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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之下,朱允炆看了谭松月的留言,他的两行清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终于卸下所有伪装的坚强,自今天将自己脆弱的深情大白于天下。泪水滑过他白皙的脸颊,他的背影是留给众人最后的倔犟。

朱允炆忽觉得自己的心脏猝然间被一个人全部掏空。他整个人轻飘飘的晃荡,体会到了一种灵魂缺失、行尸走肉的感觉。

他决定,一定要亲自找到她,听她亲口说出她的态度。尽管已得知她即将嫁人的消息,他还是不肯面对、也不相信她会如此轻率的决定自己未来的幸福。虽然他的心已经像一面打碎的镜子,却还无比渴望哪怕有一点点破镜重圆可能的希冀之光。

——“端木先生,我们走吧。”朱允炆用袖子蘸了蘸眼泪,对端木广苍说道。

“温公子,去哪儿?回湖州吗?”端木广苍问。

“去应天。”朱允炆道。

“去应天?这,温公子,我没听错吧?”司徒炳瞪着眼睛问。

“公子,你当真要去?”端木广苍正色道。

“当真。无畏刀锋,无惧水火。寻不到她,至死不休。”朱允炆低着头,轻轻地说着。

当夜,众人在西泠镇上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马车在“吱呀”声中,车辙自安庆碾向东北的帝都应天。

众人沿着滚滚大江岸边的官道,蜿蜒而行。

朱允炆在碧柳山庄没有细问关于谭松月的详情,是因为那一刻听到她已同意那门婚事,巨大的失望令他一下子心如死灰!他不敢开口也不想开口。后来,冷静下来一点,他想回头再去碧柳山庄追问谭松月的具体位置,已然是觉得脸面上搁不住了。

那就干脆自己去京城打探吧!就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和恒心!即使不爱了,也要最后一次把话讲明白。否则心中不吐不快!然而他不想再拖累大家,不想因为他的个人私事而再去麻烦大家,他觉得这样子兴师动众不值得。他的意思是想让群豪杰先回湖州星竹庄,自己则和几个原来的随从程郑叶杨等人去京城就可以。

可端木广苍却坚决不同意。

他说:“温公子,总舵主吩咐过,您的安危重于泰山!我们怎可能舍弃您呢?”

“端木先生,这么多人陪着我去深入虎穴,办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我真的过意不去。”朱允炆面露难色道。

“这样吧,少去几个人。我来安排一下。”端木广苍道。

于是,“角木蛟”端木广苍安排留下“尾火虎”司徒炳、“斗木獬”独孤九蓝、“虚日鼠”夹谷社和自己四人。再由朱允炆亲点带上程辅和郑佐,再加上朱允炆,一共七个人。

其他复姓门的人和叶相、杨随,就先回湖州去了。

为防瓜田李下之嫌,端木广苍又将七人分成两队。其中端木广苍和司徒炳在前护送朱允炆,独孤九蓝和夹谷社以及程辅郑佐四人随后跟进。两队人马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确保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如遇突发情况亦可以首尾呼应。

一路上晓行夜宿,这一日正午,众人来到无为州的镜湖镇。镇上有一家客栈,名字就叫做“镜湖客栈”。

朱允炆道:“大家这几日赶路累了,索性就在这里先住下吧。”

两队人马先后抵达此处,店家分别给安排好了住宿。

众人吃了午饭,正坐在二楼靠窗处的雅座上休息。

忽然,听到外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小二,还有饭菜吗?”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耳熟。

端木广苍站起身来,从二楼窗户探出头去,他看到四个彩衣女子牵了马,正笑嘻嘻的走进客栈。

“有!有!呵呵。几位姑娘,您几位想吃什么?”小二连忙殷勤的跑过来接过马缰绳。

“要个雅间儿!”一个女子大声说道。

“好嘞!您几位楼上请!”

