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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路不好走,就算马一鸣身负武功,走起来也不容易。吴望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更是艰难。

可他生性十分坚毅,一路上从不喊累,尽力跟随马一鸣的步伐。若不是马一鸣叫休息,绝不提议停步。

“你别逞强,马叔我也像你这般年纪过。走不动了就说一声,我们歇歇脚再走。”

吴望摇头道:“我不累。以往跟三叔走南闯北时,他可从来不会停下脚步等我。现在是冬天,马叔应该是要赶回去过年的吧?越早到越好!”

马一鸣笑道:“那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回我师门有上千里路,我们走一截,坐一截船,到大路上或许雇辆马车,就这也得一个月光景,你现在为了每天多走一两里路,而累坏了身子,反而不值当。”

“竟有这么远?”吴望减慢步伐,抬头望向马一鸣。

马一鸣点头道:“是啊,路途遥远,咱们急不得。”

吴望抬头问道:“马叔,你的师门叫什么门派啊?”

马一鸣道:“我师门不是什么豪门大派,但名号在武林中也颇为响亮,创派百年以来,开枝散叶,在武林中自有名望,提起‘万胜门’,哪个武林同道不给几分薄面?”

“哦,原来叫做‘万胜门’,听上去很厉害。”

马一鸣笑道:“哈哈,你小孩子懂什么?门派岂是用名字能分辨厉害与否的?那你说‘少林’这名字听上去厉害么?”

吴望不好意思地笑道:“马叔,少林我还是听说过的,二叔三叔都讲过,那里面的大和尚各个武艺超群,厉害的不得了。”

马一鸣挠挠头,一脸尴尬地道:“哈,原来你知道,还小瞧你了。是啊,少林寺是天下第一门派,当然厉害得很。”

“那万胜门比起少林寺来,有差很多么?”

“比自然是比不过,但是我万胜门专练刀法,单论这一项,未必比少林寺的高僧们差到哪里去吧。”

“哦。那照你这么说,我以后也是要练刀法的咯?”

马一鸣点头道:“那是自然,拜入万胜门内,不练刀法练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聊,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马一鸣本就爱怜这个苦命的孩子,吴望也品性良善讨人喜爱,两人关系自然拉近不少。

少年不识愁滋味,纵然遭逢大变,但他毕竟从小父母双亡,收留他的二叔三叔都先后离世,可谓见惯了生离死别。日子一天天过去,加上马一鸣的不断开导,他的脸上也渐渐挂上了笑容。

两人从北往南走,走了十几日,越走越暖和,心情也都越发舒畅。

这一日,两人走进一座小城市里。城市沿着一条大河而建,城中有好几处码头。

“我们今天就在这城里住一晚,明天找条客船,我们坐船南下。”

马一鸣带着吴望,走进一间小客栈打尖住店。

两人刚问小二要上一间客房,准备上楼歇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杂之声。吴望探出头去,看到就在客栈边上,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呼小叫的。

“咦,马叔,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马一鸣知道小孩子想看稀奇,连忙道:“不知道啊。走,咱们瞧瞧去。”说着拉上吴望的小手,两人走到人群边上。

吴望人小,从缝隙中间挤到前面。马一鸣身上有武功,力气远比寻常百姓大上不少,当然不露痕迹地挤到前面。

原来这算是一个卖手艺的摊子。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穿个破烂长衫,一手拿着根小棍子,一手空着,正对身前的桌上指指点点。

“现在你来猜猜看,那颗宝玉,是在哪个碗里呢?”

在他身前的桌上,并排摆放着三个小碗,听他的口气,其中一个碗下面扣着一颗宝玉。

桌子前面站着一个又高又壮的年轻汉子,正眉头紧锁,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下巴,迟迟不敢选择。

“客官,你可得快着点。”卖艺的中年人神色猥琐道。

“哼,这次我看好了,左边这只!”大汉伸手指向左边那只小碗。

中年人笑道:“好好,下注,下注。还是和刚才一样,五两银子。”

大汉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拍在桌上。

中年人看看银子,严肃喝道:“开!”说罢用手上小棍子轻轻掀开左边那只小碗,里面空空如也。

“真是不好意思,客官,银子我收下啦,下次你要看准咯!”中年人把银子捡起,扔进脚下一个小罐子里。

大汉怒喝一声:“我还就不信了!你别动!我再下注!”

