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碧萝一惊:“原来大哥竟然是名门之后!你是胸怀大志之人,气度不凡。”
矢烈门叹了一口气,吟唱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首唐代李贺的《南园》,是他奋进路上的座右铭。
他之所以忍辱负重,化名为卑躬屈膝、跪舔赵王朱高燧的曹怀明,无非就是想蛰伏下来韬光养晦,以待天时。
他的所有一切隐忍、示弱、低眉顺眼,都是在卧薪尝胆,待到某天时机成熟,趁乱攫取大明天下,恢复大元。
——“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六合定坤乾”!
在他的眼中,尽管那个血脉纯正的黄金家族成员天保奴是个庸才,他却情愿效忠于他,而不会想着取而代之。祖父王保保给他们定下了尽忠职守、以死报国的基调,他又怎能违背前人遗志、辱没先祖的名声呢?
而不幸的是,他们弟兄三人本想在帝都大展拳脚,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动静。却不想自己被高手所伤,两个弟弟则全部惨死。
他们初来京师就遭逢如此巨变,他的心情此际可谓是五内俱焚,肝肠寸断。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之前他读过杜工部的这首诗;此刻,也刚好理解了诸葛武侯那壮志难酬的无限落寞。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别太耗费心神了!这样会影响你的伤情恢复的!你那里,还疼吗?”南宫碧萝关切的说道。
南宫碧萝的一席话把他从狂想中拉回现实。
“不,不疼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嘿嘿。”矢烈门强颜欢笑道。
“别总是逞强!你伤的不轻,别不当回事。这段日子要在这房子里好好调养,不可乱动,乱想。听到了么?一定要听话哦。”南宫碧萝像教育小孩子一样的叮嘱他。
“是,是。”在温柔如水的南宫碧萝面前,矢烈门竟然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他不知道虎虎生威的自己在她面前怎么就忽然没有了脾气,变得像一只温顺的小花猫一样。
朱允炆他们一行人,分别居住于城西与城南的两个客栈。
朱允炆和司徒炳、独孤九蓝、程辅、郑佐等人住在城西的“悦缘居客栈”,因为这里距离王升的紫云观比较近,所以办起事来要方便一些。
而端木广苍和“云锦绮碧”五个人本来都安排在了城东的“福来客栈”。
可上官云螺对朱允炆一见倾心,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寂寞,自己倒是跑到城西的“悦缘居”客栈,来找朱允炆。她整日里对朱允炆如影随形,寸步不离。朱允炆本来心绪烦乱,却无法摆脱她的纠缠,又不好直接说出口。所以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其她三个姐妹也是拿上官云螺没办法,开始来之前对她是千叮咛万嘱咐,后来干脆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上官云螺总是在追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大哥哥聊天。
自从那次点醒他,上官云螺发现,他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的低落,偶尔会和她聊上一会儿天,也有说有笑的。但还是经常会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在偷偷的眉头紧锁,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她也会经常逗他开心,却发现他对她有点提不起兴趣,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敷衍着她。
她明白,在他的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姐姐。
