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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陈洛有些醉醺醺的,走路也是摇摇晃晃,酒葫芦,也随之半盖半松的,有不少美酒,随之洒落,世间美酒之下,少年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畅饮的快感,而且眼中也是多了些迷茫的色彩,对这所谓的长生,更是加深了些许厌恶。

千年了,他这般的样子也千年了,浑浑噩噩,也没有所谓的什么少年英气。

生老病死,陈洛这些年来见过的人,看到的事,数不尽也理不清,小人君子也好,文臣武将也罢,纵然是千古一帝,也不过化为尘土,而陈洛便在酒肆,漠然的望着千古的帝王,精美的酒醴化为尘埃,最后落定。

说来也实在,陈洛早就对这些没有丝毫的悲悯,恢宏王朝的落寞,对他而言不过很普通,就如同过春夏秋冬一样,见过的人,爱过的人,化为黄土,而最后他们临终前就说了一句话,洛,相貌不见老啊,可是求的长生?

最后陈洛无能为力,继续承受着长生。

陈洛有些崩溃,这一夜,恐怕又是醉酒留露街头,被人误以为是一个所谓酒鬼,一事无成。

恍惚间,陈洛的眼中慢慢的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身影,多的他看不清,摸不透,似乎是在,似乎是不在。

陈洛笑了笑感慨道:“师父让我莫贪杯,自己却喝的不成人样,这酒鬼的日子,倒也不错。”

顿了顿,陈洛又道:“极慰人心......”

随后,陈洛倒在野外的一棵树上,蒙头大睡,大梦春秋!

猛然间,陈洛高声喝到:“人生如寄,多忧何为啊。”

随后又是低声喃喃道:“可我的人生不是如寄...”

就这般,陈洛说着胡话,自问自答,天下的豪言,被他说的一干二净,天下的悲凄,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次日清晨,陈洛随手捡起酒葫芦。

“天下人间,天上仙人,待我陈洛,伸伸懒腰。”

“啧,这酒,妈的真苦。”

陈洛一边嘀咕着,一边摇晃着酒葫芦,酒葫芦醇香依旧,可是陈洛依旧是极为不爽。

“假酒!定然是如此!”

此时的陈洛如同一个疯子,方才还是少年心性,可是行为举止上,不久便丢了伪装,一股子悲伤涌入心头,不过陈洛面无表情,似乎与我无瓜葛,所行所事皆是那般的可笑,与之丧心失意的疯子,何如?

更甚哉!

可陈洛千年前还是一个,饮酒天下,全然是那般的豪气万丈,天下人皆是认为,陈洛必然是那个,得道之人,陈洛那个时候也是如此认为,如今不是了,或许是心性不再沉沦长生?亦或者,本就未曾得到。

陈洛,颓然的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的就要和山下酒肆,讨个说道。

躲在陈洛后面的道三,望着陈洛这般,也有些心里过不去,想要上前说些什么,话到口中,却是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久陈洛来到山下,酒肆依旧是那般的热闹,陈洛笑了笑,方才的样子一扫而过,随口笑道:“掌柜的,上烈酒。”

张老头闻言一笑,还是习惯性的回了一句:“得嘞,客官。”

酒肆的张老头答应了一声,接着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见了来者之后,张老头却是顿了一下。

陈洛微微一笑,接着将腰间系着的葫芦递给了对方。

“你……”

张老头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的僵住了,顿在原地。

陈洛看着面前的张老头,说道:“认不得我了?”

“当然……”

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有些呆滞道:“认得!”

陈洛道了一句:“剑南春,先上一壶,葫芦打满。”

“好…好。”

张老头答应了一声,接过陈洛的酒葫芦,接着便转身去打酒了,只不过相比起刚才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惧怕。

后来打酒的时候,他也有些颤颤巍巍的,似乎怕是有酒溅出去了,惹得这位‘陈先生’不高兴。

张老头提着酒葫芦,有点假笑的递给陈洛,却不知,脸上的汗水早就顺流而下。

陈洛摇头笑了笑道:“掌柜的,都说了我也就是一普通人,你看我,难道不像一个酒鬼吗?”

