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三年前春天,突如其来的寒流,让生机渐浓的三月阳春,显出了冬的静寂。这本该万物复苏的时节里寒风依旧凛冽,没有丝毫春日应有的生机和暖意。万籁俱寂的街上,除了偶尔行驶过一些车辆外,早已不见半点行人的影子。流浪猫狗们开始从藏身地出来,毫无忌惮的在街头觅食闲逛。属于人类的时间结束了,接下来的黑夜将交由其他生灵来接管。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城市,这都是自然不变的规律。
莫浩宇是个违背自然规律的人,不仅是他,还有他的一众同事也是如此。他们总是工作到深夜,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此时的他们,才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在互道“再见”之后,便各自散了。住在城郊的莫浩宇,在通勤上要比其他同事花费更长的时间。好在公司附近有辆夜班公交,终点站便在莫浩宇的住所附近,这给他省去了不少打车的费用。而且乘车途中根本不必担心过站,完全可以睡上一觉。只是这所谓的“住所附近”,距离他的住所也差不多有两三公里。那是城郊地界,打车也不太方便,因此深夜的独自漫步,便成了莫浩宇的例行“消遣”。
出了园区的大门,莫浩宇确认没有顺路的同事后,便点燃了一根香烟,随着一口烟气的喷出,他的精神也终于松弛下来。在这为数不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里,他不想有丝毫浪费在敷衍性的社交上。夜班车的车站并不很远,只有一个路口的距离,站在园区门口就能清楚看到。这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公车到站的时间也还早,莫浩宇并不着急赶路,他慢慢踱着步子,不时吸两口手中的香烟,也不太看脚下的路,此刻他的目光正被手机上的短视频吸引着。
一支烟的时间,足够他走到站台近前。莫浩宇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便把烟头丢在脚下。他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公车到站还需要几分钟,看看不远处的站台,依旧是没有人迹,只有站牌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趁着车没来,莫浩宇准备再抽上一根烟,他悠闲的环顾着四周,丝毫不耽误手上取烟点火的一系列动作。就在打火机火焰接触香烟的瞬间,晃动的火光照亮了光线昏暗的站台。角落里分明显现出一团白色事物。莫浩宇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它的存在,待他转过头来再看,那东西却又突然不见了踪影。莫浩宇猛地一惊,险些把香烟一口吸进嘴里。随即开始了不住的咳嗽,大团的烟雾便从他的口鼻中喷出。刚点燃的香烟,也在慌乱中掉在了地上。他稍微定了定神,便再次看向了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接着他又匆忙的环顾了四周,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流浪狗,一定是流浪狗!”莫浩宇一直在内心这样告诫自己,深夜本来就是流浪猫狗活动的时间,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他本是不相信鬼神的,所以他走起夜路,向来十分从容。只不过今夜,他的坚定信念开始松动了。他的脊背已然渗出冷汗,身体也开始有些轻微颤抖。他的双手在身上不住翻找着,却没能找到任何香烟。那在慌乱中掉在地上的,便是他身上的最后一根。此刻它还在地上燃烧着,烟头上正冒出一缕缕青烟。他急需香烟的慰藉,此时也不在乎卫生或体面的问题,顺势弯腰就要把烟捡起。那从香烟上产出的烟雾,本该是随风飘散的,此时却聚拢不散,逐渐汇聚成了一团。莫浩宇伸出来捡烟的手,开始变得不听使唤,随后又僵直的无法动弹了。接着便是他的半边身子,这僵直很快蔓延到了全身,他也直接被定在了原地。那团烟雾中隐约闪烁着两抹血红,就像是什么未知生物的眼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那一刻,莫浩宇感受到了一种直击灵魂的恐惧。不知为什么,他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灵魂完全暴露在那诡异的红光下。那未知的生物定是要攫取他的灵魂,这想法险些令他失去意识。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公车进站的声音。车辆卷起的气流,瞬间冲散了眼前的烟雾,连同那摄人的红光一起消散了。在公车大灯的映照下,莫浩宇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车门开了,没有人下车。心有余悸的他,只想赶快离开此地,见没人下车,便直接从车辆的后门上了车。
