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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葱葱,这阆州城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五月的骄阳透过云层照射在大地。

江临城是大周的都城,繁华程度自然是这阆州城不能比。阆州多竹林,自然也就多文人。当然也有例外。

例如说阆州城里的谢家,谢家本是剑修世家,本在江临城里,可身居高位的谢家先祖,直言不讳,顶撞天家,一瞬间小人谗言,铺天盖地的来,这谢家人保住性命已然不容易,哪还敢在江临城里露脸?

于是这谢家祖先便迁居阆州,二百岁月已过,谢家早已没落,繁华门庭也只剩一老宅,这谢家一辈主家也只剩一孤儿寡母。

谢母刘氏也只能耕耘这后山几亩地维持生活,好在大周粮税不高,除去缴税还能支撑谢家这独苗练剑。

谢家孤子名唤英招,一身正气凛然,一身健硕已远超同龄人,也许是谢家这遗传好些,即使没有多少粮肉,这孤子也生得比别家孩子壮硕。

更难得的是莫过于这谢家孤子的心境,承族荫不自傲,家贫却意气风发。

这几十里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山前一片竹林让这山下人家也格外凉快,这愈山村听外界传言乃是上古张道祖飞升之地,这草木翠绿,山水清秀好似这地的灵气比其他地方足了许多。

愈山村里只有两户人家有剑修,一就是谢家孤子,二便是这张家。张家的来历这村里人家也不知,只记得二十年前一对夫妻在此安了家。

张家虽说有剑修,这张家小子却不好练剑,偏偏喜欢军阵之人的大槊。

这大槊是张家祖传下来的,张父从小打张今,逼他练剑,可总能看见这竹林里挥舞大槊的身影。

烈阳高照,晨起谢英招背上剑到山前那片竹林习剑。

他路旁草丛绿意欲滴,衣衫偶尔被杂枝乱草挂住。

谢英招在远处就听见呼呼生风,自小就练武的他自然能听出来这声音是枪刃划破长空之声。

他低头瞧见了裙衫被断裂的荆棘挂住,弯下腰把荆棘拿掉,甩了甩手又顺手把落在身上的杂草拿掉。

谢英招听竹林中枪刃之声虽然呼呼生风,但是却毫无章法,气息之间的剑气也是极其不稳定。

他向竹林深处走去,石块铺成的小路蜿蜒向竹林中那片空地延伸。

竹林空地有道身影依旧挥舞着手中长槊,长槊显然掌握之人还要高出一个头,掌槊之人额头微汗明了他对手中长槊略显吃力。

谢英招靠近了瞧才瞧清了使长槊的那人模样。

不仔细瞧,模样平平,袖口的护腕也因为没有绑好而有一两条的破布竟然悬挂在手腕,让其挥舞大槊的手有些不便。

再看之时只觉那人使槊凭空划破时目有朗星,眼角藏峰,青丝散落在额前,两侧青丝隐约遮住眼眉,一时竟觉貌生英气,可上天门九重楼。

谢英招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人招式身形,隐约之间只觉似剑式,一记向前直刺,使槊者讲究脚下功夫,脚架得住才能牵动腰身力量。这一记前刺却如使长剑之人,不求力量之大小,只求其快锋。

他是用剑之人,自然也对这剑式了然。他背上这柄长生剑可是来头不小,这长生剑是八大名剑之一,所持之人是大周开国之帝帐下第二谋士谢丘山,谢家所传世之物。

而谢英招却只知其来历,却不知这长生剑之辉煌之历,也不知这长生剑曾压天下剑修不敢抬头。

他离练武那人越来越近,本想着换个地方,可这人所练之式让他坐立难安。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之下还是按捺不住。

于是出声问那人,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想说之意:“你是何人?”