闻言,张老头笑了笑道:“的确像,外人眼中先生的确像是一个一事无成的酒鬼,可是酒鬼也有酒鬼苦难。”

张老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先生您看我,老头子我不敢喝酒,当年就是因为喝了这酒,亲手断送了妻子的命,可我啊,依旧要为了这么多张嘴,这日子,继续酿酒,可笑的是,自从她们娘俩走了,我这手艺也就好了起来。”

“有的时候啊,他们母子俩好像也在我的身旁,看我酿酒,笑容也是那般,好像活生生的就在我的耳边,我呢,本来也不算是那种乐观面对的人,碰见家破人亡,我也会不吃不喝,以此求死,不过呢,自从酿酒的时候,我便觉得,我仿佛也没什么可悲的了,我这店啊,有那么多人,兵荒马乱的时候跟着我,他们娘俩,我也记得,她们还在,只要活在我们的心中就好,有时候,一个人身死,不代表真的死了,不过,我们遗忘了他,他也就真的死了。”

“我呢,因为酒,也算是一个酒鬼,先生也是,可是先生酒鬼不错,可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摇身一变就是一个饮酒天下的潇洒仙人,毕竟先生不缺时间,有的时候这酒啊,消除的多少苦,渐渐的也变得苦了,可是先生不曾尝一下清酒,又如何不觉得天下的酒,都一样,是苦的。”

气氛有些随之寂静,陈洛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张老头,展颜一笑道:“其实呢,你爱的人,爱你的人,不论是谁也好,都想着让你如何好好活下去,活得潇洒,活的洒脱,这样,就算是忘了他们又如何,他们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您如此吧。”

陈洛点了点头,不过张老头看的透彻,这一番话,其实听不听得懂没关系,因为这个少年,本来也不缺时间。

陈洛接过酒葫芦,留下几个铜板,笑着道了句:“承蒙今日掌柜的肺腑之言,可在下,恐怕背道而驰,或许掌柜的说的有道理,可是在下不同,试试嘛,不过还得是听进去一些,当一个合格的酒鬼,掌柜的再见!”

张老头望着陈洛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儿,这年头可还是第一次和这么个仙人说话,对于他这般无所谓之的小人物,不曾多言太多,也不曾有什么波澜壮阔之人生,不曾阅书,不曾是那读书人,更不曾是那般心胸装的下整座天下的大大圣人。

那可是大圣人啊,他一个老头子怎么配?

随后,篇幅之中不再有他张老头子的名字,不知何时也会在陋室枯坐,化为尘埃。。。

“唉,真是的,老夫何德何能啊,和一个仙人平起平坐,实在是太扯了,真不知道,那天老祖宗是不也像如今的他一样。”

想了想,张老头还是赶紧止住嘴,道:“可不敢胡乱扯咯,仙人就在我这店常年喝酒,怪不得百八十年不倒呢,蒙尘仙人之福分啊。”

“唉,凡人也还好。”

陈洛自然听得清楚,轻声回道:“是啊。。。”

“至少很踏实,心里头啊,也有那么妙哉的故事,不用写出来,也有那么苦的伤心事儿,和那些神了仙了啊,也是差不多,书上说,他们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也有为了亲人剑斩天下的豪气,他老张头何时没有啊,他也有!天下人皆有,他不是圣人君子,肚子里装不进墨水,青史不配有他的名字,圣人也不可能和老头子相比,胡说八道的圣人,还有胡说八道的张老头子皆是圣人。”

“这,即是天下!”

“长生久视,羽化登天,什么鸡毛仙道贵生。”

“妈的,老子可不稀罕,什么神了仙了的,你让他们下来人家看老子会不会把他们揍的。金身都给他们打碎,早晚成了个谪仙。”

“真是搞不懂道家祖庭的那堆糟老头子,一天天的修什么道,练什么长生,到最后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打得过哪些先天尊神?就算打得过,能打得过我吗?”

“仙,长生仙去,从人从山,那算什么,大不了一棒子打死仙神都揍翻了,他奶奶的。”

陈洛拎着个酒葫芦,晃荡的又回到了那座玄仙观,一边走着,还一边的胡言乱语,这也算是常态了吧,不过也很奇怪,说了这么多有违忌讳的话,最后非但没被仙人算账,反而还活的越来越久了。

不过,如今不同的是,这座诺大的道观,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道三也走了,估计是出门买种子去了,学生观一直以来都是秉记着老祖宗留下的话,自给自足,一直以来,纵然是玄仙观穷的再厉害,也不会来山下去讨饭吃,更莫要说是化缘。

毕竟道是道,人是人,道士,也是人,又何来说化缘二字?

陈洛来到玄仙观主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总的来说很简洁,除了三清的雕像,还有一座仙人指路的石像,其余的也就祭台,也就没什么了,很是普通,甚至于神龛也没有,更何况成就真身,铸就金身,虽然和其他神明,同样享受人家香火,不过终究是不出名的小仙。

陈洛,依旧是秉承着不去犯忌讳的理念,小心翼翼的拜了拜,随后离开,途中还拿了一壶贡酒,还有一个苹果。

“不错不错,还是道观这生活充实,早知道当年我就留在这里了,还能白吃一百来年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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