不一会儿功夫,“噔噔噔”楼梯声响,小二已引四人来到二楼。

端木广苍、司徒炳、朱允炆三人在楼梯里首拐角处,四位女子从端木广苍身边走过,并未注意他们。

——“锦箩!”端木广苍对着其中一名彩衣女子叫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不难听到。

“咦?谁在叫我?爹爹!是你吗?”彩衣女子转过头来,看到了端木广苍等人。

“真是你啊!爹爹!好久不见,您老人家可好啊?——司徒大哥!”女子高兴万分,激动的拉住端木广苍的手,眼见的就要落下泪来。她同时也看到了司徒炳。

朱允炆抬起头,看着这个女子。

“嘘!小点声。你们饿了先吃饭,一会儿来我屋里说话。”端木广苍道。

“端木伯伯!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咯咯咯咯。司徒也在啊司徒,今天好运气,一下遇见你们俩!哈哈!”另一个彩衣女子大笑着叫道。

因为过了饭点,只有几个零星食客坐在楼上吃饭。食客们听得笑声纷纷抬起头来,望向这边。

朱允炆也转过目光,看着女孩。

只见说话的这个女孩大概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着一副瓜子脸,螓首蛾眉,凤目秋水。一双细长的眼睛含情脉脉,笑起来时眉毛弯得像如钩的新月。高高的鼻梁,嘴巴不算太小却也是唇红齿白,妩媚动人。她梳着双螺髻,看起来更加显得青春活力,古灵精怪。

女孩的目光也刚好和朱允炆对视,上下打量着他的样貌身形。

朱允炆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那女孩竟然“噗嗤”一声笑了。

“云螺!你快去吃饭吧!”端木广苍面沉似水道。

“端木伯伯,刚见面你又凶我!哼!”叫云螺的小姑娘撅起嘴,气鼓鼓的往前走去,不再搭理众人。

其她两个彩衣女子过来跟端木广苍抱了抱拳,低声道:“端木伯伯。”

“嗯,都来了。”端木广苍点点头,对那个叫锦箩的女子说:“锦箩,你们四个先去吃饭。然后订好房间。下午的时候你不要去找我啦,我过来找你们说话。”

“是,爹爹。”叫锦箩的女子道。

吃罢饭,锦箩跟着他爹、其他的人也都陆续跟着她们进了端木广苍的房间。

本来谭松月的不辞而别,像极了一场大旱,将朱允炆的世界里刚刚生长出来的绿洲蒸发殆尽,变得枯萎。如今,他的世界又变成了一片荒漠。

可是冥冥之中,上官云螺出现,又如同一场甘露,降落在了他干渴的世界里。

当然这些文字对他来说是后知后觉的。此刻的他,正沉浸于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对于任何一个女子的出现,他都置若罔闻,熟视无睹。他的心里只有谭松月一个人,其他人根本无法住进他的心里。他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无法自拔的深深爱上了那个也爱着他的姑娘,只是自己的患得患失,在瞻前顾后中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爱人。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着,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他每天说的话都不会超过寥寥几句。

其他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家也都试着同他多说说话来宽慰他,可都是无济于事。

——“这段时间,就让他自己好好安静安静吧。”端木广苍道。

既然端木广苍这样说了,别人也就不好再过多的去打扰他。

在距此数十里外的大路上,复姓门“麒麟堂”(又名“四美堂”)的“云锦绮碧”四美——上官云螺、端木锦箩、公孙绮罗、南宫碧萝,正快马加鞭,向着镜湖镇的方向奔来。她们当中,端木锦箩是四美堂的堂主。按理说,堂主的名字应该排第一位。之所以将“云锦绮碧”的“云”字排在首位,是因为当初排字的时候,一是因为上官云螺在“麒麟堂”四人中武功最高,又是“轩辕十九剑”中的“风飞剑”,所以她虽非堂主排字在前也算当仁不让;二是为了说起来朗朗上口,更好听些、更容易被江湖中人记住而已。况且,当初这样排,开始上官云螺坚辞不受;还是端木锦箩自己提出来的,一定要将上官云螺的“云”字排在她的“锦”字前面。复姓门开明之派,也不会太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而她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复姓门总舵主、也就是曾更名为轩辕崇文的骆云祺的结发妻子。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四美堂四人在“镜湖客栈”与朱允炆、端木广苍他们不期而遇。

