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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仗剑书生,四海流浪。

一袭素白长衫,风流倜傥。

一匹雄壮白马,器宇轩昂。

此乃小家碧玉、青青稚子心里的江湖、梦里的侠士。现实中若有人这般打扮,那多为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市井流氓。

但凡侠者,多是万中只存一,令人念之倾断肠的英雄人物。而如今的“侠士”却成了烂大街的白菜称谓了:乌烟瘴气里,阿谀奉承者口中是侠;道德束缚下,仁义礼貌者眼中人人皆侠;但真正让人心神激荡的侠士,也就只有在江湖小说里才有点精神气呢。

当其时,天下大乱,尤以夹缝里的小国境况最是凄惨。一方面在大国冠冕堂皇的剿匪平乱等理由下委曲求全,另一方面又在国内颁布各种条例提高赋税强征壮丁。百姓终日在惶恐中饥肠辘辘,既担心天灾,又害怕人祸。征丁的酷吏多为地痞流氓,惯用大刀敲门,厉声呼喝。没儿子的老翁上,老翁不在的老妪顶。由此导致长年祸乱四起,民不聊生。征走的年老的年幼的汉子被迫拿起尚带血迹的铁刀,去到战场上叫喊、奔跑、厮杀。战争过后,只留下一具具尸体,一沟沟血壕。

此等境遇之下,少有谈笑杀敌英姿飒爽;更没有纵使甲衣破碎也要护国无碍的豪迈气概。只有那野火烧人骨、父子黄泉路,徒留家中小儿啼的悲哀。

战争影响的不仅仅是大街小巷的民生,还有江湖。

在如此慌乱的年代,之前大多为求名利的“侠士”拔刀相助之后没了益处,就如给瞎子点灯一般尴尬,只好“自甘堕落”,霸占山头,改行做了杀人越货的土匪行当。

曾经封晋两国边境的悲歌侠士,再难相诉到日西斜了。侠士,就成为了一种典型的熟悉的陌生人。

虽说多处战火连绵,可在三大强国境内,倒也算得上是人人安乐。

且说,在神州大陆的封国有一位书生,外人都觉的他是名剑客,而他一直自诩为侠士。

神历一三六五年三月初六。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毛毛细雨。

荒野中有一头瘦弱的毛驴,脖子上挂着一柄丑陋的桃木剑,满是大大小小的蛀虫眼。

那自诩侠士的书生倒骑毛驴,穿着灰败的衣袍,披着芒草编织的蓑衣,随着毛驴的步伐摇摇晃晃。

一驴一人一剑,真是让人感叹辛酸。

书生断然没有辛酸的觉悟,当下如若是晴天朗日,他大抵会有兴致对那些悲悯中诉说着寒酸的目光嗤之以鼻,并道一句老子这叫两袖清风,你们懂个屁!

或许是因为连天下雨,空气太过阴冷的缘故,此刻书生有点萎靡不振,他双目无神的看着身后,落眼处是一名女子。

一名女子素手撑伞,黑色的罗衣飘飘飖颻。

此女子姿色惊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绝妙人物;体态轻盈,身无尘垢,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女子见毛驴上的书生一直盯着自己,调皮的眨眨眼,仿若精灵一般。

书生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大姐,你看够了没有。我只是个穷秀才,被你色迷迷的盯了一路了,没看到我脸红耳赤不好意思了吗?”说话间指了指冷的发白的脸颊,接着一甩头不咸不淡道,“我知道,像我这种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对于你们这种少有出门的千金小姐太有杀伤力,这也正是我的苦恼,你体谅体谅可好?”

那女子非但不恼不怒,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书生百无聊赖的嘁了一声,再也懒得理她,随即调过身去,索性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黑衣女子眨了眨眼,小心的跟了上去,将油纸伞遮在书生头顶,与他和他的毛驴并肩行走。

傻憨的毛驴抬头对着女子咧嘴喷了两声响鼻,大抵是在笑,女子觉得颇为有趣,微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书生再次打眼看着她,她以风铃般的笑声回应并开口道:“唐起你好,我叫鬼荷。”

怎料书生愣了一瞬,面色稍沉。精灵般女孩也不在意,笑道:“自己一人流浪多无聊,想不想本小姐屈身陪伴?”

挂在驴脖子上的那柄破桃木剑,悄悄出鞘。

似有觉察到,瘦驴登时停下了脚步,前蹄原地踏了两下,并喷了两下响鼻,似在抗议。

女子看着毛驴与他闹别扭,又笑了起来,笑声空灵,煞是惹人喜爱。

书生恼羞的拍了下驴脑袋,大骂道:“见色忘友的蠢货,瞧你那点出息。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一点宠辱不惊的大气都没有,怎么做那兽中之王?”