“车内不许吸烟”,司机洪亮的声音从驾驶室处传来。此时莫浩宇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尽然还捏着那根未燃尽的香烟。随着烟雾的升腾,那种恍惚感仿佛再次出现。“刚上车的乘客,车内不许吸烟!”,司机的再次提醒,终于让莫浩宇缓过神来,那燃着的香烟也被他扔出了车门外。司机见状,这才关上车门,但他没有发动车子。“本车是无人售票车,上车的乘客请自觉刷卡”,司机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接连的失态,让莫浩宇倍觉尴尬,他近乎慌乱的翻出公交卡,付了车资。
此时的车上并没有几个乘客,莫浩宇选择了一个中间靠窗的位置,他还未及就坐,车便缓缓启动驶离了站台。车辆的突然启动,让莫浩宇直接跌坐在了座位上。他并没有调整自己的坐姿,而是就这样几乎瘫软的靠在椅子上。他不敢看向窗外,只是注视着车内的一切,在黑暗中颠簸起伏。这很快让他感到了疲惫,只好闭目养神,谁料竟一下陷入沉睡。
莫浩宇扔出的香烟还在站台的地面上缓缓的燃着,一缕缕青烟从中冒出,随风飘散。这些飘散中烟雾似乎受了些阻碍,纷纷停滞下来,进而勾勒出一个半人高的身躯。它不似实体,却又似实体,或是介于两者之间。在他类似头部的位置,突然的出现了两抹红光,这也许是他的眼睛,一双闪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正看着公车远去的方向。一阵阴风袭来,吹散了聚集的烟雾,地上的香烟也终于熄灭了,当最后一缕青烟飘散时,一切都归于了虚无。
睡梦中的莫浩宇,被车内嘈杂的声音吵的转醒过来。原本光线暗淡的车厢内,此刻却光亮的刺人眼目。莫浩宇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车内的光线。循着声音看过去,他立即找到了嘈杂的源头。那是一台公交车上常见的车载显示设备,常用来播放广告,此时播放着的,好像是一部记录片。这类片子,莫浩宇压根儿是没兴趣的。只是此时,他的目光却被片子的内容所吸引了。那是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莫浩宇却看得热泪盈眶。因为他早已认出,现在播放着的,正是幼年的自己和已故双亲的生活画面。看着父母慈爱的面庞,看着幼年自己的天真无邪,莫浩宇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接着画面一转,莫浩宇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天资聪颖的他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他成了父母和老师口中的骄傲。接着莫浩宇又长大了,他考上了当地的重点中学。中学的压力自然不是小学能比的,但是莫浩宇依然应对的得心应手。虽然父母年纪略显苍老了,可是当他们看到莫浩宇的好成绩时,眼神里分明显示出了希望的光。接着画面又一转,莫浩宇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以当时莫浩宇的成绩排名看,三年后的高考,他应该会上个不错的大学。父母和高中的老师,都对他报以期望。莫浩宇一直平淡的看着这一切,只有见到父母的画面时,才会露出微笑。
转眼间,来到了高中第二年。莫浩宇与隔壁班的一个姑娘恋爱了,她并不十分美丽,可是对情窦初开的他来说,却充满了诱惑。这是一场一方认真,另一方只是游戏的爱情,很可悲莫浩宇是那个认真的一方。高中的最后一年,莫浩宇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击,与他相恋了一年的女友竟然与他分了手。她找上了别的男孩儿,据说毕业后要和男孩一起去欧洲留学。情场的失意让莫浩宇失去了前进的动力,成绩自然也就一落千丈,对于应对高考的毕业生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当年的高考,莫浩宇甚至都没有达到本科录取分数线。复读是他唯一的出路,至此优秀这个词便与他再无缘分。
