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高山耸立的山谷里,一座竹造的小院中,充斥着夏日蝉鸣。
“先生,该休息了!”小心打着呵欠的童子偷看了眼高空悬挂的月牙,小心翼翼地对拿着一颗棋子久久不落的男子说,“夜晚了,先生该休息了!”
“嗯!”灰色衣袍披在身上,男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注意力仍在那由黑白棋子所摆成的棋局上。
“……”男子随意的回答,让童子撇了撇嘴,低着的头,偷偷用埋怨的目光瞪着男子,看男子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心里不免羡慕起随着公子出门的小伙伴来。
时间在童子的羡慕与埋怨中慢慢消逝,月牙躲进了被风吹来的乌云中,院子也落入了半明半暗之中,被困意袭击的童子揉了揉眼,看着仍盯着棋盘不落子的男子,再次开声,“先生,该休息了!”
“……好!”童子声后,是一阵沉默,就在童子以为男子不会回答、正准备在开口时,听到了男子有些迟缓的应答。将手中棋子放入盒内,男子缓缓起身,抬头看着高空明月,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吩咐着童子,“这两日恐有‘贵客’来临,你且先做好准备!”
“是,先生!”
……
玉霞镇外,陶然轩
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大厅内,处处帖红挂喜、一派喜庆。手里拿着红绳的张业平和被喜婆背着的文熙宁,在主婚人刘辉的一声“二拜高堂”中,缓缓向并不是新郎高堂、也非新娘高堂的莫娘跪下。
拜完堂,莫娘留下来招呼魔教的众人,而张业平则将尚在昏迷中的人送回新房。看了眼一身喜服也掩盖不住的苍白的脸,又扫了眼门外加强了防备的魔教士兵,心里带着对不在现场的那两人的担心,缓缓走出房间,招呼了一声守在门外的士兵“去前院喝酒”,还没得到回答,就被寻来的刘英一把拉走:
“嘿,兄弟,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陪我喝上三百大碗!”
“哈哈!老哥,你帮了兄弟,别说三百,就是三千大碗,兄弟也陪你喝过够!走!”张业平与刘英勾肩搭背来到前院,便看到莫娘冲自己摇头,两眼随意一扫,果然不见副堂主刘辉的身影,担心略重,“来来来,老哥,今晚我陪你喝过够!”
陶然轩里一片欢腾,陶然轩外的竹林中却寂寞冷清、没有一点声音。
“赵姑娘,我想魔教弄这么一出,今晚多半也会动手,你千万小心!”身穿夜行衣,将残阳背在身后,林慕天对着同样一身夜行衣的赵仙来说道,“刘英二弟会帮我们缠住,但刘辉……”
“林少侠不用担心,反倒是你,要万事小心!”用布条将剑鞘包裹好,赵仙来站起打断林慕天的说,“刘英、刘辉我们已在路上有过交手,我知晓他们的底细,但那位夫人不同,我们对她一无所知,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嗯!桃林见!”点了点头,林慕天说了三个字后,便消失在黑夜之中。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好看的眉皱起,将面容用一方黑布盖住,雪铭背在身后,赵仙来迎着夜风,向陶然轩行去。
乌云慢慢移来,站在屋檐上的人打着呵欠随着月光而转身,只瞬间,黑影落下,被蒙住口鼻的人已没了呼吸。露在外面的眼快速观察四周,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自己的目标,赵仙来弯着腰、脚步轻且无声,如同一阵风吹过屋檐似的,很快便来到目标。
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看着对危险毫无感应的人,赵仙来指尖微动,一枚冰刃已划过那人的脖颈,接住倒下的身体、轻轻放好。看了眼热闹无比的前院,抬手将没有闭上的眼合上,轻轻揭开瓦片、闪身进入房间之中。
低身躲过来回的巡逻,明亮的眼接着月光看着干净整洁的书房,目光最后落在书桌上随意放着的一把软剑上,不由得咂舌:该说宁儿心大、把剑随意乱放呢?还是说无人识宝啊?拿起被人当做“普通软剑”的玄木剑,赵仙来正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原来这真是玄木剑?”赵仙来两眼微微扩大,侧身躲过刺来的利刃、抬手接住带着内力的一掌。内力的比拼只在转瞬间,敌我双方纷纷后退数步、遥相对看。
“啪啪啪!”
“果然不愧是‘雪羽宫’宫主啊!果真厉害!”月光从房顶的瓦洞中射进来,消失两日的桃杏轻鼓着掌,道,“这般内力,同龄人之中怕是没几个!”
“桃杏,不,应该叫您‘夫人’?”
