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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言:己之不达,只因怀才不遇;若有翼下长风,亦能鹏抟九万。常叹曰:时势造英雄,时运不济也。殊不知,时势皆由英雄所造,其一念,可变天下兴亡;其一行,可改九州分合。

大荒无黄帝,万方混战;战国无始皇,纷争不休……凡此之例,不胜枚举。言需借势而成英雄者,皆非真英雄。

东晋义熙十三年,有一奇人横空入世,以一己之力,剑斩天下,华夏世家格局因之巨变。关陇、山东、江左、代北……各地氏族纷纷崛起,九州进入长逾百年之乱世。

至后魏大总七年,关中杨氏一脉,诞子名坚,天通双经,并“当阳”、“夹脊”双奇穴。得神尼智仙收为弟子,赐名“那罗延”。随其修行一十三年后,复归杨家,一统天下。以开皇之名,创五百年未有之盛世。

至杨坚之子杨广即位,大隋盛极。杨广英才天纵,自比黄帝。时闻高句丽现黄帝玄鼎,起兵征之。两次亲征,举全国之力,皆因一狂人当关,百万大军溃败而归。至三征时,狂人已去,高句丽王请降,玄鼎不知所踪。经此三征,皇家六经高手俱为狂人所斩,五经高手十去七八。大隋因之元气大伤,民不聊生,各地氏族举兵反之。

当是时,关陇李氏一脉,有子名渊,天通双经,并“翳明”、“四神聪”双奇穴,体生三乳,记忆卓群,过目不忘。其深得关陇世家之信,并各地豪门,覆杨隋朝廷,立李唐新世。至其子李世民即位,承李渊之基,创亘古未有之帝国,威震四海。

因晋末十六国之乱,杨坚深感人才之贵:“天下大势,可因一才之得而成,可因一才之失而废。”但苦于民间之才多寄附豪门,故创科举之制,广收寒门奇才于皇家。后历隋炀帝、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唐中宗、唐睿宗六帝承袭改进,至大周武帝时,加添“武举”之制,天下诸才,竞入皇城。

先天元年九月廿五,睿宗之子李隆基实掌皇权,于武举之上加设“经选”,专收开经之才。于西京长安、东都洛阳、魏州、苏州、广州、襄州、扬州、益州、河南府并安西都护府、单于都护府,设五城六楼之制,封禄经选之仕。至此,关陇李氏之盛,天下众姓俯首。

众姓之中,有一会稽谢氏,乃自刘汉传至李唐。虽已逾六百年,但自其先祖谢夷吾去世后,人才凋零,家族日衰。无一人可达五经之境,一经之才亦甚寥寥。至大唐立国之时,比陈郡谢氏,已是云泥之别。未曾想,到了载初二年,武皇改大唐为大周,会稽谢氏竟诞了一名奇才,名承之,字子贞。

谢承之天赋极佳,三岁能忆事,五岁诵六甲。到了七岁,夜读家传《夷吾经录》时竟自开一经。自此,谢承之,便承了会稽谢氏六百年复兴的家族重任。

经族人引荐,谢承之八岁拜师名家,十岁持剑,十四岁便通达二经,洞开奇穴“二白”,二十岁达三经,再开奇穴“里内庭”,到二十七岁时,与四经之境不过一步之隔。莫说是在本家青年才俊中一骑绝尘,纵是在其他望族门第,亦属罕见。

然而旁人不知的是,谢承之自八岁起,每日经修四个时辰,练剑两个时辰,习文两个时辰,日复一日,罕有中断。为保元阳一气,更是从未婚纳,如此修行长达二十年。其母常叹:“我儿若是生于陈郡,岂止今日之境。”谢承之却道:“承之出身,已胜千万人,岂能尽如人意。”

至开元四年,圣诏天下,经选贤才。谢承之始出江南,也正是这一出,改写了天下。

长安之行,谢承之为轻车快行,所携不过两人,一为管事东伯,年四十六,一为书僮谢简,年十五。谢承之与谢简,自幼居于会稽,未曾远行。二人沿路听闻东伯描述长安之盛,甚是新奇,但亦觉夸大。可真当入了明德门,立于朱雀天街之上,方知东伯所述,十不足一。

但见那长安城中,一条宽逾五十丈的大道,由南向北,直通天边。遍地皆以大砖平铺,浩浩漫漫,不知凡几。大道尽头,更有皇城群殿,如层峦相叠,光照之下,熠熠生辉。

一街之上,波斯、大食、天竺、新罗、日本等各族异服,熙攘相会。两边望去,坊墙划一,坊门坊巷之间,商贾往来,僧道交行,各色人马络绎不绝。彩旗飘摇,车响碌碌,数十万人,穿梭交织。

谢承之见了,不禁赞叹:“盛世之谓,莫过于此。”

