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办妥了吗?”黑暗中微微烛火,一个老人问道。“御史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皇上本就对张玄龄把持朝政不满,我们这边只能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个中年男子回答道。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此时办成,不光是替咱们的皇上解决了一件大难题,对我们自身也是百利无一害,高大人以后前程似锦啊。”老者顺势拍了拍中年男子。
老者正是当朝御史大人任文山。而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回答道:“都是为皇上和御史大人办事,还望御史大人提点。”任文山挥了挥手,高大人便退去。
这中年男子姓高名遂良,本是一落魄秀才,只因任文山当年在江南任职时有过一面之缘,便收到门下做了门客,此后经举荐入朝为官,短短十年便连升四级,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所以任文山是他的贵人,也是他的棋子。
对,扳倒当朝宰辅张玄龄的棋子。
第二天一早,皇上的桌案上面就有折子递了上来,说张玄龄因为忌惮文武殿试榜前三不能为他所用,让家府护院高手冒充刺客在藏凤楼欲除之而后快。
皇上冷冽的一笑,她不信,但是,她想让自己信。
上朝时,面对大理寺呈上的奏折,面对高遂良煽动百官对他的唇枪舌战,面对监察御史对他的弹劾,当朝宰辅张玄龄皆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他年少时追随东方度,是东方门阀的门客,后来东方度起兵争天下,他又是东方度的军师。东方度临终前托孤于他,他又辅佐东方柔平定天下,做了这万人敬仰的当朝宰辅,连年征战,百废待兴,他顾不得世家门阀的利益,改除弊制,还田于民。对于分封为王的各路诸侯王爷,他也积极削藩,气得挚友西川王爷王泰来大骂老匹夫有朝一日我进京扒了你的皮,而又事事都维护他。
不是所有人都是王泰来,所以这一天到来了。
张玄龄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他心里很明镜,这一切如果不是皇帝点头,他们不敢。他看着大殿之上的东方柔,看着这个从小在他眼前长大的小女孩儿。
她长大了,对,终于能玩弄帝王之术了,他也安心了,对得起东方度对他的知遇之恩了。
他认了,所有罪名他都认了,没说一句话,他是权臣,扳倒了他这个大权臣,朝堂才会平衡,这个盛世才会继续下去。他累了,数十年都为了东方家问鼎天下算计了无数人。他笑了,他想歇歇了。
当朝太傅,宰辅张玄龄隔日自缢于家中书房。
御史大夫任文山带着大理寺前来抄家,全家老少七十一口,男丁发配东北充军,女眷流放西北。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没有人能活着到北方的。
抄家一共抄出来二百两纹银。当朝宰辅权倾天下,家中只有二百辆银子,全家上下皆布衣素食,大理寺的人都私下说张大人为官清廉正直,可惜了。
西川王王泰来知道此事后义愤填膺,欲前往京城替张玄龄讨个说法,被门客劝了三日才作罢,摆酒东方,为挚友送行。
天下人都知道张玄龄是好人,东方柔也知道,但她不得不这样做,她也下不了决心,她也彻夜难眠,她也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她也想过让张玄龄告老还乡,张玄龄回信告诉她,如果你想维稳朝政,我必须死。
东方柔知道张玄龄自缢的消息时,也在寝宫放声痛哭,这个小时候牵着她手到处游玩的张叔叔被她亲手杀了。
张玄龄最后给东方柔留了一封信,是自缢之前见了宁萧一面让其转交的,东方柔拆开一看:
臣张玄龄深受皇恩,起初追随先皇,逐鹿中原,先皇托孤于我,我不敢怠慢。辅佐于圣上,我深感荣幸。圣上大才,平定诸国,一统天下,我为圣上攘除弊制,削藩于朝。今天下盛世,是先皇想看到的,也是我们这帮老臣一生的心血,罪臣恐以后不能常伴于圣上身边,望圣上亲贤臣,远小人,权衡利弊,懂其制约。我大佳王朝千秋基业,万世永存。
东方柔此时已涕不成声,又发现下面有一行小字:
娃子,张叔叔去了,去找你爹复命了,别哭,你现在是皇帝了。宁萧那里我留有锦囊三个,是张叔叔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东方柔拿着信,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