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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先遣队中的一员,秦川是最后下到院子里的。他瘦小干枯的身影,在落地的瞬间便融入了院内的荒草野树之中,几乎看不出半点痕迹。在墙上俯瞰院内的情景时,秦川已经做好了应对荒芜的准备。可是等到置身其中,他才体会到荒芜的真正含义。

积累经年的腐草,让土地变得松软异常,这让秦川触地时险些扭伤了脚踝。好在他反应机敏,将身体顺势后仰跌坐在了地上,这才免于受伤。下坠的冲击,使他压塌了成片的野草。绿色的汁液正从断折的野草伤口处流出,散发着清甜的气味。秦川很喜欢这味道,可那是在旷野中的草地上,那气味儿会使他心旷神怡。在这荒芜的庭院中,夹杂在腐草的晦气和泥土的腥味儿中的这股清甜的味道,却让他感到无比气闷。

四肢和脸颊上传来的隐隐刺痛,让秦川因为气闷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直起身子,检查了自己的伤情,好在除了四肢和脸颊有几处被草业边缘割出的细小伤口外,其他并没什么大碍。只是自己新买的T恤和短裤上沾染了不少青草的汁液,想来是很不好除去的,后面免不了被妈妈一顿责骂。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先与表哥陆渊他们汇合才是要紧的。

环视四周皆是荒草掩映,竟完全见不到不远处的陆渊和姚梦。切身感受到荒凉,与墙上俯瞰的破败,几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此时秦川才真正感到荒芜的可怖。好在陆渊和姚梦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这才让秦川定下神来,拨开致密的草丛,慢慢摸索着,向着同伴的方向慢慢靠近。

秦川并不知道陆渊和姚梦有什么纠葛,当他循着声音在荒草丛中找到两人时,姚梦正羞红了脸,依偎在陆渊怀中。秦川误以为两人跳墙时受了伤,于是赶紧上前搀扶。谁知姚梦一见秦川,便迅捷的像只受惊的猫儿一样,逃离了陆渊怀抱,红着脸躲在一旁开始清理身上沾染的杂草。只留下一个劲儿发出傻笑的陆渊,独自躺在被压倒的成片荒草上。秦川见了陆渊痴儿般的做派,还以为他摔伤了脑袋,上前扶持的同时还不忘探问表哥的精神状态。秦川伸出两根手指,在陆渊的面前不停晃动着,一个劲儿让他说出自己比划的手势是几。陆渊不想在表弟面前失了面子,连忙按下了秦川比划的手指,表示自己并没什么大碍。不待秦川追问,连忙扯开了话题。

秦川发现,表哥陆渊在和自己对话时,眼神儿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一旁的姚梦。而姚梦在清理身上杂草的时候,也会不自主地瞟向陆渊。看着两人忸怩的样子,秦川心里也有个大概,知道两人这是暗生情愫了。秦川有意成全两人,于是谎称自己便不明方向,询问表哥陆渊这路该往哪边走。这正好给了陆渊挽回面子的机会,于是陆渊便自告奋勇的成了先遣队的队长。他不知从哪儿捡的一根直溜的树枝,掰去了些枝杈,权当了披荆斩棘的利剑。荒草们似乎也知道在劫难逃,它们放弃了抵抗。“利刃”过处,不是拦腰截断就是草头落地。有侥幸逃过的,也是骨断筋折,不复之前的光彩。

陆渊手执“利剑”开荒的同时,姚梦和秦川也跟上了他的脚步。有了之前的经历,姚梦也不再避讳和陆渊的暧昧,于是便紧紧地跟在陆渊身后,恨不得和他黏在一起。作为陆渊跟屁虫的秦川,现在只能屈居队尾。不过陆渊也是会当队长的,知道照顾队员的情绪。于是秦川成了队伍中最受信任的队员,因为只有这样的队员才能胜任断后的工作。

