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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莫小邪脸色大变,虚弱得连挪动一下脚步都做不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越来越淡,几乎成了透明状。空空吃了一惊,它红眼一转,飞快地电转了几圈,似乎艰难地做了一个决定。然后空空张嘴吐出一粒深绿色的小珠子,绿珠一出绿光大盛,地上有草木生长之声,盆地里立刻引起一阵躁动,那些腐朽了的神像居然发出羡慕的惊叹,有肉体完整者蠢蠢欲动。空空没有理会他们,伸腿一弹,绿珠飞入莫小邪的口中消失不见了。躁动的神像立刻失望地安静下来,归于沉默。空空停在地上,口里吐出了几口金色的液体,看起来很疲惫。眼见莫小邪身体快要虚化了,空空忍痛奋力飞起,双翅托起莫小邪的身体飞入高空,然后把他的脑袋朝下用力加速,莫小邪就像流星一样坠落在地上,身体深深插进了黄土里,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窟窿。

“这小子的本体有难,不知发生了何事。几千年来,他是唯一一个进入这里的人,可惜只是一个低等的生灵。唉!这里的力量正慢慢地消失,没有了生机,这个世界最终会归于尘埃,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冢。但愿我赌对了,这小子能带来奇迹。不过希望就像一丝头发那么细小,风一吹就断了。”空空眼中流露出万古的沧桑和痛苦,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天真。

“我是谁?为何在这里孤独地苦守了几千年,守着这些活死人?万物都是蝼蚁,我是无所不能的神啊!”突然小虫孤独地大喊大叫,发了疯似的转起了圈,身上亮起几十道金色的光芒,击打在天空的蓝色冰柱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金光的威力远不如以前,无数的碎冰噗噗落下,落地化为一滩滩蓝色的水渍。

太清道观又出了一起蹊跷的人命案,死者是个年轻的小乞丐,全身没有任何伤痕,躺在道观内昏迷了五天不醒。虽然心跳呼吸全无,但面色却如常人一般有光泽,身体依旧温热柔软,并没有死人常有的冰冷僵硬。这等离奇的怪事,自然引起了清风镇的轰动,负责调查此事的清风镇守卫队长朱壮壮是个凶猛粗犷的大汉,经过现场分析,大致得出了结论,小乞丐贪玩从上面掉下来摔坏的。而经过仵作对尸体的勘验,意味着小乞丐处于半死不死的状态,朱壮壮眉头一紧,联想到乡间传闻已久的“活死人”,死而不僵必为怪,一旦被真的变成了“活死人”,那就麻烦大了。传说此物力大无比身硬如铁,凶残嗜血专吃活人,非常歹毒。因此,朱壮壮大手一挥,决定把小乞丐的尸体火化,最为妥当。唯一让他感到头痛的是身边一个涕泪交加的小女孩,一直固执地守护在小乞丐的身边,任谁动小乞丐就拼命地扑上去又抓又咬,莫大娘在清风镇名声颇好,经常接济穷苦人家。朱壮壮曾经潦倒时,也受过她的恩惠,因此大家都不好对莫小雨动粗,于是此事又拖延了几天。直到第八天,莫小雨又累又痛,终于熬不住,脸色苍白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然后由莫大娘把她接回了家休养。

莫小邪躺在道观外河边一个高高的柴火堆上仰面朝天,镇上来了很多围观的人们,太清道观在他们的心里又增添了一份恐惧。此时正是初秋时分,天干物燥火借风势,片刻大火从最底下燃烧起来,黑烟滚滚瞬间就把莫小邪包围了,温度急剧上升,很快莫小邪身下的衣服熏成了黑炭,皮肤冒出一股焦味。

“哎哟,好热!烫死我了!”柴堆上的莫小邪突然恢复了神志,睁开双眼从浓烟中一蹦而起,茫然四顾,接着痛叫一声,脚下的火焰烫得他跳了起来。大火已经烧到了顶部,火光冲天。保命要紧,莫小邪忽然发现自己变得非常敏锐,百米之内所有的物体像图画一样真实地出现自己的脑海中,二十米外就是河流,最深处离岸三米。莫小邪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忍着脚下的剧痛,用尽全力纵身一跃,每一步准确地踩在着力处。随着一声大叫,一个冒着浓烟浑身焦黑的人影,从高高的柴火堆上窜出,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道观外的河流之中!