“镜湖客栈”紧靠官道,每天都有许多车辆、马匹、行人在客栈旁边奔驰、行走而过。因为这里是进入帝都应天的必经之路,这几日貌似有很多帮派的人马,每天都在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

白天晚上都有这么多的人声马嘶,不绝于耳。

在四姐妹的房间里,一场复姓门内部的对话正在秘密进行。

“应天府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端木广苍说道。

“这些马匹蹄声沉重,听来像是跑了很远的路。而都是奔往京城的方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斗木獬”独孤九蓝道。

“是哦,晚上大家睡觉都要放轻点,小心提防为妙。”司徒炳道。

“我们此去京城,真可谓凶险异常啊!”独孤九蓝道。

“那有什么办法?不是那个什么温公子非要去?我就搞不明白了,咱们干嘛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我们复姓门声威犹在,何须仰人鼻息?真不知道总舵主咋想的?”司徒炳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司徒啊,你不要乱讲。”端木广苍道。

“爹爹,那个人是谁?怎么跟你们在一起?是新加入我们的人吗?”端木锦箩问。

“锦箩啊,这几年听说你们四个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江洋大盗啊!“四美堂”在江湖上的声明显赫,你呀,也超过乃父了!哈哈。”说着,端木广苍岔开话题,用手刮了一下端木锦箩的鼻子笑道。

“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四美堂的姐妹们才貌双全,武功更是不容小觑。实在是为复姓门长了大脸啊,哈哈。”“尾火虎”司徒炳笑道。

“哪里呀!司徒哥,你们不是也嘁哩咵嚓了不少江湖败类?咯咯咯咯……咯咯”扎双螺髻的小姑娘娇笑着说。

“哈哈,云螺,你这小丫头,说话就是爽利!哥哥爱听!哈哈!爱听!”司徒炳大笑道。

“爹爹,崇文呢?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端木锦箩问。

她所说的崇文,指的就是她的丈夫骆云祺。

“他也去了京城吧,之前分舵兄弟有消息说他是要去京城的。探探朱棣的虚实。现在想必应该是在那里了吧。”端木广苍道。

“本来他是让我们保护温公子的,可是……”端木苍龙看了朱允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温公子?”端木锦箩道。

上官云螺感到他们之间的谈话索然无味,干脆从她们屋子里走出来透透气。

她就这样盲无目的的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已溜达到了客栈后院。无意中刚好瞅见朱允炆一个人坐在后院草亭那里发呆,她走上前来,主动和他说话。

“喂,你是和端木伯伯一块儿的那个人吗?我叫上官云螺,你呢,叫什么名字呀?”上官云螺问道。

“我叫……我叫温洪。”朱允炆正自为他和谭松月的事胡思乱想,神游太虚;恍惚之间,有人突然发问,毫无心理准备的朱允炆几乎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哦,温洪?温洪?像是个好名字。”上官云螺自言自语道。

“哪里。还是姊姊的名字好听,悦耳。”朱允炆敷衍中头也不抬的随口一绉。

“呦嗬?咯咯。喂,喂!我说您这位温公子,没想到还真挺会说话。会讨女孩子欢心啊!咯咯。”上官云螺闻听此言,噗嗤一声笑了。

尽管心乱如麻,说话间,朱允炆还是忍不住偷眼瞟了一下上官云螺。忽然间他发现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生得也很漂亮。