那女子一听笑得更厉害了,笑的花枝乱颤。

书生抬头厌恶的打量着女子的胸脯与腰肢,鄙夷道:“水性杨花,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赶紧滚。”说完用双腿夹了夹驴腹,喝道:“走了,蠢货!”

留下了愣在原地的女子,悠悠远去。

自称鬼荷的女子秀眉紧蹙,冷哼一声,望前方隐入雨幕的身影追了上去。

田城是地处封国、明国的通衢之地,过往商旅络绎不绝,自是繁华无比。但也因此更加纷乱,成了蟊贼、恶匪的避难圣所。又因为百里之内仅此一座活成,距离朝都更有千里之地,天高皇帝远,朝廷派驻的官差、大将慢慢的沆瀣一气,在此地称王称霸,终日游走在酒池肉林。此处俨然是一座罪恶之城。

可单纯的城池外表依旧光鲜亮丽,肮脏罪恶的是人、是事,与这些承载他们的建筑无关,何况这场软绵绵的细雨默默洗涤、滋润了三天,表面尘土不再,更是焕然一新。

田城城门十里之处有家小酒肆,门口挂着一盏青灰色的招客旗,在旁边辟出了一个小灶台,锅碗瓢盆杂乱无章摆放着。

这家酒肆虽然小了点,可地理位置选的不错,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何况酒肆的酒水都是从城内大酒庄取得,自然能揽的下客人。

连着下了这几天小雨,官道上泥泞不堪,酒肆生意更是惨淡,看着这几天入不敷出的账目,想去礼香记买几盒上好胭脂水粉的酒肆老板娘心情变得很糟糕。好在伙计多少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敢去怵她眉头。这不,生意越是清淡他越是活泛的很,擦桌扫地好一顿忙碌,然后顶着斗笠跑到外面收拾灶台,但凡有个过路的,都不忘招呼两声“瞧一瞧看一看,百年老店,酒水便宜实惠...”

这天傍晚,唐起穿过那片荒野不久,便望见了田城,再近时,看到了这家酒肆。

反观身后,早已不见黑衣女子身影。

不知是害冷、口渴,亦或内心的空虚,唐起觉得他非常需要喝几碗烈酒,所以他先把毛驴给了一个表面上非常热络的伙计,然后举步走进了稍显阴暗的店内。

店内摆着六个酒桌,每个酒桌中央都有一盏高烛。此刻仅点亮了一盏,唐起寻着烛光看过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一张柔情可人的面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隐约间能看到她得意的笑容,顾盼生姿。

唐起乜着眼,顺了顺嗓子,啐的一声望自称鬼荷的女子方向吐了一口痰。后者嘟嘴瞪眼的瞅着唐起。唐起心情又好,找了一张离她最远的桌子坐了下来。随后便看到一张满脸敷着胭脂水粉的脸庞笑眯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外游走闯荡多年,唐起一眼就能看出这酒肆老板娘放荡的本性,想那之前,指不定在此勾搭了多少青壮男子,至于那些男子过后的遭遇是扬长而去或是惨遭黑手就不得而知了。

唐起非但不怕,反而心中有了另一番算计,他一整额前乱发,露出英俊潇洒的迷人面孔,然后解下蓑衣摘掉斗笠,站在那老板娘面前,端的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老板娘一看此等人物,心想若是能骗到床上该是何等幸事,因此扭捏上前,娇笑道:“客官,要点什么酒?”昏暗的烛光里,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扭动着腰肢,半袒着胸脯走了过来,这故作妩媚的姿态依然让早有准备的唐起一阵不自在,不过类似卖笑卖肉卖姿色的女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他先是泰然自若的拿起桌上的火摺子,用力吹了吹,点燃了自己桌上的蜡烛。然后调笑道:“要是有像老板娘一样的烈酒就太好了。”

“客官真讨厌~”老板娘佯装微怒的把身子一扭,看的唐起畅快大笑,老板娘再往前一走,贴了上来,不漏声色的拍了拍唐起的肩膀,又故作心疼道:“呀~客官衣服这么湿,小心着凉啊,要不要一会我帮你换一套衣服?”说话间那手缓缓移到了唐起的后背,然后遮嘴轻笑。

殊料唐起一脸警惕的抓起了桃木剑,这可把老板娘吓了一跳,待看到那把寒碜的木剑时,白眼一翻,缓缓顺了顺胸口,娇嗔道:“客官吓死奴家了。”

当唐起看到远处烛火后面玉面带煞的女子时,心情大好。顺水推舟地再次调戏起老板娘来,“姐姐勿怕,刚才屋外刮进一阵风,倒是把我弄紧张了,稍后我以酒赔罪好不好?”

这唐起眼色玩味的盯着老板娘的前胸后臀,加上暧昧十足的话语,又是惹得老板娘一阵娇笑。

“别急,姐姐这就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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