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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挂在半空,银辉下的人间一片安静。客栈的后院,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在院落中饮酒言欢。谈到兴起时,白衣少年突然道:

“张兄弟,你我如此投缘,不如结为异姓兄弟,你看如何?”

“这主意好!”张业平闻言,不作任何思考,一拍大腿就同意了。

“既然兄弟同意,那我们便请这天地做个见证吧!”两人相继起身,撩起衣角单膝跪下,对月抱拳:

“青天在上,厚土为证!”

“我,林慕天!”

“我,张业平!”

“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从今以后,有酒一起喝,刀剑一起挡,兄弟齐心,共富贵同患难!如违此誓,愿受万箭穿心之苦!”说完,两人对天拜了八拜,请天神作证;又拿起石桌上的酒,倒在地上,告知地神。

叩谢天地后,张业平转身,向着林慕天拜了一拜,叫了一声“大哥”,林慕天伸手扶起张业平,亦回了句“二弟”。

一夜欢饮,转而天明,兄弟二人吃过早饭、备足了酒水干粮,这才起身。

六月火球儿高照,林木繁荣的林间小道成了行路之人避暑的上选。老槐树下,躲阴的少年们靠着粗壮的树干聊天。

“大哥,这还有多远到洛西?”布衣少年抬袖擦掉脸颊的汗水,取下腰间酒壶,狂饮一大口,目光流转,落在一旁的青衣少年身上。

“天黑前应该能到!”青衣少年闻言,收起水袋,看了眼四周,道,“二弟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什么人?”

树丛中传来的悉索声打断少年们的话,还坐着的少年迅速起身,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知是哪家的山神爷爷?小子要借道一过,还请山神爷爷支个招、划条道!”自幼便随师父走镖的林慕天,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他们这是遇到劫道的了,缓缓起身,稳住张业平,扬声喊道。

“此山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借此道过,需留买路财。”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道上空,“小老儿也不是什么贪心之人,尔等只需留下身后包袱,此道可过!”

“呵!江湖人言陆家寨三位当家最是守信,看来不过是混话一句。”苍老的声音才响起,冷光已染上林慕天的双眸,“你们昨日收了林某的买路财,今日为何还来此处拦截?”

“唉!林少镖头果然不好糊弄!”两旁草丛微动,不过转眼,林、张二人便被一群手持利刃的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四人林慕天瞧来眼熟,正是昨日茶棚的那四人。

“林少镖头,我们又见面了!”手持竹杖的瘸腿老者喃喃细语,一声长叹,“六文钱买道,义字占先!先人定下的规矩,终究还是破了!”

“林少镖头,背信弃义,实属无奈!”灰袍儒者对着两个江湖晚生拱手作辑,“望少镖头行个方便,卖我们三个老东西一个面子,将东西留下,陆家寨定会记住少镖头这份大恩永不忘!”

“叶二当家,正所谓山有山法、行有行规,四海镖局的规矩,‘镖在人在,镖失人亡’!”林慕天拔出身后宝剑,一字一句道,“你山法可弃,我镖规却是不可违的!”

“那就只好得罪了!”短衫壮汉抡着阔刀,指向张业平,“嘚!尤那小子,我们此行只找林少镖头一人,与尔无关,速速离去,否则,别怪爷爷先拿你开刀!”

“呵!”张业平仰头喝了一口酒,将酒葫芦挂回腰间,从身后拿出三节短棍,两手一抖,短棍合而为一、成一杆银枪,泛着冷光的银色枪尖直指陆家寨三位当家,“你们要劫我大哥,许三当家却说与我无关?好生可笑!”

“再说了,得遇陆家寨三位当家,不讨教一番就灰溜溜地走,日后恐后悔莫及啊!”

“少镖头,当真不能卖老夫一个面子,当真不愿弃镖?”陆子英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江湖小生,再开口,“如若少镖头今日弃镖,我陆家寨上下定当永记大恩,他日必定肝胆相报!”

“非是晚辈要拂大当家之意,实是镖规难违!”

“那就只好得罪了!他日陆某必定上门赔礼道歉!动手!”陆子英的话音刚落,许龙便抡着阔刀向林慕天劈来,不想半途被银枪截了下来。

银色枪尖在烈日下泛着寒光,许龙连忙收回阔刀挡住银枪的攻势,耳边响起沙哑的嬉笑声:

“许三当家,小子不才,先来讨教几招!”

“好!那就赏你几招!”几番进退,也没能越过银枪,许龙当下收回心神,重新架好姿势,一双鹰目紧盯身前刀疤少年,一个劈砍,阔刀再次与银枪相逢。

另一边的林慕天也没闲着,许龙虽被张业平挡下,但此番前来劫镖的可不光许龙一人,陆子英一声令下,陆家寨的众人便举起手中的刀,一起向林慕天招呼,林慕天手持宝剑,左右应对。

“大哥,此番动手,不得罪也得罪了!”叶明站在陆子英身旁,看着犹豫不决的陆子英,发出一声叹息,“四海镖局不会因为你我二人没有动手而心怀感激的!”看着在寨中兄弟围攻下尚能从容应对、在江湖早有名气的林少镖头,还有与自家三弟斗得不落下风的少年,叶明心中直叹“英雄出年少”。

“再等等,三弟应该能……回天刺!云家枪?”犹豫的话被刀疤少年的凌空一刺打断,陆子英脸色一沉、心中默默盘算:

林慕天年纪虽年少,但常年走镖,练得一身精湛的剑法;与他同行的这位少年看来也非等闲之辈,云家枪法啊,多少年没见了……唉!诚如二弟所言,算了,罢了!

“二弟,你去帮三弟!”陆子英紧握手中竹杖,开口说道,“振儿,你随为父一起,会会林少镖头!”

