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虎谷在云台山西边,谷深不过数里,阔近百丈。谷中林木遮天,荆草丛生,还有许多怪石乱立,谷口立着巨石,上书殷红“降寇”二字。
平日里从外面看去,林深谷幽,魔气森森,偶有山民误入其中,则会迷雾遍生,等到迷雾散去,就会发现山民睡于石碑后,问之则不能记忆一二。
传闻秋杀魔帝兵败陨落于此,因此古时有许多修真者曾入谷探幽,可惜修真者的结局不同于山民,但有人进,无人出。久而久之,就被视为禁地,再无人涉足。
当下成不疑将所知道的狼虎谷情报说给景玉,引得她眉头一皱:“原来是秋杀魔帝殒身之所,怕是不简单啊。典籍记载秋杀魔帝饮人血、食人肉,诡邪得很。”
成不疑不解:“还有这样的记载吗?秋杀魔帝流传的故事虽不多,可都说他冲天而起,受万民爱戴呢。”
景玉摆手道:“陈年旧事,谁知真假。不过我也在樱芜洲游历这许多时日,怎地没听谁说起过秋杀魔帝的故事呢。”
不待成不疑回话,她接着感叹:“别说是秋杀魔帝,就连樱芜洲曾走出的诸多大能都没人知道了。许多传承久远的修真宗门衰落,元婴期都能称王称霸,武修更是可怜,你大概是樱芜洲最后一个武修了。”
成不疑小心提醒:“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想想出去的办法,我的神识探不过迷雾。”
景玉听闻,试着散出神识辨查,惊讶地发现神识竟然也被雾气所阻,不过能探到三丈左右,皱起眉头:“好古怪的迷雾。”
浓雾中视线受阻,成不疑看不清她的脸,取出一条细绳,递给她:“一人一端,拴在手腕上,以防走散了。”
景玉接过绳头,往手腕上系着:“你还挺聪明的呀。”
雾中传来成不疑的声音有些低落:“是以前将山历练师兄教我的法子。”
景玉听他声音失落,知道可能有故事,岔开话题:“绑好了,我们往哪边走?”
成不疑问道:“你的神识能探多远?我想先找降寇碑。”
景玉已试着往一边走起来:“只有三丈远,慢慢摸索着找吧。”
成不疑感受到细绳传来的牵扯,跟着迈步,没过几步,就听她兴奋道:“这里有个大石头,成不疑,你快看看是不是。”
快走几步,是块一丈多高的大石头,围着摸索一圈,只有风雨侵蚀之痕,并无字迹。
景玉也不失落,总归是在浓雾中找到了参照物,两人就这样摸索着找起来,时而古树、时而怪石。终于,景玉耐心耗尽,在一块巨石前站定:“什么时候是头,来,我们飞上去看看。”说话间放出一件翠绿色的法宝,像一片薄薄的柳叶,变作数尺长,招呼成不疑:“上来。”
成不疑也觉得可以一试,跟着踏上柳叶法宝。
柳叶缓缓升空,直到高过巨石时,就能明显感觉雾气变得稀薄,视线神识探索范围都变得开阔,景玉笑声中略显得意:“早就该飞上来……”话未说完突然没了下文。
成不疑站在法宝上竭力稳住身形,听着景玉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就觉得脚下法宝失去控制,两人如行路时踏空一般跌落下去。
亏得他反应迅速,觉察不对,立马揽过景玉,祭出灵盾如小船般托着他俩缓缓降落,恰巧落在一怪石顶部,像给巨石戴了一顶灵盾做的帽子。
甫一落下,景玉已经醒转,惊问:“怎么了?我记得刚才正在‘玉妆’上,怎么又到这里了。”
成不疑四下张望道:“刚才你正说着话就突然掉了下来,然后我们就落到这石头上。你看,雾变淡了。”
说话间,山谷中的雾气正在慢慢散淡,与其说是雾气变淡,倒不如说是树木和怪石将这迷雾吸入腹中,夜里光线虽暗,两人目力却都能看到雾气涌入怪石和树木之中。
景玉感应到灵宝‘玉妆’的位置,将之召回,后怕道:“看来是误触了禁空迷阵,幸亏不是杀阵,太大意了。”略一停顿,问:“你刚开注意到哪个方向是出谷的方向吗?”