目睹死去的人突然复活,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叫,有人大喊一声“诈尸!快跑!”,胆小者立刻吓得四散奔逃。朱壮壮心里自是直打鼓,莫非传闻真的应验了?所有的围观者都远远地避开,唯有他不能退。朱壮壮抽出身上的钢刀,走到了河边,准备趁莫小邪虚弱时了结他的性命。

莫小邪一入水中,潜到水底洗洗了个痛快,身上烫伤的水泡神奇地消失了,浑身清凉无比。莫小邪正想游上岸,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身上的衣服已被烧得破烂,被水一冲几乎没了。虽然他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但莫小邪觉得围观的人如此之多,有损自己的形象,虽然平常他并不在乎形象,此时苏醒过后,开始有些不同的想法。于是莫小邪伸头探出水面,正好朱壮壮提刀站在岸边紧张地张望着。两人对了一个眼神,莫小邪在水中向朱壮壮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朱壮壮一愣,一个面目黑白分明的小孩正向他发出挑衅,是想约战吗?朱壮壮大吼一声,为了壮胆,然后猛地一跺脚喝道:“妖孽!休得猖狂!”双腿暗自乱抖,却没敢向前一步,若不是观众太多,他肯定撒腿跑了。

莫小邪白眼一翻,自己一直昏睡着,结果差点被人“焚尸”,好在及时醒来,却又莫名其妙地被视为怪物,这还有天理吗?

莫小邪只得大喊一声:“官差老大,我是人,不是妖怪!麻烦你给我找件衣服来。”说着莫小邪,举起光溜溜的双手,拼命地摇手。费了一番口舌后,朱壮壮这才相信了莫小邪的话。误会消除后,大家议论纷纷,不禁对莫小邪多了一份好奇和提防,接着纷纷散去。莫小邪穿着一身宽大衣服,谢过朱壮壮,然后一溜烟跑了。

莫大娘家,莫小雨早刚醒了过来,小脸黯然神色憔悴。她在房间里轻轻地哭泣着,房门大开,她却一动也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安静的姿势。莫大娘眉头紧锁说道:“小雨,此事为娘已经尽力了,也允许你胡闹了几天。小邪他八天不吃不喝,一直昏睡,一般人很难存活下来。现在官府插手,你不能任性下去了。”

“娘,小邪他没死,他不会死!我要去救醒他!”莫小雨哀求道。

“没死?岂不成了怪物?”莫大娘嘀咕一声,转头说道:“除非……”忽然莫大娘吃惊地张了张嘴,接着双手一拂,莫小雨惊喜地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掉头就往门外跑去。

“小雨妹妹,你要去哪了?”冷不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想起,莫小邪灿烂的笑脸正堵在门口,挡住了莫小雨的去路。

“小邪哥哥!”莫小雨抬头看见莫小邪,不由惊讶地大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莫小邪,接着“哇”地一声用力哭了起来。

莫小邪手足无措,一时呆住了。他不由怒火中烧,握紧拳头连声安慰道:“说!小雨,谁欺负你了,哥给你报仇去!”

“没,没有。”莫小雨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松开了双手,眼睛里依然泪水盈盈。

莫大娘看着两个亲如兄妹的孩子,脸上露出喜忧参半的神色,玲珑剔透的包子在她的手里一个个飞了出来,准确地落在盘子里,像一个个士兵列阵,个个模样大小几无差别。

“小雨,给你……”莫小邪在身上一阵里摸索,藏在身上一个结实的小布袋是他的秘密,莫小邪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冰蓝的世界,捡了几块金灿灿的东西放在布袋里,估计值些银两,准备当作礼物送给莫小雨。可是里面除了几个可怜的碎银,空空如也。

“明明在里面,怎么没了?难道遇见鬼了?”莫小邪差点以为还在梦中,不由用力踢了踢门槛,脚尖传来一阵疼痛,不由弯下了腰。莫小雨小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心道:“小邪,要不要叫我娘请法师来驱鬼?”