三人沿着朱雀大街由明德门一路北行,驴车悠游,竟行了有半个时辰,长安之大,由此可见一斑。待到了朱雀门,又见高墙耸立,上复重楼。一众金吾卫列队以守,金甲鳞鳞,气势更胜明德门。东伯由此调了车头,向东而去,过了兴道、务本两坊,便到了平康坊。

此坊多是举子、选人和外地驻京官吏聚居之地,此次经选,来京参选之人,多居于此。但对谢承之而言,他们来此,更为拜见一人。

谢承之的启蒙师父,系出公孙氏,名元德。其有一妹,名元馨。公孙家远溯有黄帝血脉,延传千载,尤擅剑器。家传《轩辕经略》经法,可化玄炁为剑气,锐不可当。公孙元馨天资聪颖,二十二岁时得一神人指点,剑意大进,悟出“大衍星罗”的一百零八式剑诀,一舞惊鸿,名传天下。

开元二年七月,宁王请诏,改兴庆坊为兴庆宫,建花萼相辉楼。天子登楼,召诸王同宴,公孙元馨因荐进京奉舞,技惊四座。

时年,天子于太常寺辖管之外,另设内教坊于禁中,毗邻大明宫。命右骁卫将军范安及为教坊使,置左右二坊,收编天下万方诸乐舞。左坊以舞为善,右坊以曲称佳。是日,公孙元馨舞于花萼相辉楼,天子亲题“天人绝舞”,乃诏入左坊,名列第一部,时人敬称公孙大娘。

天子所好,天下逐之。教坊司设后,各地州县、外邦,纷纷进献倡优杂伎,以讨圣欢。一时开支甚巨,户部多有进言。为解禄养之困,帝从范安及谏言,于平康坊内,设“舞雩阁”,委教坊司中乐工、舞伎等表演,以进钱财。凡权贵商贾,遇寿庆迎宾,需歌舞表演者,亦可由舞雩阁重金相请。

平康坊因临近皇城,又近兴庆宫,且与东市相邻,位置极佳。坊中宅价,位居长安一流,非是达官权贵无力居之。正因此,坊内伎馆亦多,以供达官权贵取乐,但多聚于平康坊北门东回。其回内又分南、中、北三曲,京中名妓多居此中,其中又以南曲为上。舞雩阁因是教坊司产业,位处南曲第一。

谢承之在坊内安顿后,换了身衣服,便携东伯与谢简来到了舞雩阁前。此时已是戌时初,但见得舞雩阁华灯灿烂。门前达官下马,富贾下车,奴婢接迎,热闹非常。再过约莫两刻钟,便是长安宵禁时,坊间禁行,这轮来客,差不多已是最后一批入坊的了。

谢承之来到门前,一青衣小奴拦道:“郎君可是第一次来长安。”

谢承之笑道:“不知从何看出。”

小奴亦笑道:“郎君有所不知,我家虽然楼低阁小,但在长安也算小有名气。每日上门之客皆是当今权贵,为恐招待不周,故入阁前,都需先交押银,换取曲牌而入,皆有专人相侍,我看郎君无牌在身,想是初来乍到,故而冒犯一问。”

谢承之听后道:“亦是合理,不知需要交多少押银。”

小奴道:“甲席五十两,乙席四十两,丙席三十两,丁席二十两。”

谢承之一听,不禁暗自惊叹:这一路行来,我与东伯、小简,三人一顿不过数文钱,一两银子是千文之数,这舞雩阁入阁便需二十两,此次长安之行所携,总也不过三十五两。

东伯在旁,忙向谢承之道:“哥儿,老奴出来的匆忙,随身只带了二十余两,怕是要委屈哥儿入丁席了。”

谢承之知道东伯是在铺下台阶,心中虽是不舍,但表面平静回道:“亦可”。

小奴听闻,便领东伯去交了银两。待回来时,见东伯双手托盘,盘中红绸上放着一块紫檀木牌,雕花琢云,上刻大字【丁未】小字【玖拾壹】。

小奴旁边新立一婢,看上去约莫及笄之年,见谢承之行礼道:“婢名婉玲,郎君请随我来。”

待进了舞雩阁,谢承之便知:这二十两银子,决然不会有所剩余。

但见阁内地饰以金,壁装以玉,满室飘香,极尽奢华。往来优伶美妓,身形修美,酥胸微露,衣带飘飘,肤白似雪,貌美如画。所侍奴婢皆身着绸衣,谢承之看了,不禁恍然。

三人在小婢指引下落了座,但见得舞雩阁分为两层,中庭甚是开阔,有一圆台为舞演之地。圆台外圈,各分雅座。再外围,又分雅区。谢承之所在之席位,为最外围之间,群客共聚。

谢承之问婉玲道:“那楼上的席位,便是甲字等席么。”

婉玲嬉笑道:“正是。郎君有意升席么?”