由于行进在队尾,秦川有足够的经历注意四下。他发现这院内的杂草,和一般野地的杂草好像有着很大的区别。除了长得异常高大以外,品相上也与野外同类的杂草有些区别。不知是新品种,还是产生了什么异变。最令秦川感到奇怪的是,这么繁茂的草丛中竟然见不到一只爬虫。不光是蚂蚁、青虫、蚂蚱、蛐蛐,甚至连蚊蝇都没有一只。这让秦川不由得想起一些恐怖的传说。在那些传说里,只有阴气极重的地方,才不会有爬虫的出现。想到这里,秦川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卧操!哪个畜生把这儿当厕所了!真特么恶心!”。随着陆渊的咒骂声从前方传来,队伍行进也跟着停止了。秦川本想上前看个究竟,却看见陆渊嘴里喊着晦气,转了个方向绕开前方,开了条新路继续前行。紧跟在陆渊身后姚梦有些不明所以,路过时特意向他停留的位置瞟了两眼。接着秦川便看见他她用手掩住口鼻,干呕了几下。不住脚的,向着陆渊的方向逃开了。这让秦川大为好奇,于是也紧走两步凑到进前看个清楚。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夹杂着腥臊,直冲秦川的脑仁。他赶忙掩住口鼻,强忍住呕吐的感觉,仔细查看着。那一片兽类的便溺,看样子已经积累了些年月。这便溺的边缘上印着一个清晰的鞋印,不用说这一定是陆渊刚才留下的,也难怪陆渊要在这里咒骂了。很奇怪这便溺覆盖的区域,杂草生在并不茂盛,甚至有些寸草不生的趋势。更让秦川诧异的是,如此炎热的季节,这恶臭的便溺周围却没有任何的苍蝇萦绕。附近糟糕的气味儿,让秦川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他只能紧跟上队伍的步伐,向着房子的方向前进。他刚跟上了队伍,先遣队就在陆渊的带领下突破了荒草的重围。三人终于见到了此次行动的最终目标,这座传说中死过多人的凶宅。

这是一座普通样式的自建民房,从外观上来看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秦川却觉得那房子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尤其是那窗子上的蓝色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幽蓝色的光。像极了潜伏在暗的野兽,正等着猎物到来,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噬。秦川不想当猎物,所以他想劝说陆渊和姚梦,外面看看就行,房子里面还是不要去的好。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陆渊便用随身携带的废弃IC卡捅开了房子正门的暗锁。眼看着陆渊和姚梦径直进入屋子,秦川只得咽回来想要劝阻的话,跟着两人进入到了这座凶宅之中。

秦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间屋子,它看起来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会客室。长短的沙发、玻璃桌面的茶几。以及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茶具。秦川突然注意到,那些茶具的摆放好像有些问题。尤其几个零散放置的茶杯,竟然如会客般摆在茶几边缘。秦川仔细数了数,三个茶杯,对应着沙发上的三个位子。想着先遣队正好有三个人,秦川的心底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秦川还在盯着茶杯深思时,陆渊早就带着姚梦打开了房间内右手边的门。两人闹出的动静,让秦川不得不停止了思考。看着就要进入其他房间的两人,秦川觉得还是赶上去一起行动为好。于是他小跑了两步想追上他们,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秦川低头一看,竟是陆渊之前用来披荆斩棘的树枝。毕竟是为这次探险立过功劳的,秦川有些不忍将其如垃圾般丢弃。于是捡起了树枝,并将它斜倚着放在门口放好。这才赶上两人的脚步,进了右手边的房间。

从房间的室内陈设来看,这应该是主人的书房或者工作室。两排巨大的书架和一张宽大的写字台,几乎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间。两排书架被分别安置在东西两面墙上,居中的位置则被写字台占据着。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虽然大多有翻阅过的痕迹,但是都分门别类的被摆放的十分整齐,看得出主人对它们十分爱惜。写字台的尺寸应该精心计算过的,它的两侧与书架的距离刚好能容人正常通行,且不会影响查阅翻找任何一本书籍。配套的木制椅子安置在台面下的隐藏空间,只露出椅背的部分。台面上除了一盏台灯,便没了其他摆设。这写字台后面,靠近紧贴墙壁的位置,还隐藏着一张单人床,是最常见的钢架木板床。若不是走近观察,是绝难发现的。看来主人工作劳累的时候,是经常会在这里休息的。