“傻……那有什么鬼?有鬼,又能拿本小爷怎样?”莫小邪挺直了腰大声道。

莫大娘摇了摇头,在旁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小男孩,似乎想瞧出些秘密,一股气流轻轻地拂过莫小邪的身体,一切没有什么异常。

美美地吃了一顿新鲜肉包子,莫小邪摸了摸鼓起来的肚皮,恭敬地向莫大娘道了声谢,在他心里已经把这里当作家了,虽然莫小邪没有家的概念,但应该是温暖的感觉和无私的慷慨,还有无处不在的关爱。

太阳已经下山了,换上莫大娘亲手巧手缝制非常合体的衣服,莫小邪揉了揉小雨的脑袋,以示告别,然后自觉地独自一人回到了道观。把大殿中间的杂物清理了,铺上草席薄被,关上大门,莫小邪安静地躺下,仰望着神像高大的身影,熟悉感油然而生。莫小邪一激灵猛地坐起,这不是梦中世界里的无数静静盘坐着看不出有生命迹象的巨人吗?天空倒挂着巨型蓝冰,一只怪异神通广大的小虫空空,身披黄金盔甲的王者……如果他的经历都是真实的,那是个什么世界?而这个神像为何独独出现在这里?为何梦醒之后,他静气凝神就会进入一个玄妙的状态,百米之内的动静就都了如指掌?莫小邪心中升起诡异之感,摸了摸手掌心一条细细的红线,这似乎就是神像右手中棱形物划伤后留下的痕迹,难道一切不是梦?莫小邪越想越糊涂,不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深夜,一点绿光从莫小邪胸口冒了出来,像一粒初生的豆芽,接着绿光大盛,整个道观里都被碧绿笼罩。无数的绿光变成了一棵棵向上攀升的藤蔓,覆盖在道观的屋顶,接着天空出现丝丝缕缕无数的星光,星光漫天洒落,一场星雨穿透黑暗,无声无息地朝着道观蜂蛹而来。星光非常细,若有若无,只有身处道观之中,才能感受到这种星光如金沙般的璀璨。碧绿的藤蔓欢呼雀跃,源源不断的星光被它们吞噬,道观的屋顶开始出现深绿色的水纹,一波波地朝外扩张,被波纹触及的植物疯长起来。一颗树苗冒出泥土,片刻就发芽抽枝,一会儿就长成了一棵大树。所有的生命都发生了异变,以眨眼间的速度飞速生长!

万里之遥的北疆,一座直插云霄的雪山之上,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老者,像一具雕像仿佛枯坐了几百年,头顶的毛发几乎垂到脚下,老者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四射。老者从身上掏出一根白玉色细小的骨头,往空中一扔。一根巨大的白骨虚影立刻浮现在雪山之上,白骨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

“如此精纯的生命气息,难道有异宝出世?”一个面目妖娆五官精致无比的女子眼中露出狂热的喜色,接着像一只飞舞的蓝色蝴蝶翩翩遁入空中。

七百里外,两个白袍道人,盘坐在一柄宽大的巨剑上,如世外仙人御剑从高空中飞来。

黑色的巨浪翻滚,突然从海底飞出一朵乌云,乌云见风而长,里面红光闪耀,朝着清风镇方向飘忽而去,一瞬十里。

……

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镇因为一粒突如其来的绿色种子,匪夷所思的蓬勃生机,让无数隐修的强者感应了它的存在,中断了宝贵的修行,纷纷泛起觊觎之心。这些极少现身人世或正或邪的修士,或在人间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安宁很久的小镇也将陷入未知的凶险之中。

这时道观里一直淹没在绿色海洋中的神像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目中神采奕奕,高大的身躯静默如山,右手中的棱形物熠熠生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洞口赫然出现在棱形物的顶端,看不见尽头。顿时道观中所有的绿,如潮水般朝洞口涌入,片刻退了个干干净净,接着洞口慢慢归于虚无。无数坠落的星光如烟尘般,消散在浩瀚的天空中。植物瞬间恢复了原状,道观还是原来那个道观,黑夜依然深邃如初,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幻像。

天空中奔袭而来的修士,忽然觉得识海里一片混乱,驾驭的法器微微一滞,接着失去了追踪的方位,经过一番剧烈挣扎,终于昄归本心,于是大惊失色,纷纷急速退去。

神通者!红唇如一团炙热的火焰喃喃地说道。蓝色的长裙一拂,令人惊艳的容颜犹豫不决,妖娆的身子呆立在空中,默默地计算着什么,接着目光中露出欣喜,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今晚的异象,注定将来的清风镇不再是一个村野僻地。莫小邪睡得很香,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梦呓声,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绿光缩回他的胸口,安静地呆在他的心窍之处,像一粒豆芽,被几根细细的红丝缠绕,欲张不出。神像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动,接着目光中的光华消失,回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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