谢承之道:“此处足矣。不知阁中有何美食可点。”

婉玲笑道:“那就看郎君想吃点什么了,舞雩阁虽非大酒楼,但后厨皆是从礼泉坊重金招揽的大厨,长安城除了皇城,美食之全莫过于此。”

谢承之道:“那便有劳安排了。”

婉玲闻言,便招呼了一小奴前往安排,稍顷归来,又问道:“不知郎君喜好何种倌伶。”

谢承之道:“那倒不必,我此来是为找一人。”

婉玲问道:“郎君欲寻何人?”

谢承之道:“公孙大娘。”

婉玲闻言笑道:“郎君怕是不知道舞雩阁的规矩。我家虽在平康三曲之内,但与他家还是有所不同的。别家的伶人只要郎君的红钱到位,无不可之人。但我家是教坊司的产业,纵是身处贱籍的舞伎,亦需情愿方能带出。似大娘那般,圣上亲封的乐舞博士,极少来此。”

谢承之待婉玲说完,方才道:“姑娘误会了,有劳将此玉佩交予大娘,代传‘会稽谢子贞,在阳化寺落脚’即可。”

说罢将腰间一块墨绿色的玉佩取下,交予婉玲,又附了一小锭碎银。

婉玲见状,忙欣喜接过,起身去了内里。

东伯叹道:“哥儿此行长安,怕是要将往年未花之财,今次尽消。”

谢承之笑道:“身外之物,你们也别站着了,且坐吧,怕是过了今次,再难来此了。”

不消片刻,但见婉玲归来,又带着一众小奴,各持盘皿,将美食在案上依次陈放,不少来自异邦,大多见所未见。

婉玲道:“婢已将玉佩交予阿姨,郎君真不需倌伶相侍么,你们三人今日就是照足了吃,怕是也吃不回席钱。”

谢承之道:“不必不必,如此观舞也好。”

婉玲道:“看郎君的气宇,定非寻常人,此行长安应是为扬名而来吧。”

谢承之笑道:“姑娘亦非寻常人。”

婉玲闻言心有喜悦,笑道:“郎君取笑了,我不过是一介贱婢,曲乐不通,舞艺不善,不似那些姐姐色艺俱佳。郎君若是有意扬名长安,当真得雇个优妓相伴。”

谢承之不解为何,便问道:“此言何意。”

婉玲道:“我等虽是贱籍,但毕竟身在舞雩阁,长安的官宦士人、王公贵族不说相熟,至少也能搭得上话。每年有不少来京的举子们都是借优妓之口,才将自己的才学传播出去的。只要稍作牵线搭桥,便能为郎君结识权贵。此地虽是风流之地,但也可以建庙堂之交。”

谢承之受此点拨,恍然有悟,道:“难怪你家席钱如此之贵,不过好意心领了。”

婉玲见状,便也不再相劝,斟了一杯酒递予谢承之,道:“这是西域的葡萄酒,郎君尝尝。”

谢承之摇头道:“我不饮酒。”

婉玲放下玉杯,笑道:“郎君真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来舞雩阁既不召妓,也不饮酒的。你看那边的乙字席的大和尚们,连他们都饮这葡萄酒,郎君何不一试。”

旁边的谢简闻言,一边嚼着羊腿肉,一边道:“我家二郎可是要修仙体的人,哪是那些酒色和尚可比。”

好在此时人声鼎沸,曲乐相交,谢简此言并为未被听到,婉玲忙道:“小郎君可要慎言,若是被他们听到,怕是有麻烦上身。”

谢简满不在乎地道:“听到又怎样?”

婉玲道:“小郎君不知,那边的两位大和尚,乃是佛门北宗之人。”

谢承之闻言问道:“是神秀大师的那个北宗么?”

婉玲道:“正是。当初武皇邀请神秀大师进京说法,后来又得中宗与睿宗推崇,被尊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入堂者七十,卫道者三千。两京之间,皆宗于他。大师圆寂后,又有普寂大师和义福大师执领,北宗门下,势力连天。僧众之多,遍及四方。前年正月,鸿胪寺奉旨沙汰僧众,北宗据说还俗了一万多人来配合。他们与当朝权贵,多少有些关系,得罪他们便会在长安平白多了不少敌人。”

东伯闻言,训斥谢简道:“好好吃你的羊腿,不要多话。”

谢承之道:“当今圣上沙汰僧尼,他们来此不怕被发现么?”

婉玲道:“郎君当真不知?”