不论在哪儿,书籍总是最先受人瞩目的。看到琳琅满目的藏书,大部分人都忍不住随手翻阅的冲动。看到陆渊和姚梦正查看书架上的书籍,随后进来的秦川自然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书架上陈列的多是些有关历史、哲学、宗教等方面的典籍,当然也不乏一些中外名著和诗歌集子。很显然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个年纪所感兴趣的类型,所以也就是大略的翻阅,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

人总有窥探隐私的欲望,所以写字台的几个抽屉,便成了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这地方通常是主人的私密收纳空间,一般都是要上锁的。好在这抽屉的钥匙并没拔出,顺时针一拧,竟是没有上锁的。打开抽屉,里面除了一黑漆木盒,就别无他物了。通常情况下,这种盒子都是被用作收纳贵重或私密物品的。不过那样的盒子,一般都有单独的锁头。抽屉里的盒子根本看不出装锁的痕迹,想来就是个一般的收纳盒吧。三人猜测的不错,这盒子的确是个普通的收纳盒。这点在盒子被起出后,得到了证实。这盒子没装合页,所以做不到箱子般的开合方式。只能像开饼干盒那样,把扣在一起的盒盖和盒体分离。于是秦川和陆渊配合着,打开了盒子。里面除了一本相册之外,就比无他物了。相册这类东西,向来都是最受荒宅探险者所钟爱的。里面的照片大多记录着房子主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这能最大程度的满足探险者的好奇心,先遣队的三人当然也不能例外。

那是本常见的家庭相册,每页上都有三到四张照片。每张照片下方,都用娟秀的笔迹注释着拍摄地点和详细日期。编纂者应该是有意为之,按照时间把照片成册,长久下来,就成了一部家庭版的编年史。想来这相册的主人,应该是极其热爱生活的。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一个温婉可人的女人,他们是前两页相册的主角。除了两人为数不多的单人照之外,大部分都是两人合照。秦川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儿情侣,因为他们照片中的样子,像极了陆渊和姚梦现在的状态。不过显然照片上的男女,要比陆渊和姚梦年长许多。

从第三页开始,照片大多都是些生活照了。看两人的状态,明显已经组成了家庭。男人变得成熟稳重,有了些书卷气。女人则是秀丽温和,像极了贤妻良母。照片的背景大多是在这座房子,看来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婚后的家。男主人应该是个文化人,从事写作或者相关之类的工作。女人则是个全职的家庭主妇,照料着丈夫的生活起居。后来两人有了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调皮可爱,女孩聪明伶俐。从此夫妻二人的生活重心明显偏向了孩子。除了家庭合照以外,相册中的主要内容,都被两个孩子占据了。照片中的孩子们,健康成长着。照片中的夫妻二人,也依旧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页里,两个孩子已经长到八九岁的样子,他们依旧天真活泼。只是他们的照片里,已经少有男主人的出现。女主与孩子的合照也只是偶尔出现,照片中的她已不复从前的光彩,满面愁容的疲态尽显。相册里到是多了一些男主的单人照,无不是俯首在案头的书籍里,脸上尽显痴迷。虽然不曾到婚育的年纪,秦川他们也能看出,男女主人的感情一定出了问题。难道是丈夫对工作过于投入,而冷落了妻子和孩子?这问题显然不是他们几个孩子能够想清楚的,只得带着满腹疑虑继续看了下去。

又是一张男主人的近身特写,他已然消瘦的不成样子,深陷的眼窝里闪着近似疯狂的痴迷,正注视着案头上一本摊开的古朴典籍。那书页里,满是些看不懂的外文,还有不少诡异的图形符号穿插其中。下一张照片,那些图形符号,便出现在了书房的地面上,它们的绘制者正是蹲伏在旁的男主人。而他用来绘制那些图形符号的,正是他右手指尖上流出的鲜血。后面的几张照片,多与这张类似,只是男主人绘制在地上的图形符号略有不同。