那人听见了来自己身后的问话,顿了一下还是没搭理他,这阆州是张道祖飞升之地,自然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剑修来到这阆州,所以能在这愈山碰到其他剑修也不觉得奇怪。

对方不理他,继续练习自己手中那柄大槊,一点晨露滴落槊刃,那人眼神变得锋锐,一换招式,槊尖寒光让谢英招也不经意间闭目。

那人所挥之式,可能是无人指导的原因,这槊法越看越像剑法。

谢英招看了一眼,见他不搭理,一时间少年心气,受不得他人忽略,于是奶着声音呵斥:“唤你呢,你这人是谁?”

这愈山村绵延几十里,有着几十户人家,也是这阆州里的大村。

而谢英招从小被母亲教导不能乱跑,所以这十三年里很少到这竹林里,都是在自己家门前练剑。

张今停下,转过身来看着他上下打量,瞧他虽未完全发育却从眉眼间瞧得贵气。

谢家虽然没落,可这置办衣物的钱财还是有些。衣着不算新,但也不破烂,谢母自小也不怎么让他一起劳作,皮肤也算得上白净,比这张今的黝黑也称得上天差地别。

张今看着眼前肤色白净,衣衫整洁之人,心底升起三字:小白脸。

于是他带着轻佻之意的说:“你是谁家的小公子,来此处不怕恶狼山魈?”

这下把谢英招惹急了,这话在他这如同说他是个小娘子,于是恶狠狠的回他:“你才是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小孩?!”

张今挺直腰板,年长些的他已然过了换声期,而张家不比谢家有底蕴,吃食都要寒酸些,挺直了腰板的他还是比谢英招个子矮上两分。

听到他叫自己小孩,他也有些生气,于是故作大人模样,持槊向地上砸去,大声喝道:“你老子我叫张今,奶声奶气,你是不是没断奶!”

谢英招说不过他,转移注意力说:“你这大槊练得不对,槊法有云:「前走势如混海蛟龙,后走势如虎翘尾。」你练得如剑法一般!”

张今见他言语攻击自己的槊法,也不废话,提槊就打过去。

“一般不一般得打了再说,看槊!”

这一槊向谢英招猛刺过来,谢英招拔剑格挡闪身到侧面。

张今眼一瞧,手握长槊横扫。谢英招弯腰闪躲,手中长剑从身下出剑,不想伤人的他运气挑了张今的破布护腕。

被剑气挑了护腕的张今脸一沉,用槊在身前一撩,逼谢英招后撤。

又扬起大槊往下一劈!谢英招抬剑格挡。

“铛!”一声请脆响,这谢家小被张今用蛮力压的他单膝跪地。张今眼一闭,催动这剑气一压,谢英招被压得脸通红,自己的剑快被压到自己肩膀上伤了自己。

谢英招感觉手一轻,再抬头看眼前的张今收了势。

张今单手握大槊伫立。

“你这长剑可比不了我这杆大槊。”

谢英招有些愤怒,只是收了剑,刚刚自己明明有伤了他的机会,这人却得寸进尺。

张今轻笑道:“喂喂喂,不是吧,只是说了一句你的剑比不过我的大槊就这般生气啊,还真是小孩子气。”

谢英招好似被戳中了心事,脸唰的一下涨红,转头面对他气呼呼的说:“我娘亲说了!鱼不跟鸟比飞翔,鸟不跟鱼比游泳。这武器不同,你我各有所长,你莫要心骄!”

少年郎赌气捡起地上的剑鞘,气鼓鼓的走了。

任由身后的人叫喊。

“喂!真生气了啊?”

“喂?”

谢英招不管不顾,快步下山,只觉得今日甚是晦气。

谢英招走了两刻,看见了自家的房子。谢母在门外小水塘洗他的衣物。抬头瞧见了自家儿子气呼呼的回来。

“小招,今天怎么回这么早?”往日的谢英招要练到太阳高照才回来。

“娘亲,今日去了愈山竹林,遇见个怪人,我好生说话,他见人就打。”

谢英招自顾自的解下佩剑放在水塘边,坐在一块小石头上。

“好不讲理,若不是我手下留情,早就挑了他的手。”

谢母见此继续洗衣,知道他只是被同龄人欺负了。

于是出言继续说:“心平能…”不等她说完,谢英招就打断她的话说下去:“心平能愈三千疾,心静能通万事理。”他也不在意,老生常谈如何安慰得了少年心气的他。

谢英招小声嘟囔:“每次都这样说。”

