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白箫走近,目瞪口呆,那是一个长发及膝的老人,双目熠熠似星。

那点星光便是老者的目光。

老者和蔼的笑道:“呵呵,老朽好久没见过活人了。”

白箫背脊升寒,嘴角抽搐了一下,作揖道:“前辈。”

老者摇了摇手,传来了一阵铁链的晃荡声,原来老者的四肢被铁链锁在石壁,从膝以下有一处水泊汩汩。

沉寂半响后,见白箫没说话,老者道:“你来此处是为何?”

白箫反问道:“前辈您想呢?”

闻之老者哈哈大笑,声震石壁,“小子,我没感受到你身上有敌意,反而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你是为了出去,是吧?”老者渐渐收起了笑容。

白箫眼角抽搐,被人猜测到了来意,而且老者所言不虚,他也的确从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亲近。

那种亲近是每条经脉都在欢呼雀跃,而且胸口中隐隐发闷,就像被拥堵的闸门就要开启,里面有滔天海浪要溢出。

他再认真端详老人,老人的五官都被缭乱的长发遮住了,只有落出一角眉梢,笔直似画,锋利如剑。在黑暗中,他也可以熟视无睹。这种淡淡的修士优越感从心底一滴滴释放,他倒是有点怀念过去做掌柜的日子。

在安静祥和的午后悄悄做自己事情,看着人来人往,领略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韵味。

从前他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主,不过好久之前就不说了,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会是了。

“小子,想什么呢?”

老者眯着眼睛微笑,在他眼里已经大概有关于白箫的想法了。

白箫从错愣中恢复过来,摇摇头苦笑道:“见怪了,前辈。”

老者收起了笑容,身上无风自起,长发飘到了腰后,赤裸的上身展现在白箫眼前,老者的五官也显现了出来。

一层淡淡的白雾笼罩在老者身躯和脸庞,这片山洞忽然从四面八方传起了巨响,罡风扑面而来,白箫无法站定,竟然被拂出去二三十米,撞停在在一面光滑如镜的石壁上,尘埃弥漫,又无声的消失。

“前辈,您这是?”白箫没有从老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发现眼前的老人,似乎一只真龙从深渊探出一只爪子,而那只爪子足以开天,辟地,白箫确信,老人有那种实力。在最后的关头,老人身上有一层无色的光晕笼罩在白箫身上,白箫顿感神清气爽,可是背部紧贴在石壁上,又霎时使他五脏如焚。

看着白箫从石壁上缓缓滑落,老人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感觉如何?”

白箫淡淡的回复道:“不比你舒服。”说时,还瞟了一眼老人身上的锁链和脚下的水泊。

老人呵呵一笑道:“你还想出去吗?”

沉默了一会,白箫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迹,道:“自然。”

老人忽然有些恍惚了,感叹了一声,说道:“想不到刚刚见到了一个活人,就又要走了。”说毕,又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颓然。

对于这类话题,白箫选择沉默,因为实在无法可接,也不可能去触怒老人。

过了一会,又是安静了。

洞里只有水滴声,空旷回响,幽光萦绕。

心情平复了的老人,声音变得冰冷了,他说道:“想要出去,除非留下你的一滴血。”

两道长眉蹙起的白箫心思忽然沉重了;在修士界常出现一些离奇事情,便是类似这场看似划算的交易一般。有人用一滴血,可以断山河,可以换长生,亦然可以涅槃重生。若是这老人可重生,第一剑便是取他是尸首。亦或是老人可从中摄取白箫百年气运,修炼命脉。

如此跟杀了他本人毫无差异。

因此。

白箫沉默了。

世道,人心最为可怖。

你救了别人,别人可不领你情,便是要杀你。

此番就发生先前。

至于,眼前可能就是另外一桩。

“我不信明日。”

此言一出,老人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长发垂落,一如先前,一幕白帘布挂在面前。

山洞了恢复寂静。

“你要知道,我想杀你,很容易。”

老人打破了平静。

白箫点头道:“的确,你想杀我是容易得很,可你想要在我身上得到半点想要得之事物却是半点不能。”

老人还欲再说,忽然有一种爽朗的长笑声传来,白箫看去,那是一个盘坐在一块圆石上的长发男子,浑身有混沌气萦绕,同样的长发覆盖住脸庞,只露出一角眉梢。适才,他一直都在,只是从未言语。