这诡异的场景,让秦川联想到了漫画中时常提到的黑魔法。那些诡异的图形,通常是仪式的一部分,都是用来召唤或者控制一些超自然力量的。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有人信奉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邪门儿东西。想着这里曾经发生的诡异场景,秦川等人不由得看看脚下,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翻开了相册的最后几页。

这一页是三张令人窒息的全家合照,场景依然是那布满诡异图形的书房。第一张合照记录了一场争吵,照片里的男主人面露狰狞,女主人则显得歇斯底里,丝毫不见往日的端庄温婉。男主人的右手还在流淌着鲜血,很显然他又进行过那诡异的仪式。女主人的衣衫凌乱,沾染了不少血污。裸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淤青,那些都是她经历过暴力的佐证。两个孩子瑟缩在母亲身后,紧紧抱着她的双腿,满眼都是对父亲的恐惧。

第二张合照记录了一场谋杀,照片中男主人的脸上满是凶狠癫狂,他那流淌着鲜血的右手,正扼住女主人的喉咙。她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绝望和恐惧。两个孩子虽然面露惊惧,却在痛哭中不住踢打着他们的父亲,试图挽救他们即将消逝的母亲。

如果之前的照片只是让秦川感到诡异别扭,这两张照片却让秦川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恶心。除此之外,秦川还有一丝疑惑。他一直以为,那些居家照片,多是家里人相互拍摄的。它们的作者大半都是男主人,或者女主人。出现家庭合照的,一般应该有第五人在场才能完成。可是这些记录着凶案的合照,它们的拍摄者为什么不出面制止这惨案的发生。秦川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只能稳稳心神继续看了下去。

这第三张合照记录着诡异的一幕,女主人的生命已然消逝,她的尸身则瘫软在了地上的诡异图形上。两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无助的伏在女主人的尸身上嚎啕大哭。男主人则正用自己左手,紧紧扼住自己右手的手腕,像是在努力限制着右手的活动。男主人的脸上不见了狰狞,转而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看着惨死的妻子,和失去母亲的孩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悔恨和怜惜。

秦川觉得,女主人的惨死,很像漫画中黑魔法的献祭。那男主人一定是成功召唤了什么超自然力量,那股力量控制了他的心智。让他谋杀了妻子,为那邪恶的力量进行献祭。只是秦川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主人要扼制自己的右手。难道那股力量在献祭后,失去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被压制在了男主人的右手之中?

后面的内容,基本证实了秦川的猜想,可是却给三人带来更大的恐惧。相册的下一页,是男主人的三张单人照,场景换在了厨房。第一张照片,男主人站在了家里剁肉的案板前,他左手依然紧扼制住右手,眼睛却盯住了刀架上的剁骨刀。他一定是想斩下自己不受控制的右手。第二张照片,男主人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右脚踩住右手,并用左手挥刀,把自己右手连同小臂一起斩下。秦川等人,惊叹于男主人的决绝。可是看到第三张照片,他们发现男主人的做法,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斩下手臂的巨大痛苦,让男主人倒在了地上,不住翻滚。那斩下的右手似乎有着独立的生命和意识,在脱离身体后不知怎么竟然扼住男主人的喉咙。

接下两页的内容,都是连贯的,主角似乎成了那被斩断的右手。那断手扼杀男人之后,竟开始像条蛇一样在房屋中游走。随后地面和墙壁上,便留下了一串串由血手印组成的痕迹。它游走的方向,正是那两个痛失父母的孩子。此时他们仍伏在母亲尸体上痛哭流涕,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当他们意识到危险时,一切都太迟了。最先被扼住喉咙的是男孩儿,临死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拼命向妹妹挥着手,想让她快些逃跑。可是那女孩早已被吓得失了神,除了大哭以外,哪里还有逃跑的勇气。男孩儿的尸体被丢弃在母亲身旁,那断手转而又扼住了女孩儿的喉咙。