“江湖传言诚不欺人,宫主果然聪慧过人!小妇人徐英莲,见过雪羽宫宫主!”身份被人识破,女人并没有丝毫的尴尬,而是顺势恢复自己身份。褪下桃杏的脸,身着紫红衣裳的妖艳女子轻轻鼓着掌,含着笑意的媚眼里映着对面黑衣人妙曼身姿:
“不过小妇人有一事不明,这把剑小妇人也曾使用过,但与一般兵器并无两样,赵宫主如何知道这便是玄木剑呢?”
“我已不再是雪羽宫宫主了!”门外的声响,让赵仙来判定魔兵已将这间屋子包围,目光移向方才揭开瓦片的屋顶,听闻对方的疑惑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游光剑在你魔教手中,拿到你们可以用得?若是人人都可以使用七剑,那我们何必从小学习呢?”
“原来如此,看来这七剑还‘认主’啊!”听着那冷冷清清的声音,徐英莲想着教中那把被当做废铁一般的昔日宝剑,再听闻赵仙来的话语后,瞬间便明白了想要使出“七剑”真正的威力,只怕七剑一脉相传的剑法与内力心法缺一不可,想清楚了,徐英莲又一次看向少女,道:
“可惜了!何必呢!在雪羽宫享福享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寻这么一条没有未来的路呢?”
“那与洛威退隐江湖、垂钓江边不好吗?”没有回答徐英莲的问话,赵仙来反问道,“为什么非要走这么一条与江湖为敌的道路呢?”
“问鼎天下,是每一个有雄心的人所追求的!”
“维护武林,是每一个持剑之人应尽的责任!”
“……赵宫主和文小姐不愧是姐妹啊!看来我们话不投机!”清冷的嗓音和记忆里软糯温和的声音合在一起,慵懒妩媚的人暗暗握紧手中宝剑,声音严厉,“留下玄木和雪铭,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大话谁都会说,等你抓到我再来说‘放我一条生路’这种话吧!”话音落,两个人几乎同时动,只是徐英莲向赵仙来举剑攻去,而赵仙来则脚踏平地、一个轻功跃起,手中雪铭寒光闪过,在瓦洞伺机的几人全部中招、无一幸免。
一路挥舞着寒剑,赵仙来运着轻功行走在屋檐上,向后观察的余光中并没有看到徐英莲的身影,想着对方可能也向文熙宁的房间赶去,于是不由得加快速度了。
“什么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落入前厅正在拼酒的两人耳中,将举到嘴边的酒坛放下,张业平“蹭”的一下站起,看向后院,“声音是从后院传来!”说着抬脚要往后院走,却被刘英拦了下来:
“小兄弟,不过是手下人不小心摔了个东西而已,没事没事!来来来,我们接着喝!”
“哎!那位刘副堂主什么时候不见的?”接收到张业平看过来的目光,莫娘声音突然插进喊着“喝酒”的声音中,“他刚刚不是还在问我宁儿的事吗?怎么一个转眼就不在了?”
“好啊!原来你们对我媳妇儿贼心不死!”用力甩掉刘英的手,张业平抬脚走,一边走一边说,“刘英,亏得我叫你一声哥,你竟这般设计兄弟!要是我媳妇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拦住他!”酒坛子在地上摔成碎片,刘英挥舞双拳、攻向张业平后心……
“有人提前到了?”贴着大红“囍”字的房间外,围着手持兵刃的魔教士兵,利刃出鞘、指向人影窜动的房间。兵刃相接的声音随着风传入赵仙来耳中,赵仙来心下一惊:
“难道是林少侠回来了?”眸子一沉,一个剑诀捏在手中,寒气袭向窗台,身影至、窗框碎,等守在外面的魔兵反应过来,赵仙来已经出现在房间内了。正在交手的两人同时住手,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那两人面上都蒙着一面黑纱,叫人看不见面貌,一人和赵仙来一样穿着夜行衣;而另一人手持宝剑、一身棕色长衫,两眼直盯着闯进来的赵仙来。
“是你?”寒气渐重,清冷的嗓音率先打破僵局,赵仙来看了眼几日前交手的少年,这两个字、没有再多的言语,目光扫向身后木床,抬脚便要接近,一根九节鞭横空扫来、止了她的脚步,转身和蒙面人打在一起。应天仇看准机会、闪身来到床边,抱起床上人儿便撤。
“哪儿走?”眼看着应天仇将人带走,被人拦住的赵仙来想要去追、却又抽身不得,正着急,一杆银枪划破空气、将赵仙来与蒙面人分开。赵仙来只看了眼银枪的主人,便翻窗去追应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