“三当家,怎的?后劲不足了?”

“奶奶的,混蛋!”银枪一挑一刺不留空隙,逼得许龙只能守不能攻,招招索人性命。

“三弟!”被一声吼惊回过神的许龙,眼中是被无限放大的银枪,和橫面飞来的判官笔。

“三弟,没事吧?”挡下银枪后,叶明双足一点,来到许龙身旁,打量了许龙几眼,确定并无大碍,叶明松一口气的同时,望向前方的张业平,“小兄弟,敢问姓谁名谁?”

“贼人听好,小爷姓张名业平,‘小霸王’张业平是也!”

“你说你姓张?小兄弟,莫要哄我,云家枪可从不传外姓之人!”

“谁有那哄人的心思,男子汉生于人世、行于天地,爹娘所赐之名且容胡言!”叶明的疑问才问出口,张业平便虎目一怒,手中银枪握紧,厉声道。

“外姓之人使云家枪,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调整好气息的许龙目光落在张业平腰间那陈旧的酒葫芦上,目光暗了几许,问道,“小子,我问你,云娘是你何人?”

“贼人住口!我娘的名号岂是你这等言而无信之人能提起的!”

……

“咻!”侧身躲开一左一右直面而来的长枪,手中宝剑划过枪身,直逼握枪之人,耳边却先响起了空气划破的声音,林慕天连忙弯腰避过,一根竹杖越过头顶没入身后树中。

林慕天心中暗自庆幸,敌人却没给他有喘气的机会,陆振的掌风紧随竹杖,掌未到、风先至。

林慕天反应迅速,转身,躲过刺过来的长枪的同时,使一个千斤坠,身体靠着长枪倒下,躲开了陆振的掌风。

反手挥出宝剑,长枪的主人连忙放手,长枪失去支撑掉在地上,林慕天双脚一点,轻功使出、顺势向后退去,退出陆振掌风范围的同时,右脚往地上的长枪一挑,长枪便向陆振飞去。

这才站稳,又忙将右手抬起,手中宝剑与身后横劈过来的竹杖相接,鹰目与沧桑的眼对视。

陆子英见一击未中,手腕微转,竹杖便贴着剑身向上劈去,目标自是少年握剑的手。

林慕天右手一放一退,躲过陆子英的竹杖,左手往下一捞,接住下坠的剑,挽一个剑花,向陆子英右手袭去。

陆子英连忙收回竹杖,挡住宝剑锋芒。身后,陆振握拳而来。

左脚为支点,林慕天后仰避开陆振的攻击,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点向陆振下肋出,右脚踢出,正中陆子英瘸脚……

“镗!”银枪与阔刀相撞,少年心神却不全在阔刀之上,在判官笔进入视线的那一刹那,手中银枪转动,少年一个转身,阔刀与判官笔同时擦身而过。

张业平右手成拳,重重打在叶明后腰的同时,左手紧握银枪挡在身后,迅速弯下身子,阔刀紧贴着银枪划过,削下一缕来不及躲让的头发。

许龙双手握着阔刀,半途转弯,由下而上的向张业平的头劈去,好在张业平反应快,阔刀变招的瞬间已站正身体,锋利的刀刃从眼前险险而过。

银枪一转,枪尖已刺向许龙面门,“镗”的一声,一只判官笔自一旁而来,打偏枪头;同时,叶明左手握着另一只判官笔袭来。

左手握银枪压制住许龙阔刀,右手横向抓住叶明的判官笔,张业平双脚离地,半空之中踢向叶明、许龙两人。

“噗!”叶明、许龙兄弟二人被重重踹在心口,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相继搀扶着起身,“可恶,如果不是那天的伤未好全……”

“砰!”一声巨响打断许龙的话,两人忙转身望去,就见陆子英、陆振父子二人倒在了不远处,身上均有数道剑伤。

“二弟,莫要与贼人纠缠,我们走!”闪身躲过偷袭,挽剑划过那人手腕,听得一声大叫,一道鲜血喷洒,钢刀已掉落地上。林慕天看着伤上加伤的当家们,对张业平说道。

不远处的山丘,黑衣人望着林间小道,精明的眼落在青衣少年和布衣少年,隐藏于黑暗中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本想借陆家寨之手,试试这位林少镖头剑法如何,竟想不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云家枪啊,有趣!”

一天后,洛西

“二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交镖之后,兄弟二人在一家客栈暂时歇脚,吃饭间,林慕天便随口问道。

“我打算去一趟溪南,听说那边最近有点热闹,我打算去看看!”张业平饮了一口酒,问道,“大哥呢?”

“近日武林不太平,有传言那魔教重出江湖,陆家寨的那三位当家身上的伤,恐怕也与这传言脱不了干系,我得赶回镖局,将此事告知师父。”林慕天一直记着前几日的星辰之变,加上一路上的听闻,心中略有不安,此番交了镖,只想着回镖局当年经历过魔教一战的师父商量此事。

“魔教?啊,确有传言,二十多年前,魔教就已经举教覆灭,教主洛威葬身万丈悬崖,此时有传言说魔教再现江湖,其中必有蹊跷。”张业平闻言,放下酒碗,道,“我也是听闻溪南有魔教,这才起了溪南之行的心思的。”

“溪南有传言魔教出现?”林慕天闻言一惊,略微沉吟片刻,道,“二弟,你此行若是有何收获,无论好坏,还烦忙告知兄长一声!”

“大哥这叫什么话,左右不过是一张纸的事!”张业平虽好奇林慕天为何如此重视这个传言,但想着林慕天正派所为,许是也看不惯这所谓的“魔教”,所以有此一说,也没怎么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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