的光环中背向而驰。
青春的感情热烈纯粹,真心实意却是最小心翼翼,那是我们在那个年纪无法看清的一层纸。
“啊!!”
张夏一漠然看着天花板,苦笑出声,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握着项链把自己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