他的心扑通跳了一下,这是男人看到漂亮女人的真实反应,是无可诟病的。不过这心跳的感觉转瞬而逝,她带给朱允炆的的视觉冲击波被谭松月的影子所替代。如果说谭松月是天上的明月,那上官云螺就是璀璨的点点繁星。一个光华四射,一个璀璨夺目。两个姑娘各有不同的韵味,独具不同的风情。甚至连她们的脾气秉性都十分的相似,只是上官云螺更加的热情奔放,更加的口快心直。而谭松月活泼开朗中暗含些许内敛,眉欢眼笑间略带淡淡忧伤。

不过,朱允炆心中只有谭松月的影子在那里萦绕,他无心观赏别的风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的情丝,被谭松月拉的长长的,一直从星竹庄延伸到应天府。而此时,纵使天仙下凡,也拨动不了他断了的心弦。他的心底已被谭松月填塞的满满的,再也住不下其他任何人。

上官云螺看了他一眼,接着问:“公子是哪里人啊?”

“我呀,”温洪故意推迟,想给自己一个思索答案的时间。

“你瞧你说的,咱俩在说话,我不是问你又是问谁?”上官云螺道。

“我是,我是山东人士。”朱允炆胡乱蒙道。

“山东人?不对吧?我妈妈就是山东人,听你口音也不像啊?”上官云螺心直口快,一点余地都不给朱允炆留。

“他祖籍山东,自小在别的地儿长大。”这时,已经来到后院的司徒炳连忙接过话头。

“云螺啊,你就犯这毛病,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快别问了哈。”公孙绮罗也来了。

“怎么了么?公孙姊姊,我问一下又无伤大雅,一个大男人还怕小女子问吗?咯咯咯。”上官云螺笑道。

“我说云螺啊,你一路上不说口渴了吗,快回去喝你的茶吧。我尝了,这茶是六安瓜片,品着还不错呢。”端木锦箩忙转移话题,意思是让她别再絮叨了。

“我说温公子,你咋认识我们复姓门的人呢?”上官云螺没理端木锦箩,仍然接着问朱允炆。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朱允炆有些不知所措。

“云螺啊云螺!你看,你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别人说话的份儿!我说啥来着,你又来了!人家温公子累了,你让人家回去休息一会儿嘛!”端木锦箩暗示朱允炆道。

“端木姊姊,说话又不耽误休息。聊聊天不是更能放松心情吗?”上官云螺道。

那边的朱允炆意兴阑珊,他听出端木锦箩的弦外之音,忙说:“姑娘,我有点累了,失陪”。

此刻他的心里只想着能够到京城见到谭松月,向她问个明白,到底为何这样作践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想要接受一个没有丝毫感情基础的人的提亲,把自己不负责任的嫁出去。

他的思绪飘忽不定。人还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一颗心却早已经飞到京城。

“喂喂喂,你恁地这么没礼貌!人家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怎么说走就走!哼!不理你了!”上官云螺撅起嘴,又生气了。

翌日,天空飘起了小雨,后来越下越大,眼看是没办法上路了。

到了吃饭时间,大家坐在两张相邻的桌子上吃饭。上官云螺又凑过来,问朱允炆:“喂喂喂,看你恁地年轻,今年几岁啊?”

“咯咯咯。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还问人家几岁?真是的。”南宫碧萝笑道。

“哈哈,几岁怎么了?你几岁啊,小孩子!”上官云螺和她开玩笑道。

“你才是小孩子呢!去去去!”南宫碧萝红了脸,假嗔道。

“好了好了,你俩别闹了。”端木锦箩说道。

“咳咳,喂喂,我说公子呀,你多大还没告诉我呢?”上官云螺收了笑,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哦,我哦,今年刚好二十八岁。”朱允炆道。

“哦,是么,真看不出来你快都三十岁了呢。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才二十二三岁呢?我可比你小多了。我才十八九岁呢。喂,如果你想聊天,我陪你好不,我这人就是闷不住,就是喜欢聊天。可是姐姐们都不愿意陪我说话,她们老闲我叽叽喳喳的,吵死人啦。咯咯咯咯,哈哈。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好不好?”上官云螺一顿连珠炮弄得朱允炆啼笑皆非。