看完相册这最后的内容,先遣队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无不为房主一家四口的惨死而唏嘘不已。这不是替古人担忧,而是感同身受使然。不过三人的理智告诉他们,现在并不是共情哀思的时候。如果那相册后半部分记录的都是真实的,那么现在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置身在危险之中了。对于这本诡异的相册,他们不想再有过多的接触,也就不再做将其归位的打算了。可是就那么任凭它摊开在桌上,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感觉里面随时会有不好的东西跑出来。

不等三人行动,诡异的事件就在他们的见证下发生了。那相册的最后一页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有红色的液体渗出。见此情景,秦川一把合上了相册,招呼其余两人向着房门的方向撤退。可是三人记忆中原本房门的位置,却成了一堵厚实的白墙。无论三人怎么摸索,也找不出房门存在过的痕迹。那从相册里渗出的红色液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犹如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在桌面蜿蜒游走不断扩散。那夹杂着铁锈味道的腥气,混合着屋里陈旧的霉腐味儿,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十分糟糕,不断刺激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随着血污在室内的蔓延,房间的地面上,逐渐显现出一些奇怪的图形,那正是三人在照片上见过的。于此同时房间中传来的“啪嗒……啪嗒……”的响声,就像是有人不断用手拍打着地面。那声音的来源有些飘忽不定,就像是在房间里肆意游走,叫人找不准它的位置。只是在声音出现过的方位,留下了一串串血色的手印,像极了照片中那诡异断手爬行过的痕迹。

秦川发觉,那诡异的响声并非表面上的无序,它正逐渐接近三人聚集的位置。房间里密集出现的血手印,也验证了秦川的想法。如果再不做出有效的应对,那一家四口的遭遇,便是三人最终的下场。想到此处,秦川壮起了胆气,用力扳倒了靠近自己一面的书架。接着又招呼陆渊,将另一面的书架尽快扳倒。随着接连两声巨响,两侧的书架全都重重地砸在了写字台上,书架上的书籍因为惯性,被四散抛出,铺满了大半个房间。

那诡异的“啪嗒”声,也随着书籍的散布消失了。看来那发出怪声的东西,已经占时被困在了书籍之下。这为三人组提供了短暂的喘息机会,他们极力搜寻着逃出升天的路径,可是哪里又找的到呢。于是只能转而寻找可以自保的利器。这时这屋子里,除了书籍和一些书架倒塌散落的断折木板之外,也就在无他物了。三人只能相互依靠着,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随着几本上层的书籍毫无征兆的滑落之后,一只连着小臂的断手,便如破土的植物幼苗般钻出了书籍的重围。“啪嗒……啪嗒……”的响声,再次回响在房间内。有了之前的遭遇,它并不打算继续迷惑对手。随着“啪嗒”声的停止,那断手依靠着残存的小臂直立起来,随时准备着向毒蛇一般窜出,给猎物致命一击。三人避无可避,只能紧盯那东西的一举一动。

秦川觉得那断手一定具备独立的意识,它肯定是能思考的。在与三人对峙的同时,那家伙不断制造出怪声,并频繁的做出佯攻试探着三人的虚实,等待着三人露出破绽。已经穷途末路的三人,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断手迟迟不进攻,让秦川突然意识到,他们一定是拥有什么那家伙所忌惮的东西,才让它不敢随意发起攻击。秦川的脑海里开始飞速掠过那些传说中能避邪祟的东西。“五谷?不是,护身符?不是,黑狗血?不是,污秽之物?难道是这个?”。秦川想到污秽之物可以辟邪,而陆渊在草丛里时,一脚踩在一滩便溺之上。那断手迟迟不进攻,难道怕的正是陆渊鞋底沾染的便溺。

想到此处,秦川立即开口对陆渊说道:“表哥,快脱鞋,那家伙怕你的鞋子!”。听闻此话,陆渊的脸一红,说道:“秦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我是汗脚没错,可是还没臭到能辟邪的程度。等回去,我再和你算账,你小子真是太损了!”。一见陆渊误会了自己,秦川连忙说道:“不是脚臭,你的鞋踩过便溺,这种污秽的东西,邪祟最怕了!”。

