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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转头瞧那来人是个男子,一身素衣,模样极为俊朗。

那男子对自己微微一笑,不知瞪大一双眼,有点惊愕,忙别过头去。她从未见过生人,更别说是男子,平日里除了罗雀和灵柩,实在是没见过旁人。

肤色白皙,眉眼分明,瞳孔有色,再细细瞧去,那男子着实好看,身材修长,相貌英俊。

罗雀庄门口昏暗的灯打在他的身上,多少有点风尘,但他怀里的婴儿倒是粉嫩乖张。

许多年后,不知在罗生涯也见过这幅景象,素衣男子,青丝绕后,灯光昏暗,风尘落寞。

彼时不知不懂,只是看得出奇,竟忘了自己见不得生人,见男子生得如此好看,怀里的婴儿又如此可人,若留下来作伴可好?便闻罗雀不满问道:

“天色已亮,今日的鬼都已渡完,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罗雀说罢,神速起身,步入中堂,直击男子面前道:“今日渡程已结束,若要往生,就在罗雀庄外稍息片刻,天黑再进来!”

不知知道,罗雀是不想生人过多瞧见自己,时常有些魂,来了这罗雀庄内不小心撞见了自己,罗雀都会立即食了那鬼魂,不让其入轮回,更不会让其进入娑罗狱。若是罗雀心情好,就会断其记忆,再送其去往生。

此刻不知见罗雀摆了摆手,想来是要放过男子一马,便识趣的悄然移步帘后,只等男子出庄。

那男子紧接着便开口问道:“可是罗雀?

“是我了”

罗雀不待男子走近,便挥袖上前,孤直高傲的站在男子面前。

那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的婴儿,道:“在下怜尘,今日来此,有一事求问罗雀。”

原来他叫怜尘,名字倒是生得可怜。

罗雀问到:“你要问什么?”说罢坐回方桌前。

继而道:“凡有鬼魂来我罗雀庄,都要受七七四十九颗穿心针,再根据生前行迹判定是否入得了轮回,但若能拿出些稀罕宝贝,活罪可免,饮了绝尘汤,便入得了轮回!”

怜尘一脸淡定从容:“原来罗雀庄还有这种买卖!”

“休要啰嗦,今日鬼多事乏,你若有事所求,便得应这个规矩,我看你背上那柄箭倒是稀罕得很,倒是可作为交换。”

“此箭你受不起,亦给不了!”怜尘坚决的口吻。

罗雀扯着嘴角一笑,道:“一柄箭还有我罗雀受不起之理,既不肯给物,那我便得瞧瞧了,你究竟是何来头,待我查出来,到时候入不了轮回,可怪不得我了!”

说着,回首起竹简,悬空一摆,那阳卷便铺于方桌上徐徐展开,许久,那竹简却无一字浮出。

竹简无字?怜尘无命?

罗雀一愣,面露狐疑,回头再瞧怜尘,细细端见那怜尘,端鼻朗目,檀口丹,好个相貌,难道天人下界?

又瞧了瞧怜尘的面孔,取出算罗盘,算罗盘上亦没有出现一字。

不知此刻匿于帘后,呆呆地瞧着外头发生的事。

却见罗雀猛地站起身来,怒吼道:“原是斗人!此乃罗生,斗人向来不立三道,不入尘世,斗人入罗生,当是万劫不复……你如何来得?”

又惊又怒,看着面前男子怀里抱着婴儿,一脸毅然决然的坚定,罗雀内心倒是有些许担忧……

怜尘起步,走到桌前,道:“今日是初时……”

初时?

罗雀恍然大悟,“今日是初时,初时罗生门裂,百年需修补一次……”

怜尘道:“唯今日初时,罗生门裂,斗门之人可趁此以血泪为引,随风进入罗生。”

罗雀神色一凛,眉心隐现杀机。“你来此作甚?”

“过了罗生,方入娑罗狱,我入娑罗狱,要见阎摩罗王。”

语气十分坚决,十方天人斗门来阻,也绝不回头。

罗雀闻言,想了一想,便坐于那方桌前,怒道:“你过不了罗生,也去不得娑罗狱。”

“阎摩罗王定了这孩子的命格,我需得去要回来。”

语气稍软,有点难过。

罗雀抬眼望向怜尘,问道:“就这因?”