复读的第一年,他的聪明头脑好像跟随那场感情一起被埋葬了,无论莫浩宇怎么努力,他的成绩总是不见起色。这一年的高考,他的成绩竟然还不如上次,于是他再次选择复读。第二次复读,莫浩宇的成绩有了些起色。但是依旧不是一流水平,不过考个二本应该是足够了。事实也是如此,他如愿考到了一个二本。不过专业十分冷门,莫浩宇并未考虑这些,他觉得离开这个伤心地,才是最重要的。莫浩宇带着近似麻木的神情看完了这些画面,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画面再次切换,莫浩宇成了一名大学生。由于专业冷门,刚入学时,莫浩宇就被学长们提醒过要早做准备,不然等到毕业的时候,就业可是十分困难的。于是在学习本专业的同时,莫浩宇还去计算机系旁听了课程。他准备毕业时,弄个本专业和计算机专业的双学位。大学时期的莫浩宇长得非常精神,很多女孩都向他透露过希望交往的意愿。只是莫浩宇对于女孩们的各种明示和暗示都不予理睬,好似心如死灰一般,一心只在学习上。大三那年,莫浩宇的家庭糟了变故,他的双亲在一次车祸中双双殒命,肇事车辆却一直没有找到。这让莫浩宇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不过在朋友和师长的帮助下,莫浩宇还是重新振作起来。
转眼间到了毕业时候,莫浩宇放弃的保研的机会,选择了参加工作。他靠着过硬的编程技术,在一家互联网公司谋到一个职位。虽然只是最初级的程序员,但是比其他很多同学的收入都要高得多。就这样莫浩宇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工作几年后攒下来一笔客观的积蓄。只是人心难料,莫浩宇怎么也没想到,最好的朋友竟然会设局诓骗自己。多年的积蓄,随着朋友的失联,全都化为泡影。莫浩宇多方讨要、告发,都没有任何结果,只好自己默默承受了损失。
画面一转,莫浩宇的初恋女友不知怎么找到了他,那女人比以前更诱人了。莫浩宇把她引到一间咖啡馆,之后便开始闲聊。那女人毫无愧疚的和莫浩宇聊着过往,甚至直言不讳的于他谈论着自己交往过的所有男人。或许她以为莫浩宇还是那个单纯的男孩儿,为了获得她的爱,可以无视她一切的不堪。等介绍完她丰富的情史,那女人直接与莫浩宇摊牌了。原来她怀了孩子,却不知道该找谁来负责。她不能打掉孩子,因为她已打过太多孩子了,再次打胎的话,她也许将会彻底失去生育的能力了。她的孩子需要一个名分,哪怕是暂时与莫浩宇结婚,等孩子降生之后再离婚也行。作为回报莫浩宇能得到是一笔不菲的报酬,和她活色生香的肉体。看来她确实是做过调研的,知道莫浩宇最近被骗光了积蓄,正需要钱弥补亏空。也知道他多年未谈婚嫁,甚至女友都没交过,应该是对初恋旧爱余情未了。那女人见莫浩宇没有表态,竟然不顾场合的开始肢体和语言上的挑逗。莫浩宇对这女人的轻浮,表现出了极端的厌恶,起身付了账,便丢下她一个人径直走了。后来莫浩宇听说,那女人并没有怀孕,这是她打掩护的借口。她其实得了艾滋病,很可能活不久了。于是便产生了报复那些和她交往过的男人的想法。可是她可能忘记了,莫浩宇和她的恋情,是完全没有肉体上的关系的。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也许这也正是她恨莫浩宇的原因吧。
视频至此就戛然而止了,这些便是莫浩宇从出生到最近的所有过往。这种以旁观者的状态,观看自己过往的经历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比这正神奇的是,此处的时光比例好似与现实不同。如此多的内容,莫浩宇观看完毕竟然几乎没有花费任何时间。这点他早在自己手机的时间上确认了。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莫浩宇感觉自己身体在被外力晃动着,接着自己身处的车厢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自己则好似掉入深渊一般向着无尽黑暗中坠落。
莫浩宇打了一个机灵,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原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不过那梦境过于真实,尤其是那些过往的回忆,简直是重新经历一般。“前方到站终点站,请所有乘客下车”,随着司机的提醒,公车驶入了夜班公交的终点站。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莫浩宇,迷迷糊糊的下了车。他并不急着赶路,而是习惯性的摸出烟盒,点了一颗烟,默默地吸着。直到一根香烟吸完,他才紧了紧领口,向着住所的方向走去。