“噢,这个……好,好。”朱允炆随声敷衍着,有些心不在焉。

“喂,你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怎么啦?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妨说出来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解一解?我平生最喜欢听人讲心事啦!听起来很有趣,太有趣啦。嘻嘻。不过,你如果不愿意讲,我是不会强迫你的呦!咯咯咯咯。”上官云螺笑着说道。

“我说云螺啊,你有完没完啊,闭上你的小嘴,快别说了。”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公孙绮罗发话了。

“是啊,云螺啊,人家温公子和你又不熟,哪有你这么多闲话和你聊啊?你就消停点,歇会儿吧。”端木锦箩说。

“切,不陪人家讲话,人家和别人讲话,你们还横拦竖挡不让,真让你们这些人给气死啦!哼!”上官云螺撅起小嘴,生气的不再说了。

“这位姑娘,你——”朱允炆看她生气,想说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温公子,你不用管她,她就那样。”端木锦箩道。

“哼!”上官云螺一甩脸子,拂袖而去。

四美堂四个女子的房间里。

“爹爹,恕女儿多嘴问一句。这个姓温的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们了解吗?知道他是什么底细吗?”当晚,端木锦箩悄悄问端木广苍道。

“孩子,这个嘛——容以后为父再跟你细细道来。”端木广苍道。

“爹,他到底是敌是友?对我们复姓门有没有威胁?”端木锦箩不无担忧地说。

“锦箩,你切莫猜疑,温公子没问题的。其他的,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怎么说呢,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后到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端木广苍道。

原来,朱允炆的身份,除了复姓门总舵主骆云祺和星竹庄的吕抱石等人知道,其他的也就是端木广苍、慕容星遨、等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们害怕的是万一有人走漏风声,朱允炆和复姓门都将大祸临头。所以,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就这样,大家在雨中耽搁了好几日,大家看着朱允炆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众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都只能纷纷跟着大眼瞪小眼,摇头叹气,无可奈何。

有的人会窃窃私语,说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也不会笑一下。

上官云螺是个直肠子,直性子,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的人。这日,她终于又憋不住好奇,开始追问起朱允炆来。

“喂,喂!说你呢,看什么看?你是叫温洪吗?”上官云螺道。

“额,没,没错。”朱允炆有些生疏的回答。

“喂喂喂,我说你怎么老是哭丧着个脸,像别人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呀?怎么,有什么事不能拿出来说说啊?男子汉大丈夫的,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大气!哼!”上官云螺哼道。

“云螺,你在胡说些什么?不得无理!”端木广苍道。

“端木伯伯,我可没胡说呀!他本来就是这样嘛!你看,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让朋友帮你解一解吗?你不说,是不是拿我们这些人当外人?听说我们的人还都是一起陪你出来的,你说,大家出来是不是帮你的?你这个样子,直接影响到大家伙的情绪!你懂不懂?你一个人不高兴,一大家子人都这样围着你一个人团团转。生怕伺候不周,照顾不到,你又生气。我认识你几天了,你看你每天都是这样,焉头耷拉脑,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胡乱闹情绪,是不是跟个老头子一样暮气沉沉?是不是像个三岁小孩子一样不明事理?喂,我说的有错吗?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嘛,说出来让大家伙帮着你参谋参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你一个人遇到什么困难什么坎儿,大家帮你想办法解决不就完了吗?何必每天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呢?真是的!感觉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还不如个大姑娘!孙仲谋曾经说过:能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矣,能用众智,则无畏于圣人矣!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看你样子像是个书生,大概也是那饱读诗书之人,可是,你的书都读哪里去了?就读成了个傻里傻气的书呆子是也不是?你看你有心事,你又不肯讲,还让大家都陪你唉声叹气、担心受累,你哪里来得那么大的怨气,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呀?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啊?你是皇帝陛下呀?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整天总是娘们唧唧的,真烦人!烦人!烦人!”上官云螺气鼓鼓的,竹筒倒豆子般对着朱允炆一顿疯狂输出。