怜尘不语。

“斗人,我劝你回头是岸。”

罗生指了指门外:“这万里廖无人烟,你道我这罗生多孤寮,我却也选择不得,知道为何?”

“职责。”

“错了,是执着。很多事情,无需过于执着。”说罢看了看那帘后的不知。

“不管阎摩罗王定了这个孩子怎样的命格,你去都改变不了任何,这孩子非凡品,斗人修行不易,切莫为了一丝执念,而将终生修为化为乌有,我给你一碗绝尘汤,你喝了它,我送你出罗生,就此回头吧。”

怜尘低喘着语气坚持道:“不可,我势必要见阎摩罗王。”

不知远远瞧着怜尘,宽额高眉,身量笔直,不怒自威,却透着一股子凄凉之气。

不晓得阎摩罗王定了他怀里孩子什么样的命格,竟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入那娑罗狱。

罗雀瞧怜尘立于桌前,不言不动,一副立定了千年万载的模样,便道:“你要下娑罗狱,自去便是,阎摩罗王可不住在我这罗雀庄,在我这儿戳着做甚?你既不愿喝绝尘汤,也放不下过往,那就速速自行离去,莫再此地久留!”

怜尘叹口气。

“地狱有门,通往人间,虚无缥缈,青烟笼罩,昏黄冷落,故名罗生,罗生是娑罗狱唯一的入口,我需得过了这罗生,才去得了娑罗狱,不然,也只是徒劳无功的在这罗生地界里打转。”

此行怜尘谋划良久,唯有寻到罗雀,或有可能会有一线希望。

听见怜尘这番说话,罗雀知他有备而来,笑道:“既知道过不去,何苦走这一趟?”

怜尘答道:“我知罗雀乃罗生之主,若你愿帮我……或许,我可得见阎摩罗王?”

罗雀嘴角一撇。“凭什么?”

便见怜尘指了指帘后的不知:“你若帮我,我定一世护她周全,并赠她在罗生拥有遍地花海,永世不孤独。”

罗雀皱起眉头,此人怎知帘后之人是自己的软肋。

不知在帘后听到“花”这个字,心下一动,这罗生地界,草木不生,不知百年来都不曾见过此地有过花木,甚是无聊,只是偶有被渡的鬼魂会携带着一两株花木,确是美颜得很。

此刻不知盯紧了怜尘从袖口里拿出的白色物什,听那怜尘缓缓讲道:“此乃天香,此果非凡品,应地而生,落地而长,我在这罗生地界为她筑满花木,待我从娑罗狱回来,定护她一世周全!”

罗雀冷眼回到:“你以为你能从娑罗狱活着出来?斗人,你太过狂妄了,更何况,我的人,我自会护她一生顺遂平安!”

“但你当知,她是何人!她不属罗生,也耐不住和你在这枯燥的罗生千年孤寂!”那男子一改之前的脸色,忽而一副极惧生事的语气说到。

不知拉着后帘的手微微颤动,一脸错愕。

抬头见罗雀正缓步行于怜尘身后,道:“你在唬我?你这斗人,当我是什么?你既已知道我帘后闺人,我自是留你不得……”

罗雀说罢,一个旋身,怜尘只觉脑后乍起一股厉风,回头见那罗雀化身一头凤头龙身的巨兽,身形长八尺有余,于高处附视着怜尘,怒吼道:“你当我这罗雀庄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吗?你既油盐不进,也怪不得我!”

怜尘闻到罗雀口中的腥气,扑了满脸,拉紧了衣襟,包裹住怀中婴儿,闭目道:“既如此,那便是了。”

罗雀长尾一卷,欲要缠住怜尘。

怜尘忽道:“且慢!“

罗雀愣住,看了眼在自己巨尾下纹丝不动、气定神闲的男子。

怜尘闭目道:“罗雀,我有一事不解。”说罢睁开双眼,看着罗雀,道:“罗雀,可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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