谢父早逝,谢英招自然免不了被邻居小孩欺负。每次被欺负回家,谢母都会用这句话宽慰他。

谢英招坐在水塘边,双腿晃荡,静静看着水塘,也能缓解些许心情。

谢母想着自己儿子也大了,想给他找个师傅。

听说愈山后山有一个老剑修,不知道来历,却是一个很厉害的剑修。

谢母开口道:“招儿,过几日你随我去见师父。”谢母心想,这老剑修虽然不知道来历,也好歹是个剑修,谢家落魄,请不起大剑修,也好过儿子自己看那几本书自己摸索来得好。

“师父?也是剑修吗?还是识字的师父?若是识字的师父招儿不去了。”谢英招自己觉得,目前学的字也够用了,看得懂剑修秘术,看得懂剑谱,剑气心法。

谢母把洗好的衣服收好,站起身准备拿去晾晒。

谢英招看到娘亲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

“母亲,是剑修师父吗?”

谢母双手抱着木盆里的衣服,转身向院子里去。谢英招走到娘亲前面,从他娘亲手里拿过衣服,睁大眼睛巴巴的望着。

“是是是,是剑修师父。”谢母盯着谢英招期待的眼神,也没再吊他胃口。

谢英招一下子笑开了花,可能是血脉原因,从小他就对剑气心法这些感兴趣,怎奈有些理解不了,教他识字的老师也不通晓这些。

这天下共有六千万人口,剑修也不过几十万,一是灵气的减少,二是剑修虽然尊贵,可这剑修大祖早就立下规矩,剑修远离政治斗。

天下剑修心法里似乎被千年前的道祖设了界限,剑修如果接近权力斗争,不是英年早逝,就是无法突破。大多数想拥有权力的剑修也只是从军。

这剑修师父比教治国理政的师父要难找得多。也难怪谢英招会高兴,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他十几年里碰到的第二个剑修,第一个自然是竹林里的那个人。

几日后,竹林道里一妇人挽着少年走在竹林里,走到愈山前,愈山不高,却也算山清水秀。

“娘亲,可累了?招儿自己去吧。”

谢英招看着额头冒汗的母亲,很是担心。

“这拜师可是大日子,娘怎么能缺了日子。”谢母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给招儿找个师父比娘走的这些路重要。”

谢英招走到他母亲前面,单膝跪下蹲下身。“娘,来,招儿背你过去。”

“你这孩子,娘不累。”谢母说罢就想绕过去,谁知谢英招来了句:“娘不让招儿背过去,招儿就不起来了。”

谢母无奈,只好趴在儿子的背上。

谢母摸摸儿子的头发,十一年,她独自拉扯儿子长大,看着谢英招有力的肩膀。想起了她与谢父那些相濡以沫的时光,她对得起谢家。

谢英招察觉到背上的娘亲不出声,谢英招边出言说:“娘,是不是想我爹了?”

谢母低眉,十一年的艰辛她更与何人说呢,这生死两茫茫,不思量也难忘。

“母亲勿念,孩儿长大了,有能力撑得起谢家。”谢英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也只好跟母亲说些贴心话。

林中一白发白须的老人看着竹林道里的母子,也是抚了胡须,很是中意。

谢家母子二人越过竹林,还得上台阶。

谢英招一步一步走着,虽然他是剑修,这么远的路再加上他年纪尚小,也有些气喘。靠着台阶扶手歇息片刻,他又背上母亲往上走。

台阶绵延至山顶,山虽不高,这坡却是有点陡,一人走都费力,更别说背着母亲的谢英招了。还没到顶他就大汗淋漓了。

谢母心疼他,要求下来。谢英招坚持到山顶。

谢英招默念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终于到了山顶,山顶有个法阵,这地就是传说中张道祖飞升之地了,十几年谢英招都未曾到愈山顶,愈山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一条大江拦了去路,这就是横贯十三州的疾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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