在城东的“福来客栈”里,端木锦箩开始示意上官云螺不要追着人家一个大男人不放,女孩子一定要自重。上官云螺振振有词,她说只是想帮朱允炆打开心结,而非是缠着他不放。做为过来人的端木锦箩肯定懂得少女怀春的心事,而且再大大咧咧也是个女孩子,总是会害羞的,所以有些话也不便说的太过于直白。她说过要让朱允炆清净一些,上官云螺因为已经是对朱允炆暗生情愫,根本听不进四美堂堂主的话。
端木锦箩摇摇头,对端木广苍说道“爹爹,我看云螺这小妮子,不似乎往常那般大大咧咧,很是懂得对温公子嘘寒问暖,像是动了芳心哦。最近总是叨扰人家温公子不断呢。”
端木广苍笑笑,道“我看,他俩倒不失为一对天成佳偶!前提是温公子能不能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这个倒未可知。唉!我觉得谭姑娘和温公子的事,不容乐观啊。对了,锦箩,过段时间,等温公子心情好了,你可以试着帮他们撮合撮合。不过,这段时间不成,温公子他心情还未调整过来,况且谭姑娘那里什么态度也不得而知。这件事就咱爷俩知道,你可不兴到处乱说。”
端木锦箩笑了笑,道:“爹爹,你以为我是云螺那疯丫头,口无遮拦,说话没个把门的。”
“哈哈,这倒是。我女儿冰雪聪明,一向也是守口如瓶的人。”端木广苍拍拍女儿的肩膀,慈爱的望着她说。
原来听说无极门的“春风拂槛露华浓”,全部来到京城应天,寻找谢红拂。
那日,骆云祺信守承诺,让千代煜男放了谢红拂。
赵云霄,韩云杰,苟云鹏,“风雨剑”傅云孟,
萧赟,兆沛,张信,江腾蛟,驸马都尉永春侯王宁,八屠,左元鹏,陆锦程。
另外,复姓门二十八宿的“房日兔”淳于月德,“氐土貉”贺兰坤,“土狗”尉迟戌“危月燕”慕容飞燕,“”漆雕境城,还有附近庐州分舵“飞龙旗”王铿,松江分舵“飞鲨旗”的统统齐聚金陵建康石头城。
曾经失落于民间的轩辕十九剑,很多人都来到了京城应天。矢烈门,
元庭的贵族,天保奴,地保奴,人保奴。本是出自于顺帝叔叔一脉,所以拥有黄金家族的血统。他们高贵的血统,决定了矢烈门全力支持他们光复大元。,耶律人熊他们将极力帮助他们恢复元庭基业。
矢烈门的姐姐胭脂奴嫁给金驼帮主耶律人熊,也算是下嫁了。曾经辉煌一生,风光无两的王保保,其后人在大元覆灭之后也是家道中落,一蹶不振。耶律人熊作为矢烈门的姐夫,在漠北一带颇具影响力。
矢烈门化名曹怀明,阿速答化名黎元泰,脱欢铁木尔化名肖开道。
阿速答死里逃生,脱欢铁木尔却命丧苟云鹏剑下。
矢烈门倒不是心怀大明,他只是用名字麻痹赵王朱高燧,而本意则是“怀恨大明朝”的意思。
南宫碧萝暗暗喜欢这个蒙古汉子,尽管他不是汉人。矢烈门道:“中原人才济济,非大漠草原能与之比肩。大漠物资匮乏,人们几乎不读书,性子直,急躁,所以没有汉人这么多的阴谋诡计。有句诗词我记得,说的是唐朝李贺写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男子汉就要有大志向,不忘国仇家恨,不忘被赶尽杀绝流亡大漠的耻辱。”
王保保威名远播,是元末明初不世出的名将。作为他的长孙后裔,矢烈门血管里流淌的仍然是永不服输的狼性之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两百多年前,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这首《破阵子》,是他所知的中原诗词中为数不多的一首!却也是他最喜欢的一首!可差别就在于辛弃疾的对面是完颜家族的金国人,而自己的对面则是辛稼轩之后那些为他圆梦饮马黄河,光复燕云十六州的汉人!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的热血豪情依旧不曾衰败,他要重塑大元帝国的辉煌,把朱元璋夺走的他祖先们策动铁骑、挥舞马刀打下的江山给夺回来!
矢烈门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心中翻皮起阵阵波澜。中原女子小巧玲珑,天生丽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一见,果然是如同书上所说的一般模样。
“唉!”他一声长叹,心道自己怎么变得小家子气了?大元不复,何以为家?矢烈门呐矢烈门,你国仇家恨未报,怎么能把儿女私情先系于心上呢?你好不知羞骚啊!再美的女人,也是一副臭皮囊,与妖魔何异?女人更是可怕的毛兀思!
