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少女不悦地道:“我正在等人。”

戴宽檐帽的中年男子笑笑说:“他不会来了。”

少女更加不悦了,中年男子却旁若无人地招来服务员,点了杯招牌咖啡,少女面前原本也有一杯咖啡,刚想喝一口,便要开口赶走戴宽檐帽的男子,可是男子却先开口道:“美丽的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便不会喝这杯咖啡了,因为这杯咖啡,是今天店里新来的学徒泡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少女不以为然,一口喝了下去,却发现这杯咖啡的确难以下咽,绝对不是平常的水准,不禁狐疑地看着戴宽檐帽的男子,男子笑笑,对服务员说道:“我可不要他冲的咖啡。”

服务生尴尬地点点头,进了后厨。

少女又望了两眼,说道:“不好意思,我真的在等人。”

戴宽檐帽的男子笑道:“不好意思,他真的不会来了。”

少女撇着嘴道:“你又知道了?”

戴宽檐帽的男子说道:“如果我说,我能够帮助你预知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将会发生的任何事,你想知道什么事?”

少女开怀大笑,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疯子,于是说道:“那你告诉我,下一个进来的客人会是谁?”

戴宽檐帽的男子仿佛永远面带微笑,帽檐却压低得只能看见他的微笑,和他笑起来时露出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那张裂开的嘴宽阔到像是能够一口吞下咖啡杯子。他说道:“下一个进来的,是一个三十五岁,穿着西装的男子,他的西装口袋里装着求婚戒指,他将会向那边的女士求婚。”

他说着,伸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指了一下坐在角落的另一位女士,接着说道:“可惜,那位女士并不打算答应他。”

他一直说,少女一直笑,笑得很欢,她准备好好地嘲讽他一番,谁知道刚要开口,门口便进来一位男士,穿着打扮跟戴宽檐帽的男子描述的一模一样,而且神情紧张地摸着胸口,少女开始感觉到戴宽檐帽的男子说的或许是真的了。

只见那位男士走到角落旁坐下,跟对面的女士攀谈了起来,不一会儿,男子果然拿出求婚戒指,而那位女士也果然拒绝了男子的求婚,并且迅速地离开了,只留下男子沉默地掩饰着缓缓落下的泪水。

少女惊讶地回过头来,瞪着面前戴宽檐帽的中年男子,戴宽檐帽的男子说道:“刚刚忘记跟你说了,我只会回答同一个人的三个问题,你刚刚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现在,只剩下两次问问题的机会了。”

少女焦急地脱口而出:“他为什么不来?”

戴宽檐帽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又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戴宽檐帽的中年男子依然微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少女便欢天喜地地去了,男子微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喝了一口刚送上来的咖啡,笑道:“这个味道就对了。”

一双鹰隼似的眼睛一直在旁观察着这一切,通常这种事情一般人都只会一笑置之,可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死死地盯上了这个戴宽檐帽子的男人。

他走过去,坐在少女原本的位置上,说道:“我也想问你三个问题。”

宽檐帽男子说道:“最好不要吧。”

“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罗先生。”

罗耿不禁愕然,随即却笑道:“你真的好像无所不知啊,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是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为好。”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叹一口气,说道:“好吧,可是每个人只能问三个问题,而且我只能预知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的事情。”

罗耿毫不犹豫地问道:“我未婚妻会不会出轨?”

戴宽檐帽的男人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罗耿紧接着问:“地点?”

“本市S大酒店。”

罗耿刚想开口追问,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却截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想清楚了。”

罗耿回心一想,偷情岂不都是在晚上吗?我何必再问时间,只要提早去埋伏捉奸就行了,于是改口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会回来找你的。”说罢便走出了餐厅。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有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这咖啡真是越喝越有味道了。”

四月十九日,下午十七点整,罗耿来到了S大酒店,并做好了伪装,躲在租来的廉价车子里紧盯着酒店大门,等待着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出现。这是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只是漫长的等待并未白费,罗耿果然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在酒店门前汇合,拉着手说了些什么,甚是亲昵,随后更是双双步进了酒店,罗耿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四月二十日,上午十一点整,罗耿走进了餐厅,径直走到戴宽檐帽子的男人面前。这男子依然坐在那个位置上,依然喝着同样的咖啡,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罗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

罗耿气冲冲地揪起他的衣领,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杀死他?”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回答:“今晚十二点整,在S酒店的天台,你可以见到他。”

罗耿又问:“我会不会成功?”

