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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雀挺拔伟岸,一身煞气让旁人靠近不得,尤其是那一双眼,严谨无垢,久远得地不似非凡。

众鬼被眼前这人吓得心惊胆丧,见罗雀正颜厉色,将那笔墨和断魂汤往女鬼面前一搁。女鬼看了一眼罗雀,重重吸了口气。

罗雀俨乎其然的笑道。

“你们凡人只知道死后亦入轮回,却不知死后有的人入不了轮回,不知其情,不明其意,倒也不打紧,人这一生,讲究的是因果循环,生老病死本是天命,倘若逆天而行,肆意妄为,罔顾法度,不遵法旨,不顺道义,是帝王老儿,来了这罗生,也不得例外。”

一旁等待轮回的鬼魂听完低头抬起汤碗,喉头一动,亟不可待地一饮而尽。

“既是如此,那我便饮下这碗绝尘汤,来世定不做那伤心之人!”说罢,女鬼抬头欲饮。却被罗雀将那汤碗徒地固定在方桌之上,任凭女鬼使尽力气,都端不起那汤碗。

“你既留恋红尘,又不认罪,就想喝汤转世,这世事哪能如此如你所愿?”罗雀厉声吼道。

但转瞬又用极其轻描的语气说道:“也罢,你若不认罪,又怕受那七七四十九道穿心针,就将生前携带的特别之物作为交换,我罗雀庄倒不是不可以渡你。”

女鬼知道罗雀生性秉凉,对财色并不看重,但却偏爱特别之物,比如,人间有年代的小物件、花果种子,或者,灵魂......想到后者女鬼吸了一口凉气道:“我一介弱女子,身无长物,实在没有与之交换之物”。

罗雀不语,深邃的一双眼幽幽看着女鬼,问道:“一介弱女子?你一夜之间让一对眷侣阴阳相隔、将一个半岁的婴儿投掷深井,你让两位两鬓斑白的古稀老人失去儿孙后气绝命消的时候,可是弱女子?”说罢,手指徒然伸长,迅如闪电,只向女鬼云鬓捞去,便已够着了什么。

女鬼气忿,立马伸手探摸自己头发,空空如也,起身声嘶力竭道:“还我!”

罗雀不屑:“你这笄倒是稀罕得很,那便作为交换,方可?”声音十分烈性。

女鬼双目瞪圆:“不可!你一个男人拿女人用来固定头发的笄作甚?”

全然不顾女鬼的反对,罗雀将那笄放在案板上,细细打量,那笄是用白玉打造,晶莹剔透,甚是好看,立于铜镜之内瞧,还透射着一股嫣红。

罗雀回头,伸手点出一卷书简置于方桌前,那书简自于桌上徐徐展开,“娑罗狱有阴阳卷,册尔等生死寿命、前世过往,记载人凡尘功过。”

“你这无功无绩,倒是颇为清快!”翻开书卷前页的功绩篇,看到无字竹简的罗雀轻蔑笑道。

待接着往后翻罪过篇,倒是诸多密密麻麻的字迹。

罗雀瞧着书简质问女鬼:“这桩桩件件,你可认?”这凌厉的语气让庄内众鬼皆敛声屏气,思付自己这一生。

罗雀威严的看了竹简半天,方才抬头,问女鬼道:“此处记载,你毁女子容貌,挖女子肉心,活生活的折磨致死?”

女鬼笑辦道:“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是她欺瞒于我,害我被人羞辱,被人糟蹋,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你本已报仇雪耻,却又为何杀害一个半岁的婴儿,将其投掷深井了?”

“手段残忍,入不得轮回!”女鬼听到此话后内心极度恐慌,额头沁出一滴滴汗珠。

罗雀拾起方桌上的玉笄,续道:“这玉笄……”

女鬼缓缓的低头回想这半生,知道终究是逃不过。

往事上涌,涌在喉头,半响,挤出一句话。“这是阿宽赠与我的。”

“十五岁那年,我与阿宽情投意合,互表心意,这是他离家修行前赠与我的……”

“阿宽,可是那惨妇之夫,幼子之父?”

“他说…修行归来,便携礼提亲。”

“他没回来?“”

“回了!”

罗雀一改往日的凌厉柔声软语,女鬼只垂头,瞧着那碗断魂汤,汤水白皙,像米水,喷着清香。

落别城是个全年天气清明、暖风四溢的闹市,春天桃花一开,万物复苏,甚是美丽。那天,城里每家的公子女郎早早的携自家侍婢前往桃园林--

“求桃”,许着挑花树下,月老庇佑,觅得好姻缘,寻得好人家。

公子女郎们个个扮着新衣,脚踝新鞋,诺大的桃园林里,及笄年华的少女们,比桃花都胜为美艳。

少年们便址开唯咙,喊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被喊到的少女佯做不知,你推我档的互相取笑起来。

女鬼名唤“如意”,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极其眉目清秀,天赋丽色。

听到她心仪的少年喊着她的名字,那一声声“如意”正是她想听到的。如意低着眉,嘴角露出浅浅的两个梨涡。

次月,不好的消息来了。

阿宽要前往北境之巅修行仙法,临行前,他找到了如意,

送给她玉笄作为信物,他说:“如意,你戴着这笄,待我回来……”

再见时,已是二十年后。

月光之下,美人迟暮,曾经饱满如桃花的面颊,也失了胶原,唯有那玉笄,依旧白得发亮。

他回来了,却违背了誓言,妻子在旁,幼子在侧,他与别人同床共枕,全然忘记了曾经的誓言,而他的娇妻,就是自己的闺中密友。

是她闺中密友说阿宽早已不在人世,尸体埋在城外一荒地,她哪里知道,等待她的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待她伤心欲绝的蹒跚而去时,哪里有什么墓地,除了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她的闺中密友已经安排人布了局,几个大汉活生生的在城外将她凌辱。

对于从小依伴着长大的好友,她竟然从未了解透彻,竟从来不知她早已爱慕阿宽。她不甘心,杀他妻子、害他幼子,老人因此气绝身亡,他看她的眼神里,只有厌恶,仇恨,一个让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竟还戴着他赠的玉笄!

他扯下那玉笄,狠狠的插在她的胸口……

“啪啪”的声音,一滴滴眼泪皆落入那汤碗之中。

罗雀叹了一声:“虽说你也是可怜之人,但你不该拿人家一家老小的命来还债,你入不了轮回了,你这玉笄我且收下,自然免你穿心针之苦,不会让你感到一丝痛苦……”

顷刻间尖啸声至,罗雀挥手一弹,瞬间将女鬼吸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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