他晃了晃脑袋,以让自己从意乱情迷中跳出来,保持清醒。
“大哥,你怎么啦?是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来,让我瞧上一瞧。”南宫碧萝道。
“我,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大哥,你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你说话这么凶!”南宫碧萝泪花在美丽的眼睛里打着转转,她委屈的瞪着眼睛看着矢烈门,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不不,妹子,是,是我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向你道歉。”矢烈门诚恳的把右手放在胸口,低下头去表示歉意。
我是怎么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被这个小姑娘给拿捏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是草原上的雄鹰,不应该变成绵羊一样的男人啊?在面对她的时候,我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温顺呢?一时间,他都不认识自己了。
“大哥,我们俩有着相同的遭遇。我的两个哥哥就是当兵打仗死的。我们南宫家,就剩我一个女子了。爹娘也都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疼我,爱我,保护我了。呜呜。”南宫碧萝忽然哭了。
“谁说的?有我——有我——唉!”矢烈门想说有我保护你,可是话到嘴边,觉得不合时宜,又生生给咽了下去。
“有我可以帮你去找你的朋友,他们可以保护你呀。”矢烈门违心的说道。
虽然言不由衷,南宫碧萝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里竟然有一点小小的欣喜。她第一次在亲情之外感受到来自一个陌生男人的关怀,尽管这关怀他不愿意承认。兆沛和萧赟暗中观察汉王府一举一动,而纪纲则仍旧是左右摇摆,锦衣卫镇抚使庞英却是亲太子阵营,和傅云孟走的很近。
如今统领金陵帝都卫戍部队的,是京城兵马司使徐野驴,而副使则已经是安插在其身边的朱家尖守岛将江腾蛟。
江腾蛟素来与张信交好,他也为了迅速升迁而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如今摇身一变,平步青云,江腾蛟坐上了皇城卫戍部队的第二把交椅。
徐野驴性情率真,向来嫉恶如仇,又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他平日里多喜欢与太子党的李旋、何操交好,亦不齿于汉王朱高煦种种的所作所为,对他一直秉承惹不起咱躲得起、敬而远之的态度。朱高煦请他酒,有事不去;派人来家里拜访,称病不出;送给他美女,照单全退;邀请他入伙,借故推脱。朱高煦曾多次试图拉拢于他,都被他婉言相拒。朱高煦恨得牙根痒痒,心道你小子别特码不识抬举,咱们走着瞧!事上见!
而副将江腾蛟则恰恰和徐野驴相反。他擅于钻营,攀上隆平侯张信这根高枝,才得以经他保举,从舟山朱家尖岛的一名普通守将,一跃来到大美皇城,天子脚下。现在的他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在帝都做了兵马指挥使司徐野驴的副手。
其实,他更是汉王党一枚钉进卫戍部队的锲子,时刻密切关注着徐野驴的一举一动。
锦衣卫身着飞鱼服,手拿绣春刀,专门罗织罪名,构陷大臣。纪纲向其家属勒索银两屡试不爽。得手后又出尔反尔,像没有职业道德的绑匪,刚拿到赎金就翻脸不认账,直接撕票。大臣们都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只得阿谀奉承,生怕哪天得罪了纪纲,被他随便整一个罪名给弄进诏狱。
那日千代煜男给谢红拂服下一味丹药“失心脑神疯”。令她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最主要的是她的大脑不再能够回忆起很多事情,尤其是无法再去用毒!如果思考毒药的使用方法,她就会头疼欲裂,苦不堪言。这当然是骆云祺所不知道的,“翼火蛇”对敌人蛇蝎心肠,也可以理解。让此心腹大患不能危害人间,也算是大功一件。
谢红拂信步疾走,自言自语,在途中遇到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点苍派高手“樊川龙隐”唐青龙,在汉王府也是座上宾。唐青龙回云南点苍山办事回来,刚好与谢红拂碰巧遇到。他们同为汉王府“八屠”,唐青龙当然对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与之交谈,发现她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就知道她已经被人下了蛊毒。
唐青龙索性将她领回应天府,暂时安排她在城西的“悦缘居”客栈住下,自己则去汉王府复命。
不知不觉中,江湖草莽,各路英豪,连同江洋大盗,奸人匪寇齐齐汇聚京城。而且,苏晥一带连续几年蝗灾,粮食欠收,应天城外四周聚集了很多流亡到此的饥民。他们有的投靠城内的亲戚,有的则混进城来讨碗饭吃。里面也夹杂一些不法之徒,化妆成流民,在城内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朱高燧的前哨部队已然到位,此时的他也适逢进京述职的档口,骑着高头大马,入了城。他的哥哥朱高煦则厉兵秣马,跃跃欲试。朱高炽那里也是日夜坚守,以防不测。
弟兄三人一台大戏,无不想唱主角。而主角,恰恰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