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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姑娘对沈易安说道:“能一路跟踪至此,我倒是小瞧三位了,也不知我一个普通女子是身有异香,还是面有异相,引来三位跟踪追随?就算我生得好看,二位也不至于有美人在侧的情况下,依旧对我穷追不舍罢?”红衣姑娘一脸得意地看着沈易安,说话的语气神情皆大方自然,满是调侃之语从她口中说出,却完全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娇羞神态,这点跟李若芙倒是有些相似。

沈易安接过她的酒杯,却没有接她的话,闻了闻杯中的酒后,他便慢慢品酌起来。此时似已有人轻声议论,一个貌美如花的红衣姑娘,跑去质问两个英气不凡的男人是不是在跟踪自己,更引人注目的是,两个男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宛如天仙下凡的女子,这实在是一件令人称奇的事,不少人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沈易安好一会儿不说话,凤秋梧再看不下去,只得自己接话道:“姑娘想必是误会了,方才姑娘应当瞧见,今日我与沈兄二人也是正巧碰上,何来跟踪姑娘之说?”

红衣姑娘冷笑一声,道:“我记得你们三人。在离长安不远的风间客栈中,我见过你们,后来从风间客栈一路跟踪我到长安的,就是你们!”

凤秋梧听完笑了笑,笑得有些心虚,有些尴尬,他实在不擅长撒谎,而且他本就不愿撒谎,从来不愿。但是方才他撒谎了,为沈易安撒的谎,可现在他又不知如何将谎圆下去,只能反问道:“姑娘说我们是在跟踪你,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红衣姑娘的回答极其干脆,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她没有证据,却一口咬定沈易安三人在跟踪她,本该是最没有底气的两个字,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如清风拂山岗般淡然。

凤秋梧笑道:“姑娘既然没有证据,怎么能咬定是我们在跟踪姑娘呢?”

红衣姑娘眉毛一挑,说道:“你们是不是在跟踪本姑娘,你们心里最清楚,我过来也不是非逼你们承认的。你们认也好,不认也罢,本姑娘都不会再放在心上。”

凤秋梧上扬的嘴角拉得更深,他道:“既然如此,那姑娘特意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请我们喝酒罢?”

“当然不是!不是你们……”红衣姑娘转头将目光从凤秋梧身上移至沈易安,意味无穷,继续说道:“而是他!我敬公子一杯!”说完她自顾倒一杯酒,对着沈易安自顾喝下,沈易安见状便也将杯中的酒饮尽。

酒已喝过,红衣姑娘的目光却还是盯着沈易安不放,这令沈易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开口说道:“姑娘的酒确实不错。”

红衣姑娘泛起笑颜,道:“方才你们喝的是此店的酒,我给公子喝的也是此店的酒,同样的酒,公子怎夸赞我的,不夸赞你朋友的?”

凤秋梧一听忍不住玩笑道:“酒是一样的,倒酒的人确是天差地别,我一介粗鄙莽夫倒的酒,如何能有姑娘这等佳人倒的酒香呢?”凤秋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开起他们的玩笑来。哪知红衣姑娘不买账,非但没有继续笑下去,脸色还瞬间冷下来,冷眼瞧了瞧凤秋梧,说道:“阁下看起来很喜欢说玩笑话,不知躺进棺材的时候还能不能说得出来?”

红衣姑娘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话,似已将凤秋梧冻在原地,一脸茫然。他不管放到何处,都算是个才貌出众的男人,如此当面在他头上浇一盆冰水的,还是头一回。沈易安和慕容回雪倒是都心头一乐,他们都很乐意见到凤秋梧吃下这个亏。沈易安开口道:“酒也喝过了,不知姑娘还有何事?”

红衣姑娘潇洒转身朝丑妇那边走去,只留下一句:“没有了!过来就只是与你喝一杯酒而已”。

“那红衣姑娘实在有趣。”慕容回雪忍不住说到,语气听起来却不只是赞叹这么简单。

沈易安笑了,意味深长地笑,他看向凤秋梧,后者已回过神来,猛倒一杯酒,猛一口灌下去。凤秋梧瞥一眼红衣姑娘那桌,轻声道:“她那是什么意思?”

沈易安道:“她是想告诉我们,跟踪一事她们是知道的,拿到明面上说破,就是想警告我们不要再继续跟着她们。”

凤秋梧道:“奇怪,我跟踪她们的一路上十分注意隐蔽踪迹,应该未被她们发现才对,她们是如何知道被我们跟踪的?”

沈易安道:“凤兄方才初见我时使的眼色,可是想提醒我假装不知你在此处,莫要着急与你相认?”

凤秋梧道:“不错,只是……沈兄……似乎并未在意……”

沈易安笑道:“我并非未在意,只是我出现在此那一刻,她们就已经能够猜到被我们跟踪。”

凤秋梧问道:“为何?”

沈易安道:“那日荒野客栈各奔东西的人中,只有我们和她们又同时出现在此处,除了巧合,只有我们在跟踪她们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凤兄若是她们,认为是巧合使然,还是后者呢?”

面对这个问题,谨慎而理智的人都会认为是后者,如此看来凤秋梧的提醒倒显得多此一举,可他非但不觉得不好意思,反朗声拍着肚子笑道:“我对沈兄的钦佩,就如同我肚子里装的酒啊,越来越深。”

沈易安笑道:“所以她们不想再继续被跟踪,便索性主动找我们戳破这件事。”

“哼,越不让我们跟着,我们越要跟下去。”凤秋梧似乎仍在介意方才被红衣姑娘冷讽的事。

沈易安道:“我们已至武当山脚下,凤兄还要跟她们到哪里去?”

