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散人和梅亦思并肩站在一朵云雾之上,从空中低头望向山林密布的溪连山中。
随着他俩人的视线,可见得一位略显青稚的少年卧在一参天大树旁。
风朝夕微眯着眼也看向天空,于林叶交错间的缝隙看着洒下来的束束阳光,
时不时拿起地上的一片树叶遮在自己的面上,再透过那缕光来观察叶子上斑驳的影,再然后便闭眼小憩了起来。
“此子也算得上在这儿怡然自得了,一个半大小子在这深山中还能睡过去,也是挺有趣的。”梅亦思轻声笑道。
乔散人摇了摇头道:“如果说在他的身后还有只野兽在窥伺着他呢?”
梅亦思皱了皱眉道:“那岂不是于此人而言,在无所防备的情况下只有送命一途了,不行,师父,我们得帮这小子一把啊。”
“不急,那豹子还在等待机会呢,我看这蠢豹子还蛮有趣,尾巴长得只能噻在嘴里,身子不怎么长,倒是这尾巴越长越长啊,恐怕下次遇见只能绕在身上了。”
乔散人又摇头道。
梅亦思的神识本就不及早已金丹大成的乔散人,费劲力气也就勉强看到风朝夕所在之处,至于更远的地方,就显得有点吃力了。
梅亦思诧异的说道:“师父,这么说来,你还认识这只豹子,那更不能让它伤人啊,而且单凭我的神识与眼观法也看不到它尾巴有多长。”
乔散人温言笑道:“那是你的修为不到家,关我何事,两年前我就传授了你‘观自在静元妙法’,乃我游历南部诸国时偶然所得,与本门中的几大上等观法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这里,乔散人又语气一转,在此言道:
“今日遇此事,也就借这般缘法来验一验你的修行成果罢了。你要救那小子,便在此处想办法救吧。不过我得先说好,你既然要救,自然不得让他丢了性命,此番因果你便接了,没法也不得推脱。”
梅亦思听至此处,苦笑间亦是明了了乔散人带他千里迢迢来至溪连山到底所为何事。
看来这还在树荫下睡得正舒服的小子与自己还有着同门之缘啊,
梅亦思这般暗自想到。
正打算盘腿而坐收敛心神时,梅亦思又听到乔散人肃然的说道:
“另外,你不愿妖兽伤人,那你此般救人也不能伤了那只蠢豹子。”
梅亦思面带诧异的望向自家师父,似是有着许多不解。
对他来说,妖兽自然无法与人来相提并论,
而在救人一命的善行途中竟无法伤害一只野兽,况且这只豹子并未修得成人身,还算不得妖,更算不上同道中人。
梅亦思:“师父,这豹子到底是何物,我既要保住那人的性命,却又不能伤它,我不太懂其间的道理,还请您为我解惑。”
梅亦思似是明悟了些许,知道乔散人是想告诉它人和野兽既有区别,
但在有些情况,
或又从有些角度来看并不需要过分的辩其类别之差。
....
......
庄子有言,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
乔散人背手而立于此云雾之上,
腰间丝绦随微风飘扬,素色道袍在这雾霭遮掩下更添了几分玄妙之意。
“山野间飞禽走兽可曾有着自己的名字?
这些未曾教化的生灵本就无法与得天地之全气、钟灵毓秀之人族相比,可人已是享尽了天下间莫大的福缘,又何必去苛责其余的生灵。
在我看来,此类生灵虽有自我意识却不知来世上为何,亦不知所求为何,
只是简简单单的凭本能而行事,你能苛责它伤人甚至是杀人食人,这固然无错。
可你已并非此间未明心见性之人,而已是于道途攀登的修士。”
“于大道而言,树木花草是天地所生,飞禽走兽是天地所生,世间万物皆是天地所生,其中有何差别,
是故太上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能因妖伤人而除妖,而人猎杀野兽而饱其腹则何如,
这世间众生你杀我我杀你又该怎么办?这便是自然之理,也是物类之道。”
乔散人如是对其弟子梅亦思言道。
梅亦思虽能明白众生无别这样的道理,可道理终究是道理,而这般理又如何印证于自己的修行当中呢,毕竟事情不是想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于是梅亦思取出怀中法器,只见是一方石印,其上无太多繁琐的装饰,也并非方方正正,就像是路边随意捡起的一石头,再将底部削平。
通体墨玉之色,却并非由玉石制成,还带着几分幽冷、厚重之意。
其底部刻着四个小篆字样的纹路,带着红蓝两色,似隐若现。
凑近一看,其上刻着戊己杏黄四字。
此印脱胎于上古传说中创世青莲所化的戊己杏黄旗仿制而成,是梅亦思偶然于一秘境中得来,
连其师乔散人也直言这绝对是梅亦思前世之福报化来。
梅亦思此举并非是为了作法对敌,
而是凭依此石印之妙用来感应山川地气,转而可将自身神识以溪连山地脉为延伸,再借以观自在静元妙法,以致在山腰云深之处,也能于数十里之外用神识牵丝御物之法救得风朝夕一命。
....
......
话接上回,风朝夕只是一不大的黄毛小子,在闭眼恍惚入睡之间,又是如何从豹口中逃出的呢。
就在此时,长尾豹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大好机会的时候,先是慢慢的靠近,脚步缓缓挪动。
又猛然间从高坡上一跃,更在树林之间不断闪转腾挪,就在其獠牙张开,兽爪带出凌厉的杀气。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梅亦思用神识御物之术,先将一块小石子御起打至风朝夕小臂之上,
又将一块石子射出,打到了长尾豹的喉咙处,以此来缓解长尾豹的下一攻势。
梅亦思盘腿而坐,口中法决微念,‘扶风决!’,
只见戊己杏黄石印其间青黄两色光华一闪,催起一道厉风将风朝夕吹至一旁,风朝夕才堪堪躲过了长尾豹的扑食。
可就在梅亦思想要平复神识劳损的时候,风朝夕突然摔在了地上,又更是滚落到山坡之下。
虽然山坡中有着树干、枝藤的拦截,但以一凡夫小儿的身体强度,受伤致死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梅亦思见此,只得更是焦急的催动法术,想用溪连山的山脉地气来护住风朝夕全身。
可就在此时,
其地脉灵气刚围绕到风朝夕的身旁,却又诡异的消失不见,
梅亦思正敢到分外诧异之时,连忙又闭眼施展观自在静元妙法,想去查探风朝夕的情况。
可任凭他的神识延伸再远,控制再入微,也发现不了风朝夕的半点身影。
只余下一把黑色镰刀挂在一弯曲树藤之上,左右微微晃动。
而乔散人在旁低头看向溪连山间,又似穿过其中层层光景,看到了一清幽山涧水潭。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本来我带你至此是为你来寻得此机缘,可没想到确是这小子的缘法,又或者你便是这小子的引路之人。”
乔散人说至此处,便大笑间随风而去,只余下梅亦思不解的望着其师父远去的身影。
山间微风徐徐,
一股神识传音之术带着声闻妙法也随风传入梅亦思的耳中,
“今日事由你所起,此间缘法便交由你来了结....”
同时梅亦思心中也明悟了风朝夕是如何被溪连山地脉之气围绕又如何带入山中秘境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