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雨提着篮子蹦跳着走了,莫小邪又费了几个时辰,仔细地把神像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一尊神采飞扬的方脸大将赫然出现在道观之中,浑身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威严气势,夕阳西下,淡淡的光芒在周身缭绕。突然莫小邪眉头一皱,神像高达十米,左手持枪,剩下凭空伸出的右手,依然是黑漆漆的,无法触摸到。顺着神像若有若无的目光,莫小邪落在神像的右手掌心,似乎托着一个两头尖尖的菱形之物。莫小邪好奇心大增,这个被完全被灰尘蒙蔽的东西,估计值点银两吧?说不定是件宝物。莫小邪两眼放光,于是把道观中所有的东西,都利用起来,好不容易架起了一个可以登高的梯子。踩着摇摇晃晃的梯子,莫小邪终于攀上了神像的右手臂。他兴奋地伸手去拿神像右掌心的东西,谁知却无法撼动分毫。莫小邪使出浑身力气使劲一掰,只听见“咔嚓”一声传来,莫小邪自然心中大喜以为成了,接着脚下的桌椅木凳轰然塌下!莫小邪失重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掌被锐利的棱形物划过,带起一道血红。一阵剧痛传来,莫小邪差点痛晕过去,他的掌心出现一条深可见骨的恐怖血口,鲜血大量地迸射出来。滴滴血红浸润了棱形物,然后神奇地消失了,像什么东西沉睡了很久苏醒过来了,道观内掉落下的物体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托悬着,浮在空中几秒后,然后静静地无声落下。莫小邪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一堆杂乱的木头之中。神像宽阔的大脸露出惊鄂和奇怪的神色,沉寂的双眼徒然多了一丝灵动和兴奋,庞大的身体他依然无法动弹分毫,那怕是一粒灰尘的距离。除了仅有的几个表情神色和偶尔泄露的威压,神像完全就是一尊冰冷没有生气的石像,也许他已经沉睡了几千上万年,甚至更久。
这是哪里?莫小邪悠悠醒来,坐在地上仰望着广阔的苍穹,张大了嘴巴惊呆了。天空垂下无数的蓝色冰柱,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焦黄的山体四处隆起,有些小山竟然悬浮在空中。天下流下的红色炎火似乎还在缓缓地流动,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量,落在地凝固成了一片片的红色湖泊。整个世界没有一株绿色植物,也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仿佛一切沉寂了千万年,并将永远持续下去。
这是地狱还是天堂?莫小邪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很轻,不用力站稳,几乎要浮起来。难道自己死了,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莫小邪记得自己被棱形物划破手掌,剧痛让他晕厥,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莫小邪低头一看,望着周围遍地晶莹璀璨的模样,心中不禁大喜,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原来这是一个宝库啊!莫小邪捡起着脚下一指甲大小的黄金碎片,感觉手臂一沉犹如提起十几斤的重物。一丁点的东西居然这么重!莫小邪不信邪,他费力拿起黄金碎片,张嘴用力咬了咬。“嘎吱”一声莫小邪差点把牙齿都蹦掉了,碎片非常坚硬,完全没有黄金的软度。远处洒落了很多这样的碎片,有的大如面盘,有的小如细沙,碎片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这是莫小邪最喜欢的颜色。莫小邪似乎看见无数的大肉包,不!无数从来没有尝过的山珍海味朝他滚滚而来。一个身穿锦衣,满面春风的阔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闹市,后面跟着一群耻高气扬的随从。莫小邪不禁神思渺渺,仰面开心地大笑起来。莫小邪越笑越大声,笑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他忍住痛苦的笑声,伸出手朝脖子上用力一拍,一声轻微的“咕咕”声传来,奇痒消失,莫小邪终于喘了一大口气,低头瞧去,只见一只金黄色的虫子在空中飞翔。虫子只有三指大小,像一条春蚕,居然长着一双雪白的小翅膀,两只红色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刚才就是它用毛茸茸的翅膀不停地挠着莫小邪的脖子,引得他差点笑断了气。
这是什么东西?莫小邪好奇地伸出手想一把抓住它,小虫忽地飞远了,忽地又停在莫小邪的眼前。小翅膀忽扇着,红色的眼睛不停地眨巴,围着莫小邪飞快地转了起来,剧烈的“嗡嗡”声带起一股强大的升力,莫小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越升越高。脑袋快要触到天空的云朵了,莫小邪吓得哇哇大叫。接着升力突然消失,莫小邪头脚掉了个,脸朝下就像流星一样直朝地面砸去。完了!该死的小虫,拍了你一下,就要小爷的性命?莫小邪哀叹道。
地面的物体在眼中越来越大,莫小邪惊得面无人色,他闭上眼使劲一吸,呛了一大口黄土。睁眼一看,莫小邪煞白的小脸离地还有一寸距离,倒悬的身体稳稳地停在空中。接着沉重的压力传来,莫小邪“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小虫发出欢快的“咕咕”声,围绕着莫小邪肮脏的脸蛋飞来飞去,似乎为他狼狈的样子欢呼。
“虫哥,虫神。小弟这厢有礼了。”莫小邪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对着金色的小虫打了一个拱手。刚才莫名其妙的一幕,让他产生深深的惧意,这是什么地方?一只小小的虫子,就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而莫小邪对神秘未知的力量,深怀敬意。