在秦川的再三催促下,陆渊这才扭扭捏捏地脱下了自己踩过便溺的鞋子。一股不亚于腐烂咸鱼的味道,瞬间在三人周围弥漫开来。味道之强劲,让本就糟糕的空气,变得更加令人窒息。陆渊本想辩解几句,当他看到姚梦正紧捂住口鼻,用饱含怒意的眼神盯着自己时,也只好收回了挤到嘴边的话。秦川顾不得捂住口鼻,强忍住脚臭,拿过陆渊的鞋子,瞄准断手的方向扔了过去。秦川的投掷,向来是有准头的,只见陆渊的鞋底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那断手的掌心。谁知面对击中自己的鞋子,那断手直接将其握在手里,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秦川的心头一凉,意识到自己判断出了问题。再看那断手,已经抛下了鞋子。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分明是耐心耗到了极点,准备发起实质性的攻击。三人全都着了慌,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这正给了那断手可趁之机。它随即向蛇一样弹起,冲着秦川的咽喉飞去。慌忙中秦川的手臂触碰到了一件冰凉的事物,眼见着飞来的断手,秦川不及多想,直接将那事物挡在面前。死亡临近的恐惧,让他闭紧了双眼。

闭眼等死的秦川,并没有感受到被扼住喉咙的痛楚。他可以确定那诡异的断手,的确是袭击了自己。那劈面而来的恶风就是证明。只听“呲……”的一声,秦川随即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臭味。秦川这才睁开了眼睛。手臂上传来的震动,说明那断手的确冲到了自己面前。难道自己随后拿来抵挡的事物,正是那断手惧怕的存在?秦川这才开始打量自己拿在手上的事物,竟是陆渊随手捡来,用来披荆斩棘的“利刃”。可是秦川分明记得,自己把它依靠在了这屋子的房门之外。秦川来不及多想,随即四下搜寻着,那断手的踪迹。只见那断手正颤抖着,往书籍堆的方向缓慢蠕动着。秦川刚才的无意格挡,似乎让那断手受创不轻。

随着断手的受创,那从相册中蔓延出的红色液体,也开始缓慢退去,屋子里的血腥气也跟着减轻了不少。秦川打算乘胜追击,于是仗着胆子追上断手,准备用手上的“利刃”将其钉杀在原地。可是那“利刃”却没了效果,无论秦川如何用力,都没能再让着断手受伤分毫。

“能否借剑一用!”,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三人身后。那原本变为墙壁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再次出现了。门口的位置,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说话的也正是此人。“借剑一用!”,老者的声音再次传入秦川的耳中,那声音似乎有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秦川只得将手中的“利刃”,交于老者手中。

地上的断手,在老人出现的那一刻,似乎察觉出了危险,它加快自己蠕动的频率,挣命似的向着书堆的方向逃离。那老人接过“利刃”,转而像电视中的侠客一般用右手持“剑”,左手剑指轻抚“剑”身,嘴里不住念动着什么口诀。一时间那“利刃”变得光芒四射,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把绝世神兵。老者走到断手进前,双手持着“剑”柄,“剑“尖对着它猛的刺了下去。这手法与秦川刚才做的如初一折,不同的是在这老者的一击之下,那断手真的就被钉在了地上。被秦川重创过的断手,显然已经耗尽气力,被老人钉在地上只挣扎几下便化为乌有了,那地上赫然留下了被洞穿过的痕迹。

老人没有将“利刃”交还给秦川,而是引着三人回到了一进门的会客室中。茶几上的四杯清茶,散发着异香,正等待着客人们的落座。那独特的味道,似有形质一般,安抚着三人,使他们重归平静。在老人一一指引下,三人分别被安置在自己的座位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杯清茶。剩下的一席位置,和一杯清茶,并不是老人自己享用的,显然他还有另一位客人要邀请。