莫浩宇所住的城郊,在明清时期,绝对是清水最繁华的去处。清水老城旧址就在这里,只是历经清末到民国的连年战火,当年的老城早已不复存在了。只剩下护城河和为了运输而开凿的运河却一直保留到了现在。这些水路保存的不错,有些甚至现在还行驶着小吨位的货船。清水的新城,并没有建立在旧城遗址上,而是在西边的野地里,新起了一座城。新旧城的边缘正好被一条运河隔开,它是老城水系的一部分,也是新旧城市的天然分割线。谁料想时空轮转,近年来清水城区逐年扩张,老城旧址也成了新开发区。莫浩宇住所附近,正建设着一个颇具规模的高新技术园区,相信不久许多配套的开发项目也会逐渐上马,沉寂百年的旧城,似乎要重新焕发生机。
作为新旧城的分割线,这条古老的运河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官方的称呼似乎是“清水运河”,但百姓们一直叫它“老运河”。老运河上曾经有座古桥,不过很可惜,它在战争中与老城一并被毁了。后又在原有遗址上又建立一座公路桥,既方便过往车辆和行人通行,桥下依然可以行驶货运船舶。设立开发区后,这座桥又被重新修缮和扩建,由原来的4车道,变为现在的6车道,成了连接新旧城区的重要纽带。由于毗邻新建的高新技术园区,这座桥被命名为“高新桥”。只是这高新桥自打落成之后,就少有太平,隔三差五就有人在此轻生,以至于又得了民间的称呼“断生桥”。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与之类似的场所,它们不拘于特定形式,唯一的共同特征便是总会有人在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它们通常被称为“自杀圣地”,或者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近十年,几乎每年都有人在“断生桥”轻生,最近几年甚至多到两三个月便会出现一起。由于某些原因,这里很难配备24小时的专职巡视救生人员。于是便有人自发组织了民间力量,现在行人稍微在桥上多逗留一会儿,便会有人前来询问,并会对有轻生意向的进行劝阻。奈何这种自发的组织,人员也是有限的,无法进行24小时轮值。不知是谁的主意,竟然在桥上挂满了各类珍惜生命的标语,还同时用设备播放一些温情歌曲。这样一套流传下来,白天有人巡逻时确实再也没人轻生了。深夜自杀的人,却是不减反增。比起灵异传说,他更相信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当某个地方发生了自杀案,民众和媒体对事件进行传播时,会使得民众将自杀和该场所进行关联。再有人想要轻生时,这里就成了他的第一选择。于是在民众和媒体的反复渲染下,成就出了一个个“自杀圣地”的传说,和每年前赴后继的“慕名者”。
从夜班公交站回家,这“断生桥”是莫浩宇的必经之路。听着桥上播放的“治愈系”音乐,看着桥上的“温馨”标语。他不禁摇了摇头,真正想要轻生的人,一首歌和几句话怎么可能拉得回来的呢。倒不如多做些公益性的心理健康疏导工作要来的实际,只是那些不盈利的项目,又有谁愿意投资去做呢。想到这些,莫浩宇只好再次摇了摇头。
这深夜时分,桥上早已没了巡逻人员。莫浩宇却感觉有人正从后面,快步接近自己。出于安全考虑,他停下了脚步,转身背靠栏杆,注视着来人的方向。那是个中年男人,有50多岁的年纪。衣着体面,保养的也不错,只是神志好像有些问题,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莫浩宇本想等中年男人走远了,自己再继续赶路,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停在了自己面前,嘴里依旧喋喋不休。起初莫浩宇有些发毛,但是当他逐渐听清那人一直念叨的内容时,剩下的只有愤怒。“我有罪!我酒驾撞死了你的父母!”这正是那男人不断重复的内容。莫浩宇正要发难,那男人却突然住嘴,转而用空洞双眼直视着他。两人对视的瞬间,莫浩宇看到了一切。他看到了男人如何醉酒,如何不顾劝阻的开车,以及在撞到莫浩宇父母后,没有选择援救,而是进行了二次碾压,然后再逃之夭夭。接着一个声音,出现在莫浩宇的脑海里。“你可以决定他的一切,包括生死!”。他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回答了那个声音。“死,让他死!”。接着莫浩宇的思绪回到现实,那男人径直翻越了护栏,跳入了冰冷的水中,挣扎几下,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着实震惊了莫浩宇。他本能想要呼救,可是四下里车都没有一辆,更别说行人了。莫浩宇突然想到了报警,于是他拿出手机拨号,当时号码无论如何也不能拨出。焦急的他,一遍遍的重复着。