中年人道:“行,剩下这两个碗你再挑,不过下注可要双倍。”

“十两就十两!”大汉又拍出十两银子,“这个!不可能错了!你快打开!”

中年人用木棍儿在大汉所指的碗上轻轻敲了两下,问:“确定是这个?”

“别废话,快开!”大汉喝道。

“开就开!我开!”中年人依旧用棍子轻轻掀开,里面又是空无一物,十两银子再次被笑纳。

大汉额头见汗,道:“那宝玉一定在最后这个碗里了?”

中年人笑道:“这是自然,难道客官以为我是那种偷偷将宝玉藏起,摆三个空碗在这里骗人的江湖骗子不成?”说着用木棍儿掀开最后扣住的小碗,果然一颗小巧玲珑,又绿又亮的宝玉正躺在碗下。

“呼!”围观的众人无不发出惊叹,都为这个大汉倍感惋惜。

大汉暗自摸摸腰包,咬牙道:“再来!我就不信了!凭我刘某人的利眼,竟然看不破?”

中年人笑道:“可以,只要客官乐意,小的当然奉陪。”

他将三个碗又扣下,手舞小棍儿,念念有词,仿佛是些“玉皇大帝”,“观音菩萨”之类的。又将三个小碗以极快的速度在桌上挪移换位,干扰众人的视线。

搞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手来,问道:“客官,来,再来下注。”

刘姓大汉左看看,右瞧瞧,下不了决断。

马一鸣看在眼中,心中暗笑:“这大汉当真蠢笨,连我都看出来,这颗宝玉现在正落在右边那个碗下。”

过了许久,大汉拍出五两银子,大手指向右边小碗。

马一鸣暗道:“嗯,这下总算赢了。”忽感身旁吴望正在拉自己衣角,想要和自己说话。马一鸣连忙弯下腰附耳过去。

吴望踮起脚,在马一鸣耳边细声道:“这碗下面是空的。”

马一鸣听罢不说话,心想小孩子能看懂什么?这碗下明明就是那颗宝玉。

就在这当口,中年人操使小棍,掀开小碗,大出所有人意料,碗下哪有什么宝玉,空的!

马一鸣一边挠头,一边用手指捅捅吴望,弯腰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吴望在他耳边道:“马叔,现在三个碗里都是空的,宝玉在他手里呢!”

马一鸣没法细问,心中半信半疑。

“那最后宝玉确实在碗里啊?”马一鸣问。

吴望道:“那是打开碗的时候,他手快放进去的。”

马一鸣微微摇头,不敢置信。自己也算眼疾手快之人,却绝对没有自信能做出这种动作,更不可能相信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能使这种障眼法。

说话间,刘姓大汉又输出去十五两银子。

马一鸣也没能看清宝玉如何出现在最后一个碗下的。

刘姓大汉正欲含泪再下注,却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喊。

“爹!你快别赌了!”

一个小丫头从人群里挤出来,冲到大汉身边,抱住他的大腿边哭边喊:“爹!你怎么还在这赌啊,银子都被你输光啦!一会儿娘又要跳河啦。”

围观众人有人惊叹于小丫头可爱乖巧,有人惊叹于这大汉的媳妇如此彪悍,有人只是看看热闹。

马一鸣摇摇头,心中不是滋味。暗自想到,自己过去也是个爱赌总输之人,要不是遇到老吴,恐怕还没能洗心革面呢。

吴望拍拍马一鸣的大腿,仰头道:“马叔,要不我们帮他们一把吧。”

马一鸣不解道:“帮?这要怎么帮?”

吴望在他耳边嘀咕几句,马一鸣不住点头。

那边厢,刘姓大汉蹲下身子安抚自己的女儿道:“嫣儿乖,等爹赢了这一把,把这宝玉一卖,给你买好多糖吃,给你娘买新衣服穿,好不好?”