老人知道,至于白箫是不知道的。

长发如黑瀑,那男子看上去身材挺拔,背脊如剑笔直,声音很是年轻,有一种天下舍我其谁的魅力,强势却不失儒雅,白箫猜测此人是儒门之中的前辈。

男子哈哈大笑道:“你老头也有为难的时候。”又向白箫道:“小家伙,可是儒门弟子?我看出你身上有我门玄法的影子。”

白箫接连被人看破,似乎所有秘密都藏不住。儒门术法不过是他从一个老圣人讲道中触类旁通的,而那也的确玄奥无双,以至于他现在只是参悟看第一层而已。接下来的八层就不知何时何月才可渐渐摸索贯通。

可仅仅就因此,他被儒门之辈为难和追杀了很久。

他少时母亲早殇,父亲不闻不问,家中长者欺侮,同龄岁数者孤立,这就造成了他行为举动处处与人差异,而后更加是直接离出家门。童年的不幸只让他如今更加桀骜不驯,这一点从他随意坐落皇都地面可见,见之长辈,我行我素。而对之凡人却是亲切有加,无论谁对他如何冷眼以对,冷漠相视,他总是大度容之,一概不提。绝不动用修士武力制人。换句话说,他看不惯那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反而愿意在红尘中渡。

谁都想提高境界修为,他却好,满不在乎,散漫无双,而恰恰是如此,他的心境不断拔高,修炼速度仅仅是慢了他人一小截。

“小家伙,在想什么?”男子觉察他出神,缓缓开口道。

“无事。前辈请说。”白箫总不可能告诉他,他不是儒门弟子。

男子声音暖和了下来,令人如沐春风,抬起了右臂,伸出食指,指向距离他一二尺远的岩石,在那块岩石上,倒插着一柄剑,那剑有半身没入岩石,剑光黯淡,却是十分锋利。

“你取此剑给我。”

老人霍地发怒,呐喊道:“小子,我不要你的血了,我立刻送你出去。”

男子的声音依旧动听,带着一阵磁音,挑动人心,“小家伙,你去此剑给我,我送你出去。”

倒插在岩石中的青剑忽然摇晃了起来,剑柄摆动,淡淡的剑光仿佛星光一般动人。

脚步移去,白箫的步伐沉稳,走向那把剑。

黑暗被那道剑光完全斩开,白箫的内心有一种奢望,他想占取那柄剑,然后,杀了那两人。

这世道,人心最为恶。

白箫先前已经领略过了,现在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他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两人古井风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而白箫只要再走出四步,便足以拔得此剑。

......

寂静过了许久。

似乎一阵春风带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白箫盘坐在地上,合闭双目。

两个人没有再度说话。

真拔得此剑,是成全那两人,还是,真可以杀了那两人?

白箫不知道。

他沉默了。

他没有杀过人。

却见过了血。

过去曾经有一次,他被客栈的老掌柜遣去收购粮食,那次他负责了收购肉食。

恰恰去到了屠夫的家。

推开了院门,原以为是很滑稽的故事,天井上那只长一米高半尺的猪绝望的看了他一眼,屠夫的表情无疑是染血的无情,脖颈被锋利的寒刃割开,血流飞溅到了屠夫的脸上,阳光斜斜的从东方照来,那只猪在挣扎,身体在抽搐,表情在不甘,眼角在抽搐,泪珠差点滚落,疼痛令他失去了意志,陷入无休止的黑暗。

关上门,屠夫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笑了,道:“没吓到你吧?来这么早,这只猪就是给你留的。”屠夫和少年很熟络,而他的刀法更加娴熟,红色的雾裹着两尺短刀,那般寒刃上轻而易举的将那只猪开膛破肚,过程行云流水。

血流了天井一地,染红了绿色的草地。

白箫忽然有想法。

那草地,是不是一直都是染着血而生长的?如果是,又为何会散发阵阵令人安心的馨香?

他抬头,有风扑面而来,血腥味道传遍了这片院落。

......

今日,他失神许多,或许就是因为事情经历多了,才会时时回忆起来。

所以,他甩了甩头,看向那老人,说道:“我给你血,你送我出去,顺便,杀了他。”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