成不疑道:“是跟刚才相反的方向。”
景玉愕然:“这么说,我们已经深入谷中了。”
这时随着雾气的消失,两人突然感觉到脚下怪石传来震动,成不疑连忙运转法诀,保持灵盾的平衡。
怪石的震动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开始轰隆隆移动起来,成不疑竭力控制灵盾,总算没掉下去,只是感觉灵元消耗异常巨大,仅仅控制灵盾就耗去了灵海内近半灵元。好不容易脚下移动平缓起来,成不疑稍稍松一口气,景玉轻扯他衣袖:“乖乖,迷阵转杀阵了,你看四周。”
成不疑闻言望去,只见一些怪石和古树竟然都化作巨大的人形,手中分别擎着怪异石头和粗大树枝做武器,正朝着他们走来。
景玉仍扯着成不疑衣袖:“该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
这时脚下怪石停了下来,接着缓缓旋转起来。两人忙俯下身子,成不疑很自然地压低声音:“不对,除了我们脚下这一个,其余怪物移动起来怎么没有声音。”
景玉观察片刻,低着嗓子:“难道是幻象?不对,脚下的也没声音了。”抬头看向成不疑,却见他嘴巴动着似在说话,声音却传不过来。
两个人都焦急万分,显然是这阵法禁了声音。这时,周遭的人形怪石和古树也都围了过来,如他们脚下的怪石一般停止移动,怪石巨人头部开始旋转,古树巨人左右招摇,像极了在找东西。
恰此时,脚下怪石巨人的脑袋停止转动,将头点了下去,灵盾载着两人瞬间滑了下去。景玉反应迅速,祭出玉妆,拉起成不疑,往前方飞去。不过并不敢飞高,只比怪石巨人高数尺而已。
成不疑唤回灵盾,发觉手正被她温暖纤柔的手握着,脸一下红了,想收回时,却被她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景玉却顾不得这些,飞出不过数丈,听力突然恢复,谷中的声音乍然出现:怪石巨人发出的轰隆声、古树巨人摇摆声,还有一种刺耳的嗡鸣压过所有声音传来,入得耳中像是被人拿钢锯切割头皮。只觉得胸腹沸腾,憋闷异常,强劲的破空声传来,是有巨人发现他两个的踪迹,像是拿拂尘打蚊蝇般朝他俩挥舞起手中武器。
景玉强忍不适,御使玉妆左躲右闪,像一艘小船在风暴中左右摇摆。
发现他们两个的巨人越来越多,朝他们的攻击也多了起来。巨人的攻击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含阵势,相互之间不仅不会碰撞阻隔,还相辅相成,渐渐将玉妆逼上绝境。
景玉惊险躲过两次怪石巨人的攻击,迎面突然竖起一道带着枝杈的粗大树枝,千钧一发之际,耳后成不疑高喊:“下面!”
景玉闻声下潜,险之又险地避开枝杈,还没来得及放松,一声奇怪的吼声响起,她如第一次般突然失去意识,玉妆斜撞在地面上,将两人摔出老远。
成不疑止住身形,顺着腕上绳索快速将景玉扶起,一块巨石已向两人砸来。成不疑不敢硬抗,拖着景玉闪到一边。一声沉闷巨响,土石飞溅,落了两人一身,一个怪石巨人缓缓抬起手上石锤,慢慢转向两人所在。
景玉此时醒转,被激起了心中戾气,伸手轻召,跌落在地的玉妆突然变大数倍,化作一把数丈长的巨剑,攻向面前怪石巨人。
巨剑来得快,去的也快,虽然看上去要比巨人还大,落在巨人身上竟被弹飞起来。成不疑见状知道不好,拉起景玉转身就跑,不敢再御使灵剑飞行,在地上躲着巨人左奔右突。
景玉脸色潮红,显然刚才的反震之力让她受伤不轻。匆忙间收起玉妆,被成不疑拉着,变得像片树叶,在随风飘荡。
成不疑拉着景玉躲过几个巨人后只顾奔跑,忽听耳边景玉说道:“停下吧,没有巨人了。”
闻言停下,果然前方已没有了巨人拦路,转身望向来路,竟变成漆黑一片,再无巨人影子,耳畔不知何时已变得安静。
放开景玉:“你没事吧?”
景玉摇摇头,服下一枚丹药,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又递给成不疑一枚:“补气丹,你也服一颗吧,这地方诡异得很,灵元耗损是平时的百倍不止。”
成不疑接过丹药服下,馥郁的丹香从唇齿间直透灵海,丹药径直化作精纯的灵气滋补进经脉,效果远超云台仙宗的补气丹药。
景玉见他服下丹药,道:“先调息吧,天晓得接下来会有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