随着他手执“利刃”凌空一挥,凭空里左面的墙壁便多出一道洞开的门户。那门户与原有的房门并列,只是里面漆黑似墨看不出虚实,不知隐藏着什么。那老人忽的又挥出一“剑”,斩在两个门户之剑。随着他嘴不住的念动着什么,两个原本并列在墙上的门,竟然逐渐靠拢叠加,最后彻底融合了。

此时秦川的电话响了,他不得不停止了讲述。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后面的内容由我继续,而他则是跑到一边接起了电话。还不等我继续,秦川的电话里就传来他妻子的怒骂声。这声音持续了差不多五分钟,秦川才灰头土脸的回到座位上。我和莫浩宇相视一笑,为了避免秦川尴尬,于是接着他的话头继续讲了下去。

那扇融合后的门被打开了,门里出现的是陷入无数次循环后险些崩溃的我。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秦川三人,只记得迎接我的,是一个没见过面的老人。那老人身材高大,显出异于年龄的壮硕,丝毫看不出衰老的样子。最奇特的是,他在屋里竟然还带着蓝色的墨镜,右手上还如执剑般握着一根树枝。不知为什么,在他的注视下,我并未觉着面前的一切有什么不合理。竟然不问理由的,在他的一个邀请的手势下,便顺从的坐在了秦川他们三人中间空出的位子上。那正是茶几上最后一杯清茶对应的位子。

就如同秦川描述的一样,面前的清茶散发的香气极其特殊,不是记忆中闻到过的任何一种味道。那香气就像有形质一样,我能感到它正抚慰着我的灵魂,让我的内心变得格外平静。除了眼前的清茶,世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突然很想尝尝这茶的味道,心里觉得那味道一定是极好的,也是我从未尝过的。这想法一旦产生,我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就在我一把握住茶杯,准备将清茶一饮而尽时。伴随着一声玻璃的碎裂声,一个颇具分量的事物便砸在了我们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玻璃桌面碎片便伴着茶几的碎裂声,向着四下溅射而去。随着一起激射而去的,还有我们内心的虚假平静,以及对杯中清茶的绝对欲望。

我看到柳芷馨冲到我的面前,捡起碎玻璃中的砖头,冲着墙上挂着的老旧石英钟便扔了过去。那钟表被击中后,从墙壁上掉了下来,摔了个四分五裂。我所处的屋子,在这一刻竟变了模样,它不再是一尘不染的,变得和其他空屋一样,杂乱不堪的还积着厚厚的尘土。那高大老者,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利刃”孤零零的靠在他的座位旁。再看我握在手中的杯子,哪里有什么清茶,只有些散发着腥臭味儿的不明液体。真不知道把这东西喝下去,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莫浩宇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说道:“所以柳芷馨为什么不受房子的影响?还有,她好像是有备而来,知道怎么才能救出你们!”。

我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看法的肯定,说道:“确实,你的看法和我相同。关于这些,我也问过她几次,可她总是支支吾吾的好像隐瞒着什么!”。

莫浩宇若有所思,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所以那凶宅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儿?”。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房子肯定有问题!不过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闹鬼。迷住芷馨的红眼睛、秦川他们遇见的断手,还有那个突兀出现的老者,这些都不是我能理解的存在。不过芷馨好像知道它们是些什么,好像叫做’灵’什么的!至于再详细的,她就不肯多说了。“。

莫浩宇听到这里,神情突然一振,说道:“柳芷馨现在应该是你的老婆或女朋友吧,我能见见她吗?”。

莫浩宇的问话,正好戳到我的痛处。于是我直接把芷馨如何失踪,以及这些年我经历的梦魇,全都和盘托出。我希望莫浩宇能够帮助我,因为他是老城区的土著,一定或多或少的知道些关于老城区和运河桥的传闻。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闲暇时的谈资,对我来说很可能就是找回芷馨的重要线索。莫浩宇知道这一切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决定帮我,于是便讲起了他在运河桥上的诡异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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