谢承之恭言道:“请姑娘赐教。”

婉玲身在舞雩阁,不说阅人无数,但世家子弟,书香名流却也见的不少,早已心知男人脾性。忽见谢承之诚敬的样子,不由生出好感,便悉心道:“当今圣上在南北衙之外又设了玉衙,皇亲国戚、肱骨重臣都会由玉衙分配高手护卫,但玉衙人手有限,富商巨贾和一些世家贵族,想要高手护卫,多是从有关系的各宗各派委寻,那两位大和尚便是北宗委派的护法。不仅是他们,那边乙字席的几位道爷,还有丙字席的那些护卫,都是如此。”

谢承之闻言道:“那想必这些席次的主人,必然都是大人物了。”

婉玲一边为谢承之倒了一碗乳酪,一边道:“大人物倒是有限,但或多或少有些门脸。像那两位大和尚陪着的,便是当朝右相的儿子。”

谢承之接过乳酪,闻了闻,感慨道:“不愧是龙城长安啊。”

四人边享美食,边听婉玲讲着长安种种,言来语往,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此时见舞台上来了一人,作礼道:“诸位,诸位,先前吐蕃向圣上荐了一队舞姬,极善火舞,今日经教坊特批,特请来一演,以献贵客。”

言罢便有七位女子,身着红纱异服,袒脐露足,身配金饰,面带薄纱。在舞台站立后,于异邦曲乐中翩翩起舞。

但见其六人,围着中间一人,旋而舞之,当真如一团火焰,在舞台中跳动。谢承之看了亦不禁赞叹其身法之妙,腰肢扭动间,于柔美之中更见力量之动。台下更是一片喝彩,红绡纷纷,不知其数。

待到三舞演毕,阁内喝彩更见高潮。此时,一位身着紫绸窄袖翻领袍,头戴高巾的中年客人,一手持壶一手持杯翻到台上,观其形态已是喝醉。此人便是当朝中书令——梁国公姚崇的长子姚彝,官拜光禄少卿,从四品上衔。

只见他倒满一杯酒,给到为首的舞妓。那女子连连摆手,以示拒绝。台下的小奴见状,连忙上台,敬到:“姚少卿见怪见怪,阁中规矩,舞妓不可饮酒。”

姚彝已醉了八分,哪还听得进劝阻,闻言将酒壶掷到小奴身上,抓过为首的舞妓便要灌进杯中酒。忽然,姚彝手背似被什么击中,吃痛的杯丢在地,酒也醒了二分。

台下的和尚见姚彝被袭,怒喝一声:“放肆!”

声如洪钟,阁中竟一时寂静。唯独谢承之手摘葡萄,兀自品尝,喃喃自语道:“这西域引入的葡萄当真清甜。”

姚彝在台上环视一圈,喊道:“是谁?!谁打我!知不知道我家阿翁是谁。”

见无人应声,转身拉着为首的舞妓就要下台。谢承之此时忽然笑了起来,对谢简道:“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竟然不知道自家阿翁是谁,需要问旁人的。”谢简听闻随及哈哈笑了起来。

谢承之的声音不大,但奇怪的是,满阁之中,居然人人都听得清楚,一时满堂哄笑。姚彝盛怒,对着谢承之喊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谢承之道:“姚大人,您醉了,不如下台且作歇息。”

姚彝倨傲道:“我不下台又如何。”

说着右手又将舞妓的手腕用力拽了拽。只是话音刚落,忽感眼前一花,右手一麻,松了手。回神一看,谢承之竟已在身旁,手搭在了自己右肩上。

这番变化突然,一来无人曾想有人会对宰相之子动手,二来也是谢承之的速度匪夷所思。原在台下的两个和尚,瞬间起身,喝道:“大胆!”

谢承之道:“二位别误会,我是看姚大人身形不稳,似要跌倒,所以才来相扶。”

那二僧中,一人肌肉膨硕,黝黑发亮;一人络腮虬须,气息沉稳。虬须僧道:“施主好手法,你可知他是谁?”

谢承之道:“如果没听错的话,应是当今姚右相的公子。”

虬须僧道:“既然知道,怎敢如此。”

谢承之道:“姚右相贤明,我在故里亦有耳闻,姚大人这般行径,应非右相所教吧。”

姚彝听闻,又惊又怒,连声道:“放开我!”

谢承之道:“那你可要站好了。”

言罢移开了手,姚彝竟一下瘫倒在台下,那黑僧慌忙接了住。

姚彝气若游丝地从口中,挤出了三个字:“抓住他。”

黑僧将姚彝交予小侍,跳上了舞台,只见他身形如牛似虎,几近七尺。谢承之尚不足六尺,相形之下,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只怕那黑僧一拳,便能将他轰毙。

婉玲见状,不禁大惊,见谢简还在吃东西,忙拉他道:“快去把你家郎君拉回来!”

谢简一边吃一边笑:“你且看我家二郎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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