凤秋梧道:“上山之前,她们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绝不让她们离开我的视线……不对,听沈兄这意思,是不打算继续跟着她们了?”

沈易安道:“她们已经知道被人跟踪,一定会有所防备,继续跟着她们恐怕不能得知更多东西。要不要继续跟着她们,待明日上山到武当派问过玉佩一事再做决断。至于她们想在武林大会中夺魁,按照她们的计划虽有悖武林大会‘公正比武’的宗旨,却不违反武林大会的规则,我们也插手不了此事。”

凤秋梧对沈易安的说法似乎不太满意,说话声音都快要压不住:“那就不再管她们了?”

沈易安淡然道:“不然呢?”

不满,不甘,似有一股气哽在凤秋梧的咽喉,上吐不出,下咽不进,很不是滋味。可沈易安说的有理,他继续跟下去又能如何呢?

被红衣姑娘过来一闹,沈易安此时才有功夫审视二楼大厅的情况:

有两桌共八人,皆为女子,她们身着峨嵋派特有的“五花八叶白衣”,妆扮素朴,一看便知是峨嵋派的弟子。其中有一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明显比其他花容正貌的女弟子都要年长些的,她应该就是峨嵋派最有名的大弟子孙墨丹。

孙墨丹已深得峨嵋派掌门真传,深谙峨嵋派看家剑法落梅十二剑的精髓,上届武林大会,她以一手炉火纯青的落梅十二剑斩下第五名,与叶处之一样,也是江湖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八人中还有一人不得不提,她叫林兮薇,是峨眉派年纪最小的弟子。说不得不提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年纪最小,还因为江湖盛传,说她是峨嵋派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如今她的名气并不比孙墨丹差多少,武功也是,或许还要更高。

还有两桌也是共八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华山派的衣服,显然是华山派的弟子无疑。他们与峨嵋派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只有弟子在,掌门未与弟子一处。兴许是因为掌门毕竟是一派之首,于江湖中那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不喜在这样的小饭馆抛头露面也不足为奇。

有两桌都是只坐了一人,在热闹的饭馆大厅内显得较为突兀。二人皆为男子,其中一人黑白长发披肩,双目无神,眼角有很深的皱纹,着一身素色长袍,浑身散发一种雅士的气息。他身后背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长方物件,那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因为他连吃饭都舍不得将东西放下。

至于另一个人,则是一身青色麻衣的少年,应当只有十七八岁,面无表情,眼神却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坚定、肃冷,他的身上也多出几分同龄人身上没有的杀气,他手边的唐刀就证明了这一点。唐刀乃直刃刀,刀身细长轻便,挥刀十分顺手,刀刃又锋利耐用,杀伤力极大,此种刀是绝妙的杀人利器!

其余的人,沈易安不全认识,却也瞧得出应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人物,不然他们是没有自信踏上二楼台阶的。又是三杯酒下肚,二楼没有人离开,倒是有人上来了。

长衣黑白相间,玉面薄体,上来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名手里提着剑的年轻男子。那不是一柄普通的剑,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好剑,因为剑格上镶嵌一颗鸽子蛋大的稀有墨绿色宝石,单单宝石的价值就能买下五十个这样的饭馆,配得上以珍稀宝石装饰的剑,能不是一柄好剑吗?

好剑,一定是有名气的,所以见到剑那一刻,沈易安就已经知道剑的主人是谁了,尽管他从未见过那个年轻男子。与红衣顾念一桌那名冷峻少年瞧见年轻男子和手中宝剑,眼中亦是散发不为人知的光。

年轻男子微笑着扫视一遍二楼各桌,立马原地皱起眉头,再三纠结之下,他还是选择碰碰运气,走到那个吃饭还不愿放下东西的奇怪先生面前,躬身微笑道:“先生,您看这饭馆已无空桌……”

“我不看……”年轻男子话还未说完,就被奇怪男子打断,“因为我看不见!”

年轻男子面露惊异,眼前的奇怪先生竟是个瞎子,他的举止跟常人几乎无异,莫说年轻男子未瞧出来,连凤秋梧也未瞧出。尴尬,年轻男子脸上惊异过后,剩下的只有尴尬二字,但他依旧厚着脸皮,礼貌说道:“小弟眼拙冒犯先生,先给先生赔个不是,小弟过来是想请求先生,可否同意我与先生一桌吃顿便饭?为表感激,我愿替先生把饭钱结了。”

“请便。”平淡如水的回答,盲眼先生似乎并没有介意刚才的事,也似乎没有将面前的年轻男子放在眼里,也许瞎子眼里本来就放不进任何人罢。

年轻男子很高兴地坐下了,这种时候有个地方坐下来吃饭他已很满足,根本就不在意别人对他的冷漠态度。很巧,年轻男子刚坐下,又有两个人登上二楼,他们的脚步似伴着风。

两人中一人高大肥胖,另一人矮小清瘦,个矮那人身高只有个高那人一半,两人一同走上二楼的画面实在有些滑稽。高个子身材肥硕,眼睛却极小,只剩下一条缝罢了,他环顾大堂的时候,不知道的人只当他是在闭眼摇头。随后二人径直走到盲眼先生和年轻男子的桌旁,二话不说便要在那桌剩余的两个空位坐下。

“慢着!”盲眼先生语气有了变化,他继续说道:“你们不能坐在这里!”

矮个子笑了,他的眼睛也跟同伴一样眯成一条线,他说道:“为何不能?”

“我从不跟小人一桌吃饭!”这是一个很霸道的理由,也是很强硬的回答。然而,高个子的举动更加强硬,他无视盲眼先生的话,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险些把椅子坐塌,道:“饭馆不是你一人的饭馆,江湖更不是你一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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