戴宽檐帽的男人说道:“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罗耿从口袋里抽出折刀,抵在宽檐帽男子的颈上,喝道:“说!”

戴宽檐帽的男子无奈地回答:“会,你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

罗耿怒气冲冲地走了,戴宽檐帽的男子重又坐下,喝起咖啡,表情瞬间完全变化,愉悦地笑:“这里的咖啡真是令人上瘾啊。”

四月十九日,上午十一点整,严宽走进了餐厅,来到了戴宽檐帽子的男人面前,拘谨地问道:“先生,我听说您能够预知未来。”

戴宽檐帽的男子点点头,示意严宽坐下,严宽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道:“我将要去见一个人,我想知道,我们能否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回答:“可以。”

严宽面露喜色,随即表情又黯淡下来,接着问:“要付出什么代价?”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难得地没有笑,严肃地回答道:“你们之中一个人的性命。”

严宽不假思索地问:“我要怎样牺牲自己的性命才能保住她?”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回答道:“这个问题超出了二十四个小时,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明天下午三点钟再来这里,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记住,是下午三点整,不能早,更不能迟。”

严宽点点头,离开了餐厅,戴宽檐帽子的男人阴恻恻地笑,人类实在太过有趣了。

四月二十日,下午三点整,严宽走进餐厅,来到仿佛自从昨天分别之后就从未动过一般的宽檐帽男子跟前,坐了下来。

宽檐帽子瞄了他一眼,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严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戴宽檐帽的男子故作惋惜地说道:“今晚十二点整,在S酒店的天台,你会死,然后整件事情便能解决。”

严宽犹豫了一下,问道:“谁杀我?是父亲,还是母亲?”

戴宽檐帽的男子不悦地道:“你们怎么总是贪得无厌?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严宽道了一声歉,离开座位走了,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喝了一口咖啡。今晚十二点,便是好戏上演之时,虽然结局早已注定,可是戴宽檐帽的男子还是想要亲自到现场去看看,这幕由他亲手导演的好戏,怎能不到现场去好好见证呢。

四月二十日,子夜,S酒店天台。

严宽早到了一点,因为他想在临死之前,在这个全市最佳的夜景观赏地点,再好好地看一眼这个世界。

忽然,身后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严宽转过头来,想看一看这个夺取自己生命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结果却是带着宽檐帽子的男人来了。

严宽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戴宽檐帽的男子说道:“我想来看看,一幕手足相残的好戏。”

“手足相残?”严宽一惊,问道:“你是说,将要杀我的人是罗耿?!”

戴宽檐帽的男子点点头,严宽说道:“不可能!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与他之间无冤无仇,他怎么会杀我?”

宽檐帽男子说道:“因为在你之前,他也问过我三个问题,而我也给了他三个答案,如今他坚信,你跟他的未婚妻有染。他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他看见了你跟她一同走进酒店,已经完全误会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严宽愤怒地上前抓住戴宽檐帽子的男人的双臂,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戴宽檐帽的男子微笑着,露出森严的牙齿:“有趣!”

严宽将宽檐帽男子推到天台边缘,喝问:“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的兄弟之情,你究竟想要什么?难道是在觊觎罗耿的财产吗?”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笑得更欢了:“我什么都不会做,就像一直以来那样。我曾经拥有过你们这些蚁民根本无法想象的财帛和权势,可是在漫长的岁月当中,我终究发现,唯有人类是最有趣的。我喜欢看见你们情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自己最亲近的人,到最后轻而易举地走向无法挽回的境地。我只轻轻地说了几句话,便改变了他人的命运,这种事情,可比家国天下有趣得多了。”

严宽仿佛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可是刚想质问,铁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这一次,真的是罗耿来了。

严宽放开宽檐帽男子,边走向罗耿,边说:“罗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

罗耿打断了他:“无需再说了,我已经亲眼看见了一切,而且她也承认了。”说罢举起手中黑得发亮的手枪。

严宽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罗耿冷冷地道:“就在她承认跟你一起去了酒店之后,我便把她杀了。”

严宽怒道:“你这禽兽,她可是你未婚妻啊!”