嫣儿一个劲地晃脑袋,眼泪鼻涕全甩在大汉衣衫上。

大汉一手抚摸自己女儿的头顶,一手从腰包里再掏出银子,道:“你快弄,我已经找到窍门,这次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

“爹!”嫣儿身嘶力竭地尖叫一声,却也拉不回他爹那赌徒的手。

那中年人又是念咒又是舞弄,折腾了半天,再让大汉下注。

大汉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冲到桌子跟前。

“哐当”一声,吴望滚跌到桌子旁边,双手握住桌腿这么一掀,小桌子被他整个掀翻起来,三个小碗飞到半空,啪嚓碎了一地。

就在同时,马一鸣一个健步窜出,双手各抓住中年人一只手腕。中年人受了惊吓,面容扭曲,急欲挣脱。可马一鸣毕竟有武艺在身,怎可能被他逃走?

大汉惊诧之余,连忙往地上看去,口中还念道:“哎呀,我的宝玉!可别摔坏了!”

众人往地上看去,方圆几尺,哪有什么宝玉?只有碎裂的瓷碗。

马一鸣哈哈一笑道:“找什么呐?宝玉在这儿呐!”说着就要去打开中年人那只空着的手。

吴望连忙喊到:“另一只手!”

马一鸣这才醒悟,去开拿着小棍儿的手。

一根根指头被马一鸣强行掰开,果然那颗宝玉,正躺在中年人的手心里。

“嚯!”围观的众人炸开了锅。

中年人满头大汉,脸色苍白,两只脚开始不自觉的打颤。

大汉一脸通红,又羞又怒,两个斗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好你个癞皮狗,敢欺瞒你刘爷爷?真是不要命了!”

大汉大踏步走上前,马一鸣赶忙拉开吴望,闪开一边。反正自己大功告成,剩下的只需要在旁边欣赏这场让人神清气爽的殴打即可。

咚咚两记老拳,中年人两只眼睛立刻乌青,再一记重击,鼻梁折断,鲜血长流。

众人一边起哄,一边拍手高叫,场面热闹极了。

就在这时,三五个青衣人挤开人群,走到大汉面前。

“嘿,小子,还不住手?”为首的一个瘦高个大喊,立刻旁边冲上去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想要拉开刘姓大汉。

大汉身高体壮,哪里是他们拉的住的?两只胳膊一抖落,青衣人近不得身。

“你是哪根葱?你们是哪里来的几根葱?敢管你爷爷的事儿?”

为首的青衣人趾高气昂地道:“哈,笑话,青花帮在这儿,还有管不了的事儿?识趣儿的赶紧放开人,给老子滚蛋!”

大汉不仅没被吓到,反而长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葱,原来是青花葱,难怪味道这么冲鼻。说起来这老癞皮狗是你们青花帮的人?看来光打他一个还不够!”

话音刚落,咚咚又是几拳,青衣人虽有好几个,但都挡不住大汉一招半式,挨个中拳倒地。

大汉提起为首青衣人的领子,杀气腾腾地问:“青花葱你可听好了,爷爷是漕帮的刘豹,一会儿回去好好哭给你们领头的听!”

青衣人面色也发青,哭丧着脸求饶道:“刘爷爷,小的知道了,知道了。您早说您是漕帮的大爷啊,咱们又何必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呐。”

“你知道这癞皮狗干的什么勾当嘛?”

“知道知道,这我哪能不知道呢,他都是我罩着的,在这专骗一些头脑简单之人的小钱而已。”

咚咚两拳,青衣人眼圈发黑,高高肿起。

“刘爷爷饶命,小的不是说您,小的不是说您啊。你老娘的,赶紧把刘爷爷的银子都拿出来啊!”

中年人奋力睁开肿胀的双眼,从怀里掏出刘豹输的几十两银子,颤巍巍递过去。

刘豹摔下青衣人,一脚踩在他肚子上,接过银子放进腰包,却没有挪开脚的意思。

青衣人急道:“怎么这么蠢?还有那块玉啊!还不送给刘爷爷?”

中年人连忙又将宝玉送上。

刘豹斜眼瞟看中年人问道:“这宝玉你是要送给我?”

