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璃看了看堵住自己口的布团和绑在身上的藤蔓,睁开的双眸有些迷惑,但头顶的确是那灰蒙蒙的天际,周围则是色彩诡异的珊瑚树林,他指尖微动,袖中画出的“斩缚符”如同看不见的利刃一般将那藤蔓利落地斩断。
陆天一吞了吞口水,在她微眯的目光下与煞九面面相觑,气氛有些紧张和尴尬。
“这是有原因的。”
她眉头扬了扬。
“是这样。”,瑞青溪笑道:“煞九和这家伙趁你睡着时见色起意,哪知道你梦中还会些拳脚,他们打不过却又不想伤你,只得将你捆了起来。”
百里璃看了看假装望风景的众人,皱眉问道:“我梦中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那说的可就多了。”,煞九咳了一声,“像什么山呀水呀,丹呀药啊的,断断碎碎,都听不大清。”
瑞青溪和陆天一惊愕地望向煞大少爷,妙啊!!
“那你瞧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虫?”,百里璃瞪了下陆天一,翻手问道:“可有吃食?我睡了不知多久,都饿坏了。”
瑞青溪望着众人耸了耸肩露出了微笑,控制着术法火舌烤了两个灰果抛给了她。
只在她狼吞虎咽的空当,陆天一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可知道你们料峭峰的往事,百里仙子?我们准备去找南宫师兄汇合,免得他做傻事。”
“大约能猜到一些。”,却见着她忽然停下动作,抬起了两束令人发慌的直勾勾的目光,朱唇铿锵有力地吐出几个音符来,“你?他们?帮南宫?”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天一觉得她的目光中有种咬牙切齿,就像苍师伯在一天的传功后单独留下他又传授了几段心法时他的表情一般。
忽的她好似想到什么裹了裹外衣,说道:“也好,南宫夏可不能死。”
嘿,那是我们的带队的大师兄,就这么叫他不合适吧,你是越来越放肆了,陆天一紧闭双唇很想对她威风喝道。
“妖蟒腹中的这卷木札,对我们的帮助可真是很大了,也不知是哪个不幸的前人所留。”,辰阳谨记录着秘境中的昏暗变化,试图找到一些时日流动的规律,说道:“单凭他的两三笔记载,就足以引导我们走出这如同迷宫一般的珊瑚林。”
“不错。”,洛衣菲笑了笑取过木札,指给众人看道:“不过最大的收获还是筑基七草的线索,这木札上有言,筑基七草中的白羽和泉霞两味都在那泣幽谷中,恰是离开珊瑚林的又一处地界,只要我们集齐七草一一筑基,也不用遇到什么危机就得陆天一请出神器。”
陆天一哈哈干笑了两声,却被百里璃不由分说地拉到了一边。
“百...百里仙子,你说的梦话我真..真的一句也没听见。”,陆天一想去抓煞九,却被她一下把手拍了回来。
“我只说一遍,你可记好。”,百里璃指了指他怀中,“落竺书本有神魔人三卷,散落天地各处,此人卷铸功之时,尚可由你命星遮掩,但若日后得神魔两卷,等闲不可示于人前。”
“命星?”,陆天一睁大了眼睛,“百里姑娘你还有经纬卦命的本事?”
百里璃看白痴般地瞥了他一眼,“还好苍槐没在这,不然非得给你气死不可。”
陆天一见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问道:“这是什么?”
他老老实实答道:“魂之所宿,灵台,又名魂海。”
“可是所有生灵都有魂海?”
“不是。”,陆天一想了想便答道:“凡人懵懂行于世上,若非踏上修道之途,扫芜存精,灵台处便是一片混沌,生不知从何始,为生而生,死不知何所归,畏死而死。”
百里璃说道:“生灵修行之始,以命星勾连,命星之规则大道,运转于苍穹宇宙,而经纬卦命,人力之极,不过在贰拾肆陆之中。”
什么苍穹宇宙的?陆天一差不多想起了苍师伯教的东西,却觉得和百里姑娘说的大不一样,只见她微微得意地笑道:“师尊教诲,切不能忘。”
陆天一略感惊奇,眼睛还没来得及眨,那点少有的神色已然从她脸上消散。
估计还要不得两日便可从珊瑚林里走出,趁着夜幕还没降临,少年少女们便在离地几米高的珊瑚枝上拉了几张吊床,分了站岗巡视的班次,果腹后急急睡去。
树下的火堆旁,洛衣菲将虚戒内的玉盒一个个摆在摊开的裙据上,打开的瞬间真是满目琳琅,因紧张的秘境探险而皱起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若不考虑到危险,这儿的确像是天然辽阔的药圃。
忽的火光一闪,她警觉地合上玉盒收入虚戒,见巡逻的紫苏齐还没有归来,她试着叫了几声,黑暗深处却无人应答。
她望了熟睡的众人一眼,思索后仍是抽出腰间的长鞭,向紫苏齐巡逻的方向独自走去。
百里璃睁开眼睛,轻轻拨开瑞青溪环绕过来的手臂,神色谨慎地坐了起来,只见底下快要燃尽的火堆扑簌一下,映出了两只伏在洛衣菲和紫苏齐身上的黑虫,那生着绒毛的卷曲口器已然探入了少女们的耳鼻喉咙,她们的睡容却依然安宁而香甜。
火堆陡然熄灭了。
他皱了皱眉头抛出一张点燃的火符,只见色彩艳丽的珊瑚树枝头,密密麻麻的尽是躁动的甲壳,黑虫群探出的口器如同蜘蛛网一般纠缠在上空,然后一根根地垂下落入众人的七窍,倒像是一个大型的渔场。
一条口器忽的从上空垂落,冰凉湿漉地搭在他的肩背上,如同触手一般向他的口鼻蠕动而去。
百里璃抬起头,冷冷的双眸和那滚动着复眼的黑虫四目相对,无数道寒光刹那便漫过它的体表,冻成冰棱的肢足和口器被惨叫声震为雾气飘散,只剩一个甲壳的黑虫脱落了虫群穹顶,落在了泥泞之中发出了啪的一道声响。
再不动作,这群超尘境的年轻修士就要成为一堆虫肥。
百里璃叹了口气展开双袖,结印喝道:“以钻木之火,存米粒之光!”,袖口顿时翻飞而出无数的符篆,如同烛火一般盘旋飞向天际,“得青风之助,成火云之势!”,那烛火陡然盛亮灼热,竟翻滚而下,汹涌如同红潮。
火浪还未逼近,泥泞地面已然蒸腾起了片片青雾,睡梦中少年少女的额头更是汗流如雨,尽管有一道嘹亮的声音收束,但在火浪撩起一层焦炭虫尸后,穹顶的黑虫仍慌乱地收起口器一拥而逃,黑色的虫群穹顶就如同坍塌一般崩散。
少年少女们陡然坐起,干呕起来,那道卷落的红浪却是穿过虫群落到地上化为灵符燃尽后的灰尘。
“呵..呵...,你...你的...幻术...很不错。”,仍然盘踞在上空的一只硕大的金色甲虫有些激动地摆动着密密麻麻地虫足口吐人言,“不过...身上...却有...一股..狐狸..的..味道。”
“你踏马才是狐狸精呢。”,干呕完的众人很快明白过来情形危急,对那虫王扬首骂道。
百里璃偏了偏头,神色复杂。
虫王瞥了眼百里璃不再说话,只听见它口器中发出一声裂耳的尖鸣,奔逃的黑虫们很快转首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