“云螺,放肆!还不住口!”端木锦箩和公孙绮罗同时对着上官云螺挤眉弄眼,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不,偏不!你们也不用对我那样,我偏就不喜欢他这样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人!一点也不爽利!哼!”上官云螺口无遮拦,继续旁若无人的说着。

端木锦箩和公孙绮罗二人哭笑不得,可是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云螺啊,人家温公子的事,和你有甚么关系?还不快些下去玩玩你的飞刀吧,你的飞刀好几天都没练习了,也该生疏了!”公孙绮罗想岔开话题。

“气都让他给气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练飞刀啊!姐姐真会说笑。”上官云螺就是不上道。

——“姑娘!不用说了!实不相瞒!有一个姑娘走了!她恼我了!不理我了!我才这样自暴自弃的!”朱允炆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嚷起来。

大家看到朱允炆瞬间发飙,都面面相觑,对眼前发生的场景有点蒙圈,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收拾他这样情绪崩溃失控的局面。

“人家不喜欢你了,你就这样作践自己吗?为什么不喜欢你了?是从来没喜欢过你,还是后来变心了?”上官云螺继续说道。

“不是,是我伤害了她!是我先不理她的。所以她才恼我,不理我了。”朱允炆道。

“你为什么不理人家?为什么要伤害人家姑娘?人家喜欢你,你就应该珍惜,对人家好。你干嘛要不理人家?你是个负心汉吗?”上官云螺接着说道。

“不不,不是,我,我……”朱允炆又支支吾吾起来。

“你什么你?你喜欢她吗?如果你喜欢人家,就大胆的去跟人家说。别欺骗人家姑娘。你如果不喜欢,也跟人家说,别拖累人家。人家走了,只要你是真心的,你就大胆的去把人家追回来!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自怨自艾的,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上官云螺道。

“哎!姑娘,我有难言之隐!”朱允炆道。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现在去哪里了?你还想不想去找她?她以前喜欢你,现在还喜欢你吗?如果喜欢你,心里有你,你找到她,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是她的家里不愿意你们俩好吗?是嫌弃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吗?你觉得她跟了你,你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吗?你给不了怎么办?还是你正是担心这个,才故意不理她的?如果两个人彼此真心喜欢,什么刀山火海,陷阱油锅,都不会怕!喜欢一个人就要像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我就是这样的人!什么这个那个的,都是借口!你有顾虑,患得患失,那只能说明你还在犹豫,还在等待,还在观望,这只能说明你没有用尽全心全力去喜欢。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惧怕所有的困难,所有的困难在你们两个人面前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她嫌弃你吗?她是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她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如果她不是见异思迁的女子,你大可不必考虑太多。只要她也真心的喜欢你,哪怕和你在一起吃糠咽菜,只要你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话聊天,陪她吟诗作画,陪她耕田织布,陪她挑水浇园,陪她花前月下,她也会觉得万分甜蜜、万分满足;也会觉得是无比幸福的。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不用给她华丽的宫殿,不用给她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只要能给她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窝,给她能够吃饱穿暖的生活,就足够了。只要你们俩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就足够了。反正换作是我,如果有一个男子真心喜欢我,疼我;即使他物质上给不了我太多东西,我也会觉得很快乐,很幸福的。当然,前提必须是互相喜欢的才好。只可惜,我还没有遇到那个对我好的意中人。咯咯咯咯咯咯。所以,公子,你不要作茧自缚,不要每天去想太多不着边际的事情。这样你活的太累啦!你要明白有人爱有人疼、有人挂念有人嘘寒问暖,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其他的什么以后啊,未来啊,可能啊!你不要去想太多!这世上有谁能够预知未来?你是诸葛孔明吗?诸葛孔明还算不出他多少岁死呢!我觉得,你是一个心理负担太过于沉重的人。你真的活的太累了。而喜欢上了那个姑娘,偏就成为压倒你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要拿掉所有的稻草,拿掉心头所有的负累,释放掉所有的压力。轻装上阵,一身轻松的去爱、去喜欢,心无旁骛的去对一个人好,就对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能有比死更大更难的难言之隐吗?既然喜欢,就要奋不顾身,克服所有的阻挡,放下一切的负担,不去管任何人世俗的眼光。全心全意的去对她好,疼她,爱她,宠着她。她饿了给她做饭,她渴了给她端水,她病了为她试药,她不高兴了逗她开心,她发脾气了哄她高兴。你比我大这么多,这些你还用我来教你吗?你觉得你做错了,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改了,找到人家姑娘,跟人家好好讲,把话说透讲清楚,把人家姑娘哄开心了,她不就回来了吗?女孩儿家的,不就是喜欢男人哄吗?你和她对着干,不懂得谦让于她,她能不恼你吗?你如果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去说!人家姑娘喜欢你,你不能让人家受委屈!如果你找到她,和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就算她说不喜欢你了,那又有啥?至少我们为喜欢的人去努力争取了,结果已不重要!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找两条腿的大活人还不好找吗?最后非得选择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嘛,不管怎样,你都要自己坚强起来,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整日里像个怨妇一般,神神叨叨,磨磨唧唧,看谁都像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个个不顺眼!”上官云螺一大串长篇大论,把众人都听了个目瞪口呆。