小虫骄傲地飞走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莫小邪拍去身上的灰尘,连声说道晦气,看来这地方很危险,必须尽快出去。莫小邪沿着一条最宽的大路一直往前走,转过一座山峦,眼前的一幕再次让他张大了嘴巴。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盆地,盆地没有尽头,与地面落差深达几十米。
一座座像小山一样的身躯端坐在盆地里,望着许多与自己平齐的巨大头颅,透出无上的威严和神圣,莫小邪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悲悯之情,他差点跪了下去。几乎所有身躯都披挂着玄黑色的盔甲,有些身躯已经完全倒塌,变成了一堆碎片;有些依然不屈地坐着,不过盔甲里面变成了空洞,隐约看见莹莹的白色骨架;还有的身躯没有风化,肌肉像凝固的石头般没有任何生气,仿佛是一尊雕刻的塑像,脸上透出不甘和愤怒。遥远处有金黄闪耀,是一尊无比高大的骨骸,金黄色的战甲栩栩如生,裸露的骨头都是金黄的颜色,被白色的骨骸围在中间,就像是他们的王者。一尊尊静静盘坐着的尸骸,透出肃杀的悲壮!连他们头顶的天空,都是灰暗的颜色,有雷鸣之声,厚重的黑云密布,使盆地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骨骸望不到尽头,层层叠叠,数量不计其数。每一尊骨骸在莫小邪心中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杀死了这里所有的神兵神将?还是这里发生了异变,这些将士为了守护家园而不惜殉死?莫小邪坐在地上,盆地骨骸透出无尽的威压和悲怨,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无形的私语阵阵响起,犹如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莫小邪脸色顿时煞白神魂失守,脑袋突然昏沉,濒临崩溃的边缘。
一阵“嗡嗡”声响起,金色的小虫凭空出现在莫小邪身边,嘴里发出几声不满的“咕咕”声,盆地里的世界顿时清明起来,上空没有了一丝阴云,风和日丽,所有的骨骸寂静无声。莫小邪静静地坐了两分钟,慢慢恢复了神志。他睁开看见金色的小虫停在自己的鼻尖,两只血红色的小眼正盯着他,似乎在等他清醒,一边有点不耐烦地蹬了蹬细细的小脚,一边抱着一块金黄的盔甲碎片正使劲地啃着,一小口下去,坚硬无比的碎片就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
看见这只深不可测的小虫,莫小邪睁开眼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瑟怒了它,真把他栽进土里,那就小命呜呼了。小虫看见莫小邪醒来,高兴地又围着他飞快地转了起来。莫小邪急得大叫一声,“虫哥,停!停!”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小虫马上停了下来,飞落在他的肩膀又开始啃起碎片起来。听着耳边咯嘣咯嘣细碎的咀嚼声,莫小邪有些不寒而栗,这只怪异的虫子若是改了口味,想吃肉了,他就不成了它口中的一顿美餐吗?
“呵呵,哈哈,肉不好吃,有点酸。”一个声音突然在莫小邪脑海中响起。
“谁?”莫小邪大惊,急忙四处寻找说话的人。
“我,你虫哥。”金色的小虫不满地抬了抬前脚,用力踩了踩莫小邪的肩膀,一股大力传来,莫小邪差点栽倒在地。
“啊?你会说话,虫……不!这位大哥。”莫小邪惊道。
“在这里,没有什么本神不会的!”小虫骄傲地飞起,停在莫小邪鼻尖上,舞动着双翅说道。
“神?”莫小邪一愣,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不点,这与那些高大威严只能仰视的存在相距太远了,他嘴巴一撇,差点笑出声。
“大胆,你瞧不起本空空大神?”小虫在莫小邪鼻尖上翻了筋斗,用力踩着他的鼻梁怒道。
“哎哟,空空大神,小弟不敢!”莫小邪摸了摸快麻木了的鼻子急忙道歉。
“不过,很久以前我好像有个名字,太久了,忘了。”小虫空空若有所思有些苦恼地说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家伙,而且不是那么令人讨厌,所以本神决定赐给你一个可以随时进来和我聊天的机会!”
“这也叫好处?”莫小邪在心头嘀咕了一声。
“砰!”莫小邪冷不防挨了空空一脚,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天大的好处!”空空有些怒不可遏。
这只怪异的小虫,连自己一个转念都知道,这也太邪了。敢情它应该叫莫小邪,自己叫空空,才是对的。莫小邪有些恶寒。
“记住,在这里一切我说了算,不可对我的食物有非分之想。你叫莫小邪?”空空划了个优美的弧形,停在莫小邪的面前说道。
“好吧。”莫小邪哀嚎一声连连点头,乖乖地举手投降,在空空面前,他就是一个透明人。
“呆在这里,好处很多。你的身体,是最最最低等级的凡体,与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相差太遥远了,就像泥土和金玉之别。”空空两眼一翻,接着好奇地说道,“不过……你一个如此普通的凡人,怎么进来这里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如何回去原来的世界?”莫小邪大概猜到了,自己莫名其妙闯进了一个奇异的未知世界。
“这里是?自我有意识以来,这里一片混乱,天上流火万丈,地上洪水泛滥,山崩地裂,随时都可能爆发天灾……该死的,这里就是地狱!对了!这里原来称为神灵之地?不对!应该叫镇魔界?哎呀呀……乱了!头痛死了!”空空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疯狂地转着圈圈。一道金光从它身上亮起,“轰隆”巨响传来,天空响起一声霹雳,天上无数粗壮的蓝色冰柱被拦炸断,夹着恐怖的啸声像一座座小山直朝地面砸来!莫小邪抬头一看,吓得直哆嗦,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地洞赶快钻进去。在这等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他岂不死得连渣渣都不剩?空空小虫,空空大神,你赶快息怒吧,俺莫小邪还想多活几年。莫小邪欲哭无泪。
“化!”只听见空空口中不耐烦地喝了一声,双翅一振,天空中极速坠落下的冰柱突然化作一场蓝色的滂沱大雨,把莫小邪淋了个湿透!舔了舔微微带甜口中的雨水,莫小邪对眼前这只小小的虫子,终于心悦诚服敬畏有加,这是什么力量?它真的是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