慌乱中的莫浩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已然多出了一个人。来人很是高大,竟然遮挡了部分路灯光亮,黑暗的阴影瞬间笼罩在莫浩宇的身上。他以为自己的呼救终于招来了帮手,于是一把抓住来人的双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松。“有人……有人……落水了!帮……帮我……救命!”。莫浩宇还没能从惊恐中走出,说出的话也是磕磕绊绊的。见来没有回答自己,莫浩宇才仔细看向了对方的脸。这下莫浩宇更不能平静了,来人正是吴义,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骗光他积蓄的人。
“我有罪,我不该骗朋友的钱……”,吴义的眼神木讷,嘴里开始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这情景和前面的那家伙别无二致。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莫浩宇的思想中,“你可以决定他的一切,包括生死!”。听到这些,他崩溃情绪,并没有带着质问和咆哮,在思维世界里爆发。他遭到了禁制,思维的“手脚”和“嘴”都被牢牢地束缚了。这样形容也许不够确切,他无法思考处置吴义之外的任何问题。“你可以决定他的一切,包括生死!”,那个声音不断在莫浩宇的思绪中循环着,没有任何情感,却透出一股不容违抗的感觉。“让他接受应有的制裁”,这是莫浩宇给出的回答。
莫浩宇眼前的吴义,像是恢复了神志,眼神也不再木讷,转而含着泪花。莫浩宇分明听到从吴义嘴里传出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另一句是“谢谢你……”。接着不等莫浩宇答话,吴义便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目送着“好友”仓皇远去,莫浩宇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他隐隐觉得,这是一场“审判”,一场专门为自己准备复仇审判。莫浩宇不禁回忆起了公交车上的梦境,肇事司机、好友吴义,他们都出现在了梦里。那么接下来……该是谁呢?
不等莫浩宇得出结论,他的身后便响起了“咔哒、咔哒”的脚步声,这声音由远及近,马上就到了近前。莫浩宇回身望去,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脚下的细高跟与桥面接触,发出的正是“咔哒、咔哒……”的响声。她有一股天成的媚态,那是由骨浸肤的,丝毫不显造作,绝对是个男人心目中的所谓“尤物”。来人名叫方雯雯,正是莫浩宇的初恋,那个曾经抛弃过他,又无端想要报复他的女人。
莫浩宇知道,接下来将要审判的,就是方雯雯了。与之前的两人不同,方雯雯的眼神并不木讷,取而代之的是愤恨,怒火仿佛要从眼睛中迸发一般。嘴里不断恶狠狠的重复着“男人……垃圾……该死……”。莫浩宇不知道,怎样的经历才让她如此仇视男人。
“你可以决定她的一切,包括生死!”,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了。“我无权决定她的一切,包括生死!”,莫浩宇试着用思维做出抗争,这次竟然没有受到禁制。莫浩宇还想继续对话,一切都已结束了。
“男人……垃圾……该死……”,方雯雯嘴里还在不停嘟囔着,伴随着脚下“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渐渐的远离断生桥而去。看着远去的方雯雯,莫浩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情绪复杂的微笑。
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莫浩宇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前方到站终点站,请所有乘客下车”,随着司机的提醒,公车驶入了夜班公交的终点站。昏睡中的莫浩宇,在司机摇晃中缓缓醒来。“我靠……梦中梦啊!”回忆着中的经历,莫浩宇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莫浩宇,迷迷糊糊的下了车。他并不急着赶路,而是习惯性的摸出烟盒,想要抽一颗烟。只是他掏出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烟盒,不见半根香烟的影子。他这才记起,最后的一根香烟早被他扔在了公司附近的公交车的站台上了。莫浩宇捏扁的烟盒,顺手扔进了车站内的垃圾桶内。嘴里嘟囔着,“还是梦里好,最少烟不会断!”。一阵寒风袭来,吹得他打了一个冷战,这才紧了紧领口,向着住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