罗耿说道:“你知道就好,那你应该死而无怨了。”说着竟然真的向严宽开了一枪。

幸亏严宽深知他的性格,冲动易怒而且极爱面子,所以在他开枪之前本能地闪开了,虽然没有避开子弹,可是总算没有伤到要害。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罗耿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了天台边缘。

此时严宽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和失血搞得神智不清了,他转过头去望着戴宽檐帽子的男人,说道:“你说过,你说过我们只需要付出其中一个人的性命!”

戴宽檐帽的男子说道:“她没死,只不过以后都要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度过区区数十年光阴而已。”

严宽大怒,不顾伤痛去抢罗耿手中的枪,罗耿似乎是想把他推下楼去,所以并没有开第二枪。两人在争执纠缠之下,罗耿竟然被负伤的严宽夺去了手枪,严宽用枪口指着罗耿,说道:“事情原本不该这样,可是你让她成为了植物人,我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你了。”

罗耿呆呆地望着严宽手中的枪,不发一语,严宽转过头去,对宽檐帽男子说道:“还有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罗耿发了疯似地向他扑去,严宽仿佛看见了一头噬人的凶兽,无法多想,唯有在情急之下开了枪,那一枪正正地打中了罗耿,罗耿冒着鲜血倒了下去,可是寻常人是难以接触枪械的,严宽作为一个普通人,也对手枪发射会产生多大的后坐力没有丝毫了解,就在开枪的一刹那,射击的反作用力把毫无防备的他向后一推,使他越过了围栏,从酒店的最高层直跌了下去,狠狠地撞到了行人众多的大街之上。

罗耿虽然中弹,却并未咽气,他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好兄弟跌了下去。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他来到了罗耿身旁蹲了下来,罗耿勉力看了他一眼,问道:“他死了吗?”

戴宽檐帽的男子回答:“死了。”

罗耿开始喘不上气了,却还是问:“那她......她真的会在床上,受几十年的苦吗?”

戴宽檐帽的男子回答:“会。”

罗耿难看地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戴宽檐帽的男子在罗耿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对他说道:“岳容是随母姓,在父母离异之前,她叫严容,是严宽的亲妹妹,他们那天到酒店去,是为了商量怎么样才能令已经离婚的父母,接受他们恢复兄妹关系的事情。你当初在餐厅看见跟我谈话的那位少女,才是严宽一直没有公开的女朋友。”

罗耿瞪大了双眼,子弹造成的致命伤已经使他无法言语了,可是那双眼中却还是流露出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拍了拍裤管,站起身子来,说道:“你们就是这样,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却总是不去问那些应该问的人。你虽然已经无法言语,但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吧?”

罗耿一直瞪着双眼,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戴宽檐帽子的男人依旧只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狞笑道:“难道还有比‘有趣’更加好的理由吗?”

罗耿瞪着那双满布血丝的大眼,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四月二十一号,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戴宽檐帽的男子收拾好行李,走出了房门,房东太太问他道:“杜百烈先生,你真的要走了吗?”

戴宽檐帽的男子说道:“杜百烈侯爵,太太,我已经纠正过你三次了,是杜百烈侯爵。”

“抱歉,侯爵先生。”房东太太说道。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叹一口气,房东太太竟然称他为侯爵先生,都不懂叫他一声杜百烈侯爵。他不再说话,拿起行李便向外走去,房东太太还是想挽留他一下,毕竟像侯爵先生如此阔绰又好说话的房客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可惜侯爵先生阻止了她说话,并说道:“这个城市的确很有趣,我或许还会再回来的,可是现在,我觉得是时候去一下新的地方,认识一些新的人了。”

在出门离去之前,他忽然又转回身来,说道:“房东太太,你虽然粗野又没礼貌,可是却是个服务周到的好房东,就当作是回礼,如果我说我能帮你预知接下来二十四小时会发生的一件事情,你想要知道什么?”

房东太太想了一下,说道:“那我想知道今晚东伯会做什么菜。你也知道吧,东伯做菜可是这里出了名儿的,他做的松子黄鱼,吃过一次,保准终生难忘。”

戴宽檐帽子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