“啊,是啊。”中年人抬眼一看刘豹眼色,忽然生出急智,忙改口道:“不不不,不是,是刘爷爷赢的,是刘爷爷赢的,正该给您。”

“哼,还算识相,给爷爷滚!都滚!”说着挪开脚,收起银两和宝玉,将一边哭傻了的嫣儿抱起来。

青衣人一众连滚带爬起来,一边撤一边喊:“都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

众人一边哄笑一边散开,大戏都演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刘豹将宝玉递给自己的女儿逗趣,一把抓住正想趁乱离开的马一鸣的肩膀。

刘豹温言道:“这位仁兄,为何走这么急?”

马一鸣笑道:“这里的事已了,你看大家都已散去,我们当然也该走了。”

刘豹道:“仁兄怎么能走?若是任凭你这么走了,让我刘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马一鸣奇道:“哦?那刘兄有何指教?”

刘豹一手牵着自己的乖女儿,一手挽住马一鸣的胳膊,笑道:“仁兄对我刘豹有大恩,若非是你出手,我还不知道今天要出多大的丑。我虽然蠢笨,但当明白知恩图报。别的不敢说话,至少要请两位吃上一顿好酒菜。”

马一鸣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刘兄何必如此客气?”

刘豹道:“对仁兄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大恩。仁兄莫再推辞,你我皆是江湖男儿,如今结识也是缘分,若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刘某人了。”

马一鸣无可奈何,只好应允。

四人走进客栈,寻了处安静的桌子坐下,刘豹连声叫小二将好酒好菜端上来。

马一鸣拱手道:“刚才听刘兄说道,是漕帮的人?”

刘豹拱拱手,点头道:“不错,刘某人是漕帮青江堂下一名船副。今日正好路过此地,停船装货,我便下船来游玩一番,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对了,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马一鸣道:“在下马一鸣,这位是我的侄子,吴望。”

吴望坐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只是憨憨地笑笑。

刘豹道:“刚才马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身手着实不凡,一看就是身负武艺之人。”

马一鸣笑道:“刘兄好眼力,在下出身江南万胜门。”

刘豹恍然大悟,又拱手道:“万胜门乃江湖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难怪马兄一身正气,出手不凡。”

马一鸣谦虚道:“哪里哪里,师门不过江湖小派,哪里比得上漕帮声势浩大。”

刘豹道:“漕帮固然是大,但我也并非打小就在帮中。我小时候在山西三山派学过几年拳法。”

马一鸣点头道:“刘兄拳法不俗,原来是三山派出身。”

“学艺不精,让马兄见笑啦。”刘豹大大咧咧地笑道。

此时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来,刘豹给马一鸣满满倒上一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马一鸣道:“实不相瞒,刘兄称在下为恩公,我愧不敢当。其实这场骗局,全赖我这个侄儿眼尖,才将其识破。在他告诉我之前,我同刘兄一样,被蒙在鼓里哩!”

“哦?”刘豹讶异地看向满脸通红的吴望,问道:“马兄是说,这位小兄弟才是刘某人真正的恩公?”

吴望红着脸不住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看到那个老头把玉石藏在手里而已。”

刘豹与马一鸣对望一眼,道:“我们两个练武之人都不及你眼功好啊!来来来,刘某人敬小兄弟一杯!”

说着就给吴望倒上一小杯酒。

吴望转头看向马一鸣。

马一鸣笑道:“怎么?没喝过?”

吴望道:“喝酒会醉啊,三叔经常喝醉呢。”

马一鸣温言道:“放心喝吧,一杯酒没事的。”

吴望这才端起酒杯和刘豹碰了一下,有样学样一饮而尽。

“哇!咳咳!”吴望只感觉喉咙一阵辛辣,立刻浑身燥热难当,尤其是脸上感觉烫得就要烧起来了似的。

“哈哈哈哈。”两个不怀好意的大叔都大笑。

“怎样?酒好喝么?”刘豹笑道。

“一点都不好喝!好辣!”吴望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真不懂你们大人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马一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等你长大了,就明白啦。”

几个人胡吃海喝起来。小孩子胃口小,正当刘马两人喝的兴起时,吴望和嫣儿都已经吃饱。

嫣儿甜甜地对刘豹道:“爹,我吃饱了,我带吴哥哥去玩吧。”

没等刘豹反应,就爬下凳子,拉住吴望的小手道:“吴哥哥,我们别理这两个讨厌的酒鬼,去那边玩吧。”

刘豹道:“好好,你们两个小孩子去边上玩吧,别离开这客栈,明白么?”