“哎呀,云螺啊,你你你,你快别说了!”端木锦箩心中赞叹,却又不得不连忙制止她道。

此时,朱允炆依旧沉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众人都在沉默里,等待有人出来,说出缓解尴尬的第一句话。

“不不不,大家不要说她,她说的对,确实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让大家陪着我一路上都不高兴。我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朱允炆自己说着,向大家深深作了一揖。

众人都很惊讶,没想到朱允炆听了上官云螺这番话,非但没生气,反而向他们道起歉来。

——“喂,我这人就这样。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啥事也不藏着掖着!你也别往心里去。但是,你就说我没说错?”上官云螺道。

“没有,没有。云螺姑娘所言句句在理,真的!特别有道理!确实是我让大家跟着受累,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在这里,真心诚意的向大家表示歉意。”朱允炆抱拳道。

“云螺姑娘,你是古道热肠之人,你的一席话,真是一语点醒我这梦中人!”朱允炆侧首,不好意思的说。

——没想到激将疗法竟然是颇具成效!上官云螺的一番仗义执言,唤醒了沉睡心灵魔咒里的梦中人!忽然之间,朱允炆竟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这一刻,他对她的态度从爱搭不理变为肃然起敬!

大家情不自禁的鼓起掌,群豪瞬间心情大爽,欢声雷动。

“嘘!小点声!切莫张扬!”端木广苍提醒道。

——“端木姊姊,你知道吗?白天的时候,我是故意那样说的。我是想用激将法来激一激那个温公子,你看他那个颓废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大男子汉?反正不知怎的,我打从心眼里不想看到他那样情绪低落的样子。瞅着教人心里不是个滋味。”上官云螺道。

“嗯嗯。我看出来了。真没想到我云螺妹妹口才如此之好!说的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妹妹还真是有勇有谋、粗中有细呢。呵呵呵呵。”端木锦箩笑道。

“哪里呀,姐姐取笑我。”上官云螺道。

“妹妹呀,姐姐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温公子啦?”端木锦箩笑道。

“什么呀!姐姐你好坏!我哪有啦!”上官云螺脸颊绯红,轻轻捶打着端木锦箩的肩头,却满眼高兴的说。

这几日,官道上的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这些人里面,有江湖草莽,豪杰义士,也有鸡鸣狗盗,宵小之徒。有人丹心碧血,肝胆相照,有人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一时间,巍巍帝都泥沙俱下,龙蛇混杂。多股势力纠缠在一起,明争暗战,虎掷龙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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