嫣儿斜斜瞟了他爹一眼,娇滴滴地道:“知道啦!”

吴望长这么大,何曾被小姑娘牵过手儿?只感觉脑袋晕乎乎,脸上热乎乎,手心都冒汗。

两人走到角落,嫣儿拉住吴望的手笑道:“吴哥哥,你好厉害,刚才我爹和你叔叔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吴望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跟了三叔,他就教我练眼练耳,只可惜我只是眼力不错,耳力一直练不好。”

嫣儿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依旧一脸含笑。

吴望看着嫣儿的面容,觉得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胸膛里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极了,就像跑了好几里路似的。

嫣儿拉着他找个条凳肩并肩紧挨着坐下,笑道:“还好我娘身体不舒服,在船上没下来,要不然我爹可就惨了。”

吴望问道:“你娘在船上?她也像你一样好看么?”

刚说完,吴望就觉得自己哪里没说对,脸更红了。

“嘻嘻,吴哥哥你是在夸我好看么?”嫣儿笑得像一朵花。

“那个,那个……”吴望一时语塞,“我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妹妹啦。”

“我娘比我更好看呢!”嫣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美滋滋地说道。

吴望低下头,眼睛又忍不住要偷偷去瞟旁边笑嘻嘻的嫣儿。

嫣儿问道:“吴哥哥,你说你眼力好,你能看清楚街对面那个店铺上写的什么字么?”

吴望抬起头,街对面是一家卖布的商铺,大门上面有一块牌匾,匾不大,上面的字更显得小,不过自己还能看见。

“唔……我虽然看得清楚字,但是却不认识。”吴望不好意思地回答,“第二个字好像是个花字。”

嫣儿拍手笑道:“吴哥哥果然厉害,对面那家店铺叫做‘百花艳’。”

嫣儿一拍手,自然得把吴望的小手松开,顿时心中一顿空荡荡,好想再去握住她的手儿,却又怎么都不敢。

小姑娘浑然不知他的心思,拢拢头发,摆摆衣角,又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宝玉把玩。

“吴哥哥,你觉得这颗玉好看么?”

吴望含糊道:“当然好看。”

嫣儿把玉举到自己脸的一旁,笑盈盈地问:“那是这玉好看,还是我好看呢?”

吴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是你好看!”

“嘻嘻,吴哥哥真会说话。”

两个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开心极了。这许多日子以来,吴望终于第一次放下心中的哀伤,开开心心地笑起来。

刘豹和马一鸣两个酒鬼推杯换盏,喝得天昏地暗,等客栈里吃饭的客人都走完了以后,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马兄,虽然我俩只是萍水相逢,但是我刘某人感觉和你十分的意气相投,真是相见恨晚。”刘豹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道。

马一鸣勉强坐直,道:“哈,刘兄是个豪爽的人,非常对我的胃口。”

“不知道马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往何处去?”

马一鸣道:“我和侄儿在此休息一晚,明天找客船沿江而下,回往师门去。”

刘豹撑起身子,拍拍自己胸口道:“我当是什么事儿,这事儿包在我刘某人身上!我的船也正要往下游开,马兄和吴小兄弟正好搭船同行!坐我漕帮的船,一来省去船费,二来速度快,三来安全。”

马一鸣摇头道:“这不妥吧,你们漕帮的船可是运送货物的,我们搭船多有不便。”

刘豹道:“这有何不妥?我是船副,船头是我大舅子,只需要我一句话,搭两个人算什么?马兄,你别又磨磨唧唧推三阻四。这船你可是搭定了,不答应我刘某人不行!”

马一鸣点头道:“好!既然刘兄如此盛情,我马一鸣岂有推辞之理?”

刘豹道:“如此一言为定。马兄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们上船。”

两人说罢,都站起来,往角落一看,吴望酒劲上涌,正靠着嫣儿的肩膀呼呼大睡。嫣儿笑嘻嘻地拿着一把煤灰,正往吴望脸上抹,画出一个大花脸来。

次日清晨,刘豹如约来到客栈,把马一鸣吴望两人接到码头,登上漕帮的货船。

这船远比一般的客船来得大,只能在大江大河中航行,若是到小的河流里,只会搁浅无法航行。

吴望自小就没有坐过船,看什么都十分新鲜。所幸有声音甜美的嫣儿在旁,给他解说码头、货船的一切,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一位身材瘦削,穿着朴素,和寻常船夫没什么两样的中年男子,从船舱中走出来,迎向刘豹。

刘豹连忙介绍道:“马兄,这位就是我的大舅哥,也是这条船的船头,姓林,单名一个凌字。”

马一鸣连忙拱手道:“林船头,叨扰了。”

林凌也拱手道:“哪里的话,昨天我都听刘豹说了。唉,我这个不争气的内弟,这么低级的骗术也会上钩,真是丢人现眼啦。”

刘豹挠头赔笑道:“是是,给大哥丢人了。”

“谁说不是呢?一定得罚你十天不许喝酒!”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婀娜的身影掀开船舱的布帘子,走上甲板来。

“娘!”嫣儿跑上前去,抱住林氏的大腿,头靠上去撒娇。

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少妇,只不过远没有嫣儿口中夸耀得那般国色天香。在吴望心中,自然还是嫣儿要比她娘好看许多。

“乖,嫣儿,和吴小哥哥玩去。”林氏走到刘豹旁边,狠狠扭一把他粗壮的胳膊。刘豹咧着嘴,敢怒不敢言。

吴望低声问:“嫣儿,这就是你说的,要跳河的娘么?”

这句话说得有点大声,被一旁刘豹听见,立刻高声道:“吴小兄弟,你别听嫣儿胡说啦。她娘亲水性比我还好,跳河泡个十天半个月也毫发无伤!!”

林氏大为光火,又狠狠在她夫君屁股上捏了一把,直把刘豹疼得跳了起来。

众人都哈哈大笑,就连甲板周围正为起航做准备的船夫水手都笑起来。

刘豹汗颜道:“夫人,夫人!留点薄面。”

“哼!”林氏不去理他,对马一鸣道:“马兄,你和你侄儿就安心在船上住下,货船条件虽然艰苦些,但一路上绝对保证安全。”

马一鸣道:“多谢嫂子。我是惯常跑江湖的人,哪会觉得艰苦不艰苦,只是我这侄儿恐怕有点难捱。”

嫣儿道:“马叔叔你放心,有我照顾吴哥哥,没事的!”

林凌这时一把揽过嫣儿,笑道:“是啊,我家嫣儿从小在船上长大,有她照看这位小兄弟,马老弟你就放心吧。”

说话中,船夫们做好起航准备,林凌一声令下,货船拔锚起航,往大江下游徐徐航去。

货船满满装载货物,除去船头船副一家,还有十来个船夫,挤住在船舱中。马一鸣和吴望则住在专为他们两个腾出来的小房间内。

与这条货船同行的还有两艘较小的货船,都是林凌所有。三条船成品字形排开,在大江上顺流而下。

时值寒冬,虽然越往南行越为暖和,但终究寒冷,没几日天上便飘下绵绵碎雪,又刮起风来,船速开不了太快。

原本十天的航程,生生多耗去两天时间。

一路上嫣儿陪着吴望,沿路给他介绍两岸的风光,又讲了许多吴望从来没听过的奇妙故事,让这段旅程倍加愉快。

一晃十二天过去,到了马一鸣和吴望该下船的码头。

马一鸣感概道:“这次能和刘兄和林兄相逢,真乃我马一鸣平生之幸,将来再会,定要和两位再好好喝上几杯。”

刘豹道:“马兄豪爽豁达,侠义为人,刘某人敬重万分。”

林凌也道:“马兄弟和吴小兄弟一路保重!若有机会,一定到万胜门拜访你们。”

嫣儿拉住吴望的手道:“吴哥哥,嫣儿要和你分别啦。你可别忘了嫣儿啊!”

吴望赶忙点头道:“肯定不会忘的!”

小女孩儿笑得可人,小男孩儿却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来。

“诸位,珍重!”

马一鸣从嫣儿手中接过吴望的手,道一声珍重,转身离开。林氏抱起这时才哭起来的嫣儿,温言道:“真是个逞强的小丫头。”

刘豹摸摸女儿的头道:“和你娘一个样